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收拾时,徐惊昼发现书包里多出来的一个封面写着“百年好合”的红包,眉头微蹙,想了下,偏头看正在收拾卷子的时絮,“你的?”
时絮一惊,“你怎么猜到的?”
这也太精准了吧。
徐惊昼拍了拍红包封面,“这么俗的红包袋,实在想不出别人。”
更何况自从之前他和时絮传了绯闻,他的抽屉就干干净净的,没别人会往里塞东西,还是直接塞进书包。
时絮看着那个“百年好合”的封面尴尬的捂脸,她一开始都没注意,“我随便找的,反正外表不重要,钱才重要嘛。”
“好端端给我塞这么多钱,辅导费吗?”徐惊昼打开红包抽出一沓红色的票子,粗略估计得有万把块。
时絮抬手摸了摸后脖颈,“不是,我就是想感谢你,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把钱给你,你拿去买你喜欢的东西。”
徐惊昼挑眉看她,“感谢什么?感谢的也太没诚意了。”
时絮也觉得是缺了点诚意,不好意思道:“就感谢你之前帮我,还有苏幕的事,我算是利用了你才得以解决,希望你别生气。”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算利用,”徐惊昼把红包放进书包,“不过既然你想感谢,那我就收下了。”
“那就太好了,”时絮松了口气,她还怕徐惊昼不收,“真的很感谢你,苏幕的事解决了,以后就不用那么麻烦你了。”
徐惊昼手指一顿,眼神睨着她,“你这意思是苏幕走了,用不上我了,要卸磨杀驴?”
时絮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之前因为苏幕,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以后就不会了。”
之前借徐惊昼一用,导致徐惊昼的桃花运都被她挡了,她之后可得注意点了。
徐惊昼沉了沉眸,“我没觉得受到了什么影响。”
时絮没听出来言外之意,还傻乎乎的笑,“那就好。”
反正红包徐惊昼收下了,她心里的负罪感也可以稍稍降低些。
从那天后,时絮就有意克制了自己和徐惊昼的距离,一是不想再挡着他的桃花,二是怕被时威看见,又无意中利用了徐惊昼。
于是徐惊昼发现,早上的三明治没了,午餐的酸奶没了,体育课送水的人不见了,连下午回家,有时候时絮都不等他了,也很少去看泡芙和橘子,仿佛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不仅仅是徐惊昼,很多人都发现了,不少人见此,心思又活络起来,等徐惊昼从抽屉里发现了一封粉色的来自别班女生的信封,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徐惊昼自嘲一笑,她还真是心狠,说不利用就不利用了。
他把信封扔进了垃圾桶,既然山不就我,那我去就山。
*
等时威发觉时絮最近很少和徐惊昼一起出现时,已经是清明节了。
清明节那天,时絮独自去陵园祭拜了谢女士和外公外婆,因为谢女士是独生女,所以和外公外婆葬在了一个陵园。
谢女士走的第一年,时威还和时絮一起来祭拜,可第二年,新老婆过门,时威哪里还记得谢女士,这么多年,再没来过,也只有时絮会来祭拜。
想当年,谢家的生意做的多大,可十几年过去,一家三口都葬在了一处,反倒家产全便宜了时威那个外人。
来陵园的大多数都是一家人,像时絮这样单独一个女孩子的几乎没有,不少人路过都会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大概是觉得她家里人都死绝了,留下她一个很可怜吧。
也是啊,时威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时絮屈膝坐在谢文韫的墓碑去,“妈妈,你应该投胎了吧,下辈子眼睛放亮一点,别再找时威那样的渣男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我不做你的女儿了,也不要你和外公外婆躺在冷冰冰的陵园里。”
如果当初谢女士没有嫁给时威,应该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吧。
时絮扭头往下看,清明细雨蒙蒙,给陵园笼罩了一层薄纱水雾,人们来去匆匆,又有几个人会时常惦记着已经去了的人呢?
大概也只有像时絮这样,了无牵挂者才会在陵园久待吧。
陵园最热闹的时候是十点左右,之后就渐渐地沉寂下来,等时絮从山上下来,已经下午五点多了,陵园重归于寂静,间或有鸟叫声,很是清幽。
走出陵园,时絮回头看了眼半山腰的方向,弯了弯唇,希望明年清明,能给谢女士带来好消息,那时候一模考应该结束了。
因为下雨,天色暗的早,时絮没再逗留,离开陵园在路边买了个手抓饼,边走边吃,回去还得写数学卷子。
清明节这几天,时絮不想和时威方丽他们同在一个餐桌上吃饭,免得沾到他们的气息,让谢女士灵魂不安,尤其是时威的气息,太脏了。
可她越是不想看见的人,越是要出现在她面前,一回家,时威就喊住了她。
时威张口就是质问,“你去哪了?一整天不着家,像什么样子。”
他一句话把时絮说懵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时威,她以为时威就算不去,起码也记得今天是清明节,结果他却是彻彻底底的忘了。
满打满算也才四年,一个陪了时威十几年的女人,就四年,他就彻底忘光了。
哈哈哈,爱情这东西,何其可笑啊!
时絮觉得可笑就笑了,笑的甚至有些疯狂,她为谢女士不值!
