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人家 第4章 第四章 春困

午饭过后，容易犯困。

他拿着一本书，躺在了床上，看了两眼之后，便打瞌睡了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看还在忙着收碗筷擦桌子的她。

“月牙儿，你过来，陪我躺会儿。”

听到了他的声音之后，她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抹布，擦干净了手。

“好的，先生，你等下，我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她脱掉外面脏掉的衣服，换上了一件洗的很干净，用艾草和菊花熏得香喷喷的衣服，躺在了他的身边。

反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蜷缩在他的怀抱之中，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一般。

而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头，一只手抱着怀中的书，就这样闭着眼睛，缓缓地入睡。

她睡眠浅，抱着他的胳膊，好像格外地有安全感，很快就睡着了。

窗外安静的很，春日午后的暖阳照耀着万物，山谷里面一片祥和宁静。

温和的春风轻轻吹过柔软的窗帘，吹进了屋子里面，不知道从哪里携带了一些野花的芳香，在屋子里面蔓延。

春日的午后，一切都很静谧美好。

打了个盹之后，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耳边传来窗外鸟儿的叫声，空气之中还漂浮着野花的香味儿。

虽然就睡了一小会儿，可是她感觉过去了好久。

身边的人儿还在沉睡，呼吸均匀，胸膛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她仔细盯着这张脸看了又看，似乎就是看不够，越看越心动。

那张温文儒雅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他的胡子长出了浅浅的茬儿，不过这样看起来反而更舒服。

她伸手轻轻想去触摸他的脸颊，可是就在手刚刚要触及到他的脸颊的时候，她停住了。

看他睡得如此安详，她实在不忍心打扰。

她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的人儿，此刻就在眼前，熟睡。

她感觉世界有点不真实感。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感觉这个梦就是一个气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破碎，破碎的支离破碎。

她不敢去多想，她发誓，要狠狠地把握当下的每一瞬间。

她缓慢的起身，小心翼翼的下床。

轻轻地为他掖了掖被角。

再看了一眼熟睡之中的他，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恨不得每一刻都跟他在一起，不分开。永远永远。

她先把浸泡在水里的大骨头洗净，然后放进大铁锅里面，加水熬炖。

大概要炖很久的时间才能炖出一锅香浓营养的大骨汤。

她往锅底的灶膛里面放了几块巨大的木材，这样就能燃烧很久，不用一直过来照看。

然后她洗干净了碗筷，整齐的摆放到了旁边破旧的柜子里面。

随后，她就抱着大木盆到小溪边上洗衣服了。

初春的小溪水里面掺杂着远山刚刚融化的雪水，冰凉刺骨。

她身体虚弱，似乎有点抵抗不住这冰凉彻骨的寒冷。

每隔一会儿，她都会站起身来，将通红的小手揣进袖子里面暖一会儿。

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她终于将所有的脏衣服都洗干净了。

她心满意足的抱着大木盆，穿过小溪水哗啦啦和鸟儿叽叽喳喳的山谷回家。

很快她就看到了山坡上面那熟悉的被篱笆院墙围着的破旧的小木屋。

看到小木屋之后，她的心里甜丝丝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那是她和意中人的家，虽然破旧贫寒，可是却是她破碎的生命里，最温暖的港湾。

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内心之中瞬间涌现出了大量的不安。

她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飞奔一般回到了家里。

当她看到他依然还在熟睡，很安稳无恙之后，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其实没啥，这个山谷很安全，没有人知道他们躲在这里，她其实大可不必担心。

可是关心则乱，在意就会产生过多的焦虑。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厨房里面的大骨头汤已经开始沸腾了，浓郁的香味飘散在院子里面。

屋子后面的院子里面传来一两声鸡叫，旁边不远处的竹林里面还有鸟儿清脆的叫声。

微风吹过屋檐，那里挂着的风铃清脆悦耳。

远处的山头的积雪似乎又少了一大圈，山体的颜色又绿了几分。

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平静。

什么都没有，一点危险都没有，很安全，很安详。

她晾好了衣服之后，又往锅底添了几块大木头。

然后将上午挖的荠菜摘干净之后，泡水。

找出来了菜种子，拿出锄头，先把菜园子里面的草除掉。

再用铁锨将菜园子里面的土翻一遍。

初春的下午好像很长，因为春季容易犯困，睡一觉之后，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

他醒来之后，有一种茫然的感觉，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人生一般，恍恍惚惚，恍如隔世。

