这样的威胁,闻声今天已经听了两次,她原本以为他根本不会为了些小事操心,但这也只是动一动嘴皮子的事儿,也许他今天刚好闲得慌呢。
她这么想着,愈发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所以她想要做个碌碌无为不求上进的人,就是为了要过这种受人威胁的生活吗?她不禁自我怀疑。
但,即便她还是像之前那样要强,事事都想拔个尖,把自己累到要死,就真的能过上理想中的生活吗?她又想。
她的手掐在男人的肩膀里,语气发着狠:“叶励忍,你别欺负我,我也很想努力向上,但资质平庸,可能这一辈子也比不过你。”
“忍哥不会欺负你,囡囡,你和我擅长的领域完全不相同,将来你也可以在属于你的事业中耀眼夺目,并不是非要从商。”
叶励忍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他又说:“我为了走到今天,丢弃了不少东西,如今也只剩下了你,所以你要乖一点,不要让忍哥总是操心。”
外头一群人已经从筒子楼走了出来,中间押着正在使劲挣扎的陆怀清。
少年的头发和衣服都凌乱,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哪儿还有之前英俊疏朗的样子?闻声看着,禁不住为他感到心酸。
她其实也说不清,自己对陆怀清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之前他的谎言让她觉得两人遭遇相同,她还以为找到了同类,蛮高兴的,可惜却是一场空。
但她会因此而埋怨他吗?倒是也还好,毕竟他为了圆谎住在那个破房子里,自己也受了很多苦,这么说起来,他们两人也算是两清。
外面嘈杂声巨大,估计发现了这辆车的异常,陆怀清忽然挣脱束缚冲过来,他不停敲打车窗,想让里面的人出来,却被追来的父亲猛抽一巴掌。
闻声在车里清楚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少年脸上的巴掌,仿佛也抽向了她。
她想起年少时所受的苛待,谢秀欢披散着头发,对着床上的男婴绽岀满含慈爱的微笑,转头却用手掌狠狠地拍在一旁小女孩身上。
都说人在五岁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但闻声却很深刻地记着这场景,后来她性格中某一部分的悲观与厌世,上面都撒着那日午后毒辣的太阳光。
这阳光与身体上难以消散的苦痛一起,全都刻入她的骨肉中,让她时不时便有烈火灼心般的难受感觉,所以她更喜欢阴天。
“你放开我,我要去帮他!”她实在忍受不了,再一次扑过去开车门,却被男人紧紧按在怀中,一动都动不了。
“囡囡,不要看,你不是他,你们两个人的人生,也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叶励忍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脑处,反复摩挲着她柔顺的头发,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安慰迷途的小动物。
但前方的路途再多,他也只会让她选择有他的那一条,私心也罢,强势也好,他们二人的重遇,其实并不容易。
那是他斩遍荆棘,才开出的一条通道,踩着遍地尖刺,身体上的苦痛他早就不在乎,他只是不喜欢体验没有她在时的彻骨孤独。
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吞钦吩咐:“让他们离这边远一些,赶快带着人离开。”
三分钟后,外面终于安静下来,喧嚣退场,重新把宁静交给雨夜。
车前的雨刷仍旧开着,蜿蜒的雨滴被聚集成细细的溪水,顺着前挡风玻璃的两边流下。
滴滴答答的细雨敲在车顶上,清晰而富有节奏,叶励忍手臂微松,将怀中恢复安静的小姑娘放回座位上。
闻声的声音有点儿哑:“如果今天我歇斯底里地跟你大闹,说我爱死了陆怀清,非他不可 ,你会怎么惩罚我们?”