“你笑什么?”时威莫名其妙。
“我笑你狼心狗肺,笑你猪狗不如,”时絮呸了他一口,“有了新人忘旧人,有了新老婆,就把我妈彻底忘了,连清明节都没想过要去给她上一炷香。”
时威一愣,“你去陵园了?”
他陡然有些心虚,眼神躲了下,“我最近公司忙,你怎么不提醒我。”
时絮冷眼睇着他,“提醒?我妈才不想看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的脚只会脏了陵园的土。”
“你怎么和你爸说话呢?”时威本来觉得理亏,可是当面被自己的女儿这样羞辱,作为父亲的自尊心强压过了理亏,“再怎么说是我生了你,你真是没点女孩样子,你现在这样,你妈看见也会生气。”
时絮:“我呸,我是我妈生的,你也真是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要脸?我妈看见你才会气活过来,今天晚上睡觉最好别闭眼,小心我妈来找你们!”
时絮扫了一眼坐着的方丽,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时絮就想上楼,和时威吵架都觉得浪费口水。
但时絮骂的太难听,时威也是一脸怒气,拽了时絮一把,“给我站住,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看你是要翻天啊?”
“你别碰我。”时絮甩开时威的手,冷眼看他,“我捅破这个天又怎么了?反正我妈一家都死绝了,也没人会知道你时威多无情无义,娶了新老婆吃着我妈的,花着我妈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狗男女,都这么没有廉耻!”
这是把方丽也连带着骂进去了,方丽当时就不依,站了起来一脸委屈,“小絮,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和你爸是堂堂正正领了证,受法律保护的。”
时絮嘲讽的笑,“是啊,你是仗着我国法律不保护鬼,你敢说你的吃穿用度不是花的谢家的钱?一个敢抢,一个敢花,也不怕我妈半夜来索命!”
“索命”这个词像是戳中了时威内心的软肋,激的他气血上涌,抬手给了时絮一巴掌,“不孝女,你给我闭嘴!”
“啪——”的一声,客厅霎时陷入死寂,连方丽都震惊了。
时絮没有料到时威会动手打她,毫无防备,被他一巴掌打的偏过了头,耳朵嗡嗡嗡的发响,有一瞬间,时絮以为自己耳朵要聋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时威打完时絮立刻就后悔了,手都在抖,“小絮,你、你没事吧?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冲动了。”
时絮缓缓地回过头,眼眶通红,含着泪,却倔强的不让泪水掉落,白皙的脸颊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格外刺眼。
时絮双手攥着拳头,声音在颤抖,“这一巴掌算是偿还了你肮脏的精\子,以后你没我这个女儿了。”
“小絮,爸爸错了,你别怪我,”时威想伸手去摸一下时絮的脸颊,“谁让你刚才说那些气话气我,爸爸也是一时生气。”
时絮后退两步,漂亮的桃花眼中一片灰败,她前不久才说,时威虽然不像个父亲,却也没有虐待过她,不会动手打她,这才多久啊,她就被狠狠地打了脸。
“小絮,爸爸带你去医院上药,你原谅爸爸这一次。”时威真没想打她,刚才脑子一热,冲动了。
时絮深呼吸,微微抬着头,把眼泪逼回了眼眶里,憎恶的看着时威。“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你早就想这样做了吧,不过是看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才一直没有动手翻脸,以前你拿我去高攀苏家,现在你想拿我去高攀徐家。”
“我实话告诉你,我和徐惊昼什么都没有,徐惊昼也不可能喜欢我,你别做高攀徐家的美梦了!”
时威今天本来想问这件事,时絮这话让他猛地想明白,“你在骗我?”
怪不得他前脚和苏家解除婚约,后脚时絮和徐惊昼就没什么来往了,也不见时絮去徐家玩了,原来如此。
“骗的就是你,怎么样,得罪了苏家,也高攀不上徐家的滋味好受吗?”时絮痛快的笑了起来,哪怕脸颊很疼,她也要笑。
“你这个混账!”时威顿时怒气滔天,“我辛苦发展公司,你却在这里算计我,拖公司后腿!”
他因为得罪了苏家,公司丢了两个大额的项目,元气大伤,现在还没回转过来,原本想着凭借徐家能有所转圜,现在时絮却说是骗他的,他根本搭不上徐家!
时威做了这么久的徐家岳丈美梦,就这么碎裂了,气的他胸口起伏,血气上涌,老脸涨的通红,下意识抬起手。
“怎么,你还想打我?”时絮这一次可不会再被他得逞,顺手操起旁边摆着的瓷器花瓶,气势汹汹,“来啊,只要你活够了,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时威可没活够,也没时絮的拼命劲,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发白,“你真是要气死我,快把东西放下!”
方丽也被吓的不轻,连忙躲到时威后面,生怕时絮会气急动手,这么大个瓷器要是扔到脸上,不死也要毁容。
“没用的东西,杀了你们也是脏了我的手。”
时絮把瓷器花瓶往地上一扔,“嘭——”的一声,精美的瓷器四分五裂,碎片满地都是,犹如此刻一地鸡毛。
“我不欠你了。”时絮冷冷地扫过时威,转身离开时家。
她以后,没有爸爸了。
在清明节这天,她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