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走了一会儿神。

然后缓缓起身，来到了窗户边上。

窗户外面的一棵桃树刚刚打起了骨朵，含苞欲放。

穿过桃树的树枝，可以看到菜园子里面她正在忙碌的身影。

她在新翻的土地上面种菜，菜种子被她仔仔细细的掩埋在黑色肥沃的土壤之下。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浇水。

她时而蹲下身，时而弯腰，身上洗的发白的襦裙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土，那双陈旧的布鞋子上面也沾满了泥土。

隔着老远的距离，他就能看到她额角流下的汗水。

他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之前总是念叨着种菜种菜，可是没想到真的劳动起来了，却是非常辛苦的。

傍晚的斜阳照耀着大地，给玩去镶嵌了金色的轮廓。

劳动中的她，显得格外的纤细动人。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她心头一颤，缓缓地抬起头来。

隔着含苞欲放的桃树，隔着窗户框，看着他那张温和慈祥的脸颊，她的脸上浮现了无比满足足的笑容。

“先生，你醒了？”她低声问到。

他点点头。

“这春日的午后最适合睡觉了。一觉醒来恍如隔世。”

听着他的声音，她的脸上笑容灿烂。

“先生年纪大了，应该多睡觉调养身体。”

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赶紧放下手中的锄头，擦干净的手，走到房檐下面换了鞋，然后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屋子里面。

她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熨帖的非常整齐的外披。

“先生，这山里的春天比不得城里，虽然温度已经转暖了，可是风中还是带着些许寒意，就刚刚睡醒，需要多穿点。不然的话，很容易着凉的。到时候身体不舒服，可是要受罪的。”

她轻手轻脚的将外披披在了他的身上，并且细心地将外披的带子系成了蝴蝶结的形状。

外披的颜色是青灰色的，柔软舒适，是她一针针亲手缝制的。而且熏了他最喜欢的熏香。

“月牙儿，你在菜园子里面都种上了什么？”他一边裹紧了外披，一边问道。

“先生，你猜我种了什么？”

说话间，她的脸上多了三分俏皮，狡黠可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他思索了一下，问道：“先生最爱吃的小香葱有没有？”

“有啊，当然有。小香葱我种了三蹊呢，保准够你吃的。”

“那韭菜，黄瓜，长豆角呢？”

“有，都有。而且我还在篱笆墙的角角里种了两棵南瓜，两棵冬瓜，等到了夏天，我们就有南瓜和冬瓜吃了，如果长势好的话，能够多结一些果子，到了冬天储存在地窖里面，能够吃一整个冬天呢。”

他的脸上复现了喜悦的表情：“那真是太好了，想想就觉得美妙，大自然真的是太神奇了。这黑乎乎的土地和这暖暖的阳光，居然能孕育出这世间万物。还能结出无数美妙的果实。”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期待。”

“是啊，好期待，亲眼看着他们发芽生长结果。最后衰老，只剩下残枝。”

这个时候，炉子上烧着的水开了，‘咕咚’‘咕咚’作响。

她扶着他来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拿出了茶壶准备泡茶。

茶叶是她亲手采摘的竹叶，洗净炒干了之后，可以作为茶叶。

被滚烫的开水浸润之后，满屋飘香。

他轻轻闭上眼睛，用力的吮吸了一大口带着竹叶香味的空气。

神情愉悦，满身心惬意。

“这味道真是太好闻了，吸一口，就感觉仿佛置身竹林，清爽怡人，清风拂过，涤荡心灵，物我两忘，着实令人沉醉。”

她看着他的脸颊，心里甜丝丝的。

能够给他带来快乐，仿佛是她整个生命里最大的快乐。

没有什么能够比给他带来快乐更能令她着迷沉醉的事情了，她感觉为他燃烧生命就是自己的命运。

感觉茶叶被泡的差不多了，她赶紧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地端到了他的手边。

“先生，尝一口吧。”

他伸手，缓缓地接过茶碗，双目微闭，对着茶碗里面轻轻地吹了吹。贪婪的深吸了几口茶碗里面飘出来带着茶香的水汽，待到鼻腔享受足够了竹叶茶的清香之后，他才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竹叶茶入口的瞬间，给整个口腔带来了竹叶的清香。

那香味不甜不淡，不浓不腻，刚刚好。

竹叶自带迷人的芳香，使人浑身清爽自在。

仿佛远离了尘世，远离了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孤身置身于清净竹林之中，听风入竹，自在逍遥，无拘无束，融化在这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