“我不会惩罚你,因为你只是不懂事,被诱骗了而已。”叶励忍说:“至于那个陆怀清,我虽和他父亲熟识,但不妨碍我对他的人生动一些手脚。”
“你怎么…这么卑鄙?”闻声很想骂人,但实在没精力。
叶励忍轻描淡写道:“有他家庭的助力,虽然他会短暂,但很快就能脱离,回到正常轨道上来,所以这种妨碍无伤大雅,只让他长长记性。”
他的手指敲击了一下车窗,把等候在外面的吞钦叫回,之后车子便发动起来,直接驶向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小区。
…
叶励忍的房子是位于顶楼的大平层,装修风格偏欧式,到处都是简洁明亮的,就是看起来太冷清了些,不像有人入住过。
闻声很少来这里,所以并不怎么熟悉,她四处打量了一下。
垂下视线:“我不喜欢这儿,我要回我自己家。”
“这里就是你家,我家就是你家,没有区别。”叶励忍脱掉外套。
他根本就不管她的抗议,让她换了拖鞋之后,就把她带入给她准备的卧房里面:“你刚刚淋雨了,去洗个澡,水温高一些。”
虽然很想直接走人,但实在是太累了,闻声也就没再说什么,她关上房门后,才发现这屋子里面的常用物品都是满的,而且为她量身打造。
衣橱里挂满各种衣服,内衣睡衣浴衣外出的衣服,全都是她的尺码,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气息,是拆掉吊牌与衣领标签,仔细清洗过的。
化妆台上则都是护肤与化妆品,知道她不喜浓妆,口红都是日常色系的,只是护肤品另外添加了一些大品牌的主打产品,很适合干敏皮。
她又走去浴室,见洗发水和沐浴露也是自己常用的品牌与香型,顿时就安心了不少,打开花洒试了试水温。
等洗完了之后,她披散着头发出来,果然觉得身上暖了不少,只是整个人仍旧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之后就懒得起来。
叶励忍进来时,也已经洗过澡,换上了黑色的家居服。
男人身上木制香薰的气味更浓,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细长的金属小剪刀,在她脖子上围了圈毛巾后,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干什么?”闻声往后躲了一下。
“你的头发有些乱,帮你修剪一下。”叶励忍弯下腰打量着她。
她的头发…乱吗?貌似前几天时小鹿也这么说过。
闻声都有些记不起来,她上次去洗发店的时间了,刘海遮挡视线,她就用夹子随便别上去,相比以前,她好像是越活越糙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她额前的发丝,随后修剪头发的细碎声音响起,他剪得很慢,时不时停顿下来,观察一下有没有歪。
修下来的碎发他都用手接住,去卫生间冲掉后,他又折返回来,用毛巾替她把落在脸上的发茬扫下去,长发拢起来绑成低马尾。
闻声并没有去看自己的新发型。
她只是无精打采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自己家?”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这里,吞钦可以送你去学校。”叶励忍站起身来:“这边物品都齐全,但如果你还缺什么,我可以明天带你回去取。”
“为什么?你是打算把我关起了吗!”闻声抬头。
她这一天情绪起伏太大,到现在已经吼不出太大的声音,嗓子都是哑的,脸上的倦意遮都遮不住,像是没有了尖利指甲的小猫。
叶励忍本来都走到房门口了,他又停下:“明天我再带你去看一下中医。”
他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却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他走了以后,闻声气不过去开大门,却发现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于是她就搬了把凳子坐在电子锁前一遍一遍的试,先试她和叶励忍的生日,又试各种有意义的纪念日,最后干脆从一到十随机组合。
密码锁滴滴答答的解锁声一直在响,发电报似的,最后都有了固定的频率,她的手指头都麻了,可就是不停下,存心要给人添堵。
大约半小时后,主卧的房间门响了一声,叶励忍拿着电脑站在门边,他低头把最后一封工作邮件发出去后,迈步向她走来。
闻声伸着一根手指头,还在探着头滴滴答答戳戳戳。
叶励忍看着那倔强的纤薄背影,隔了一会儿才问:“想知道密码吗?”
闻声趁机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倒想知道,你肯告诉我吗?”
她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米色睡裙,虽然摆着张六亲不认的丧气脸,但看起来还是可爱的,而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给这冰冷的房子带来多少生机。
周身的疲倦都消散,叶励忍的心情愉悦了一些,难得想开个玩笑。
他来到闻声的近前俯下身:“闹了一天别扭,之前还直呼我的名字,囡囡,现在你有求于我,总该叫我一声‘忍哥’了吧?”
落地窗外是无尽夜色,客厅的顶灯发出暖黄的光芒,灯光下,男人眉眼深邃,额发松松垮垮垂下来,也因此,严厉的气场被抵消掉很多。
闻声抿抿唇,终于还是轻声唤道:“…忍哥。”
头顶的发丝被大手抚了抚,她听到叶励忍说道:“‘四个零,一个五,一个一,一个三,一个二,八个数,你随机组合,其中一组就是密码,去试试吧,或许可以缓解你的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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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