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重生成前男友的白月光。
分手后不久,我就在一场意外车祸中身亡。
灵魂渐渐脱离躯壳,我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火速赶来的警察、医生以及围观群众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场交通事故伤亡惨重,但好像除了我当场身故外,其他人只是受了伤。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前男友。
他焦急地抱着一个女孩,嗓音近乎沙哑地呼嚎。
也是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地面,我的灵魂顿时犹如被烈火焚烧般,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1
“月月——”
一道熟悉的声音把我从昏沉中唤醒。
我缓缓抬眼,只见前男友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乔遇。”
我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
下一刻,嗓子火辣辣的干疼,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喝点水。”乔遇轻拍着我的背,递来一杯水,语气温柔地对我说,“别着急,医生说你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他此刻的温柔,与我记忆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但也不全是。
至少我们刚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
我失神地环顾四周,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护士在外巡查走动。
“你为什么会来?”
“因为你需要我呀。”乔遇注视着我,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月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微皱着眉奇怪问道:“你为什么叫我月月?”
下一秒,我的额头触及一阵冰凉。
他的掌背探向我的额头,似乎他也有些奇怪,道:“没发烧啊,是不是撞到脑了?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看着他惊奇的目光,有些迟疑:“宋静苒。”
“完了,真撞到脑了,我得跟医生反应。”
乔遇着急地起身,正要准备报给医生,却又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也不对啊,可你记得我叫乔遇,为什么不记得自己叫白月?”
“宋静苒——”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身躯一震,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她已经死了,我们别再提她好不好?”乔遇好像并未注意我的反应,他刚才脱口而出那三个字后,神情似乎闪过一瞬哀怨,但还是柔和地向我示弱般哄道,“你还不放心吗?我的心从始至终只有你,我和她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相信我好吗?”
我还没从巨大的信息量中缓过神,就见他开始凑近我,眼眶微红,带着点点水意。
“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
“病人如果已经醒了,就可以来做一下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借着去做检查的理由,逃离了令我窒息的逼问。
白月,这个名字,我在乔遇的□□好友列表中见过。
它的特殊性在于,乔遇单独给她设有一个列表。
那个列表名为“treasure”。
那时我和乔遇相处还算和谐,没有经过太大的争吵。
但自从我偷偷向乔遇列表里的“白月”发了那句话后,至此一切发生了逆转。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乔遇质问我时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我们往日的柔情蜜意全化为虚影。
“既然我们之间不存在信任,那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无论我如何挽留,都留不住他坚定离开的心。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留下,就了却一切,潇洒走人。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恋爱脑,但并不意味着,我也能像他一样轻易放下。
凡俗之人,血肉之躯,何谈无心无情?
明知道辜负我的人,不值得留恋,可多年的真心付出,岂是区区一句话就可以抵消的。
2
我心里想着事,走得极慢,连不小心撞到人都没发现。
“许医生。”
旁边的护士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略显无神的双眼。
眼白处有几道血丝盘布,黑色的眼珠像是没有聚焦的摄像机,茫然而无力。
“抱歉,借过一下。”
这双眼的主人从我身旁匆匆走过。
我来不及细看,只能回头看到他的背影。
医院的走廊很长,白色的大褂一闪飘过,似救人的天使,也似颓然的幽灵。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但我真真切切从那双眼睛看到了痛苦和挣扎。
“不好意思,那是胸外科的许医生,他应该是赶着去做手术。”
我收回视线,顺着护士的话问道:“我看这位医生好像没睡好,是不是手术很棘手?”
“是啊。你还挺幸运的,明西路口的那场交通事故,你是受伤最轻的。”护士说着,长吁了一口气,“听说,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姑娘怪可怜的,当场就身亡了,可怜的是她的家人也都不在了。”
我咽了口唾液,说话时不自觉发抖:“那后来呢,她怎么样了?”
