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净 第17章 至纯至善

次日乃大年初三，各府邸新年开府之日。彪名厅上集齐了秦王麾下前来参加开府例会的文臣武将。大家互致问候，重整精神面貌，解析了当下形势，并在许多分歧上统一了方针。

例会进行到午膳时间，群雄仍旧讨论的兴致勃勃、意犹未尽。这时家丁突然进来禀报，说净儿姑娘求见。李世民听后，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早已料到一般，绷着嘴唇，淡淡的说了一句：“请她进来吧。”

净儿一向深居简出，旁人无论是否住在秦王府上，平日都很难见她身影，更别说是在彪名厅这个肃穆庄重的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的白云净，并无半分羞怯惶恐，却也不似其余女子那样娇嗔妩媚。不知为何，虽然只是一副平静如水，甚或凛冽如冰的清冷神态，却叫人觉得风姿更胜。有诗为证：

容颜皎洁肤胜雪，

身裹狐裘亮如银。

犹如白梅傲冬月，

更似明珠入风云。

厅上众人正看得出神，没留意到她身后稍远处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满面愁容的老者。

“白云净参见秦王殿下。”净儿快速的给李世民行了稽首大礼，便自行直立，闪在一边，不再言语，而是把眼暗示老者上前。

老人家得到暗示，从远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爬到李世民跟前，老泪纵横，一时间竟哽住无法言语。

还是净儿提醒他，午时三刻快到了，再不快说就无力回天了，老人这才呜咽的喊道：“秦王殿下！秦王大老爷！求求您，饶老朽的三儿子一条贱命吧！老朽和拙妇，人老昏聩，昨儿晚上才听说老朽的三儿子除夕夜在您府上对白云姑娘无礼了。您没亲自要了他狗命，昨儿将他交到长安府。长安府尹判他今日午时三刻，斩立决，狱内行刑。老朽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呐！多亏有好心人给我出主意，说白云姑娘心地仁善，让我直接来求她的宽恕，老朽这才见到您秦王大老爷的面啊！秦王殿下大老爷，我求求您，就饶他不死吧！老朽和拙妇，原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前几年跟随您打仗的时候都死在外头了。拙妇为此哭瞎了眼睛，精神也不对头了。如今我们老两口只剩下这个老三。管事的可怜我们人老无依，才没将这老三外派打仗，让他在您府上干个闲差。老朽早就知道他喜欢白云姑娘，但我是万万没想到，他喝了点儿猫尿，竟敢捅这么大的娄子，闯这么大的祸啊！他真是蒙了心，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是我教子无方，如果您一定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吧。反正我们老两口也不想活了。啊，呜呜呜—— ”

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佝偻的腰背瑟瑟发颤，一双粗朴的大手不停做着揖。

在场众人虽多得是久经沙场，见惯了杀伐决断的铁汉，也不免动容。仿佛对老者一生命运的痛苦与坎坷，也能有些许的感同身受一般。

李世民暗自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净儿说：“白云净，你今天把老人家带到这彪名厅上来，想必已经表明你对此事的态度了吧？”

净儿见问，长长一躬，说道：“殿下，还请看在白云净的薄面上，饶了这老人家三儿子一命。殿下的持护之意，白云净心领了。白云净本就不忍因自身的任何原因，折损大唐臣民，尤其是秦王您的府上人。今早见老者如此述说，更是觉得应该不再追究此事。还望殿下网开一面。”

“我素知你心地，所以刚才你竟来到这彪名厅上求见我，我也料到了你所为何事，并不感到意外。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亏了是他没得手，如果他得手了，后果将如何啊？你又该如何自处？恐怕你绝不会苟活于世吧？他差一点毁了你的名节，同时要了你的命啊。”

净儿内心一颤。李世民对她的了解与体察，不能不谓之透彻。“是，您说的没错。可是长生天和狼神庇佑，我没有事，所以……”

“实际上处置他也并非只是为了持护于你，这件事也关系到国法家规。不过，罢了，”李世民话锋一转，“午时三刻快要到了，来人！传我命令，速派人去长安府尹处，将此案撤诉，提回人犯，等待我的发落。”

随从领命下去，老者千恩万谢，越发哭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