“最后是许医生签了字,帮忙料理后事。”
“先别说了,待会儿做完检查,你就可以先回病房了,不用等结果,到时候医生会来通知你。”
我颠颠撞撞地回到病房时,发现乔遇已经不见了。
也幸好他不在这里。
我鼓起勇气走向厕所,看着镜子里的模样,陌生又熟悉。
那不是梦。
事故当场,我的灵魂确实游离出了躯体,当时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作为宋静苒死了,却因成为白月而重生。
乔遇在事故现场抱的女孩就是白月。
没有能比重生成前男友白月光更离谱更荒谬的事了。
老天是想让我执行什么任务吗?
重生成白月光去夺取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的心?
胸腔攒着气,我发泄似地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俯下身探着头,任水流一遍遍冲洗这张脸。
突然,我感到腰身被一双手搂住,接着便脱离了洗漱台。
是乔遇。
他回来后看到我不在床上,又听到厕所有水声,就过来瞧瞧。
不过他应该误解我了。
“月月,你怎么了?”
乔遇的担忧不似作假。
我淡淡回道:“没事,我洗脸。”
他的手指微微碰到我的脸颊,可我一经触碰就躲开。
乔遇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询问:“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有点累,想睡了。”
我别过头不想再看他,铺着被子作势要休息。
乔遇没有再问我,他端来凳子,坐在床边:“好吧,那你有事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你睡吧,我守着你。”
我闭上眼睛后,故意别过身子,一副不想理人的状态。
他也没说什么,安静地守在一旁。
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耳边仿佛吹着风,温热暖和,只有低低的细碎声音不清晰地回绕。
3
我莫名走到一处迷雾当中,辨不清方向,却有一道空灵悦耳的女声在呼唤我。
“宋静苒?”
我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拼命地朝着发声的根源走去。
渐渐地,距离愈来愈近。
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孩也从层层云雾中向我踱步而来。
“宋静苒?”
她再念了一遍我的名字。
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脸,小声应道:“嗯。”
她绕到我身旁,浅笑了一下,如一轮皎月明亮却不刺眼。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但我是第二次见到你。
我暗自补上一句,她是真正的白月,也是乔遇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我是白月,我们之前在网上聊过天。”白月接着说道,看向我的目光从始至终似平静的潭水不起波澜,“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但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解地发出疑问:“为什么?我占据了你的身体,难道你不愤怒吗?”
“即使没有你的入驻,这副身体也撑不了多久。”
白月说着就跪了下来,说:“我想请你帮个忙。作为代价,我愿意将我的身体送给你。”
原本重生到白月的身体里就已经够让我困惑了,现在身体正主跪下求我帮忙,还以献祭身体为代价,这更令我目瞪口呆。
“可以吗?”白月楚楚可怜地乞求道。
“你先说说,如果我能做到,会尽力的。”
废话,白送一个身体让我重生当然血赚啊,但别是个让我赴刀山下火海的事,不然还是算了。
还是得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我有自己的考量,但面上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我想知道,我在乔遇心里的份量是多少。”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这下我更是不解,白月的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白月闻言,惨然一笑。
她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呈半透明状。
“帮我好不好?就当是我犯傻,只要一个答案就好,我就能安心离开。”
“行。”
听到我的肯定答复,白月消失了。
我从睡眠中缓缓醒来,恰有微风习习,一朵丁香花正好从窗外飘进来,直至落在我的掌心。
轻嗅还有淡淡的怡人花香。
不过我留意到,花瓣上有一处小缺口。
“月月,我刚刚去医院食堂打了饭。”
乔遇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盒饭。
他替我放好病床的小桌子,然后将盒饭打开。
令我诧异的是,竟然是皮蛋瘦肉粥。
住院病人喝粥倒也无可厚非,但,我最讨厌吃的就是皮蛋瘦肉粥。
和乔遇在一起时,我几乎不吃这个。
就算偶尔吃,那也是乔遇帮我把皮蛋吃了。
我顿了一瞬。
“月月,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皮蛋。”乔遇摸了摸我的头,耐心地向我解释,“但你现在正在养身体,喝粥对身体调养效果好。还是同以前一样,我吃皮蛋,剩下的,可就全归你了。”
他又拿来一个勺子,细心地将粥里的皮蛋一一挑出。
见我迟迟未动,他便自己拿新的勺子盛上粥,接着吹了吹冒出的腾腾热气,道:“皮蛋挑走了,热气也吹走了,真的不尝尝吗?”
“我自己来就好。”
我接过勺子,开始小口地喝着粥。
乔遇满是宠溺地夸了我一句:“真棒!”
我心里清楚,这家伙的温柔是对白月,不是对我。
所以我不想给他过多的回应。
事实上,我很想早点离开这里,顺便能离乔遇远一点更好。
但我知道,现在根本办不到。
4
当天医生就来告知可以出院的消息。
第二天,乔遇就帮我办好了出院手续。
这期间,我尽力扮演好作为“白月”的角色。
虽然不知道他们平时的相处模式,但我想,应该同我和乔遇之前的相处差不太多吧。
恩爱情侣不就是“你宠我,我疼你”的戏码。
只要我不和他发生争执应该就不出问题。
瞧着我愈发乖顺听话的模样,乔遇也放下了不安的心。
乔遇家境阔绰,却并不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他的父母很早就离世了,可以说,今天的成就是靠他自己打拼来的。
而我过去也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女。
乔遇的原生条件与我并不匹配,但是他的品行才干得到了我父母的赏识。
我父母认为他是最佳女婿的不二人选。
孑然一身,那未来我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他可以和我们一条心。
自然,这样我也可以免去远嫁的烦恼。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
就在我和乔遇订婚前夕,有盗贼劫财,而我的父母就横死家中。
那天晚上,我和乔遇因为临时出去而逃过一劫。
不管过去多久,我都记得,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乔遇对我说的话。
“静苒,你还有我。”
“请放心将你的余生交给我,我不会负你的。”
那时候我哭得肝肠尽断,乔遇的拥抱对我来说,如同炽热温暖的烛火,将我尘封的心一点点熔化。
可惜后来的事情,越来越出乎意料。
直至变成今天的境地。
白月自那次出现后就无影无踪。
我暂时也顾不得她的请求。
有更重要的事还得我来做。
乔遇不能时刻待在我身旁,为了在医院陪我,他请了好几天假,现在也该回去上班了。
白月以前是在附近奶茶店做兼职,并没有一份正经工作。
但我不打算完全延续白月之前走的路线。
白月的住处是乔遇安排的,租金也是乔遇垫付的。
当我亲自找到房东大妈交租金时,她明显有些惊讶。
好在她不会多问。
我生前还剩有一笔钱,足够充当暂时的生活费。
我将必要的生活用品整理好,没有带走属于白月的任何东西。
临走前,我也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给乔遇。
就像了断前尘往事般决绝。
我的决绝态度第一个引来了白月。
她看起来比上一次更脆弱许多。
如一张纸片,轻薄易折,整个身体隐隐泛着透明的光亮。
“你不是答应要帮我验明乔遇的真心,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紧不慢地说:“人只有在失去时,才最懂自己的心。”
“你好好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在我说完后,白月又消失了。
5
这些天,我找了一家离市区较远的租房。
便宜、设施齐全是最大的优点,当然最重要的是,幽静偏僻,离我的墓地很近。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
因为要和孩子回市中心养老,所以出租了这边的房。
我就幸运地捡了漏。
护士说过,我的后事是那位姓许的医生帮忙料理。
连带墓地也是他亲自挑选。
印象中,我过往的熟人没有姓许的。
似乎这个许医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心人。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但真死了,可不归医生管。
初春的早上,比冬日温度暖和几分,天空慢慢下起濛濛细雨,我走在墓地公园的石子小道上,雨雾笼罩前方一块块墓碑,放眼望去,它们整齐有致,静默无言。
无论生前有多得意,寿命截止时,便是安于一捧土。
无论生前有多狼狈,倒计时结束,也是化作灰烟泥。
区别仅仅在于,有没有人愿意帮忙料理后事。
宋静苒生前活得失败,最终结局也不算太潦草。
起码还有一个陌生人帮着收尸。
我小心核对墓碑上的信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自己的墓碑。
上面没有我生前的照片,可能死后惨状太难看,实在是没有能看的照片放上去吧。
墓碑旁栽有几颗丁香树,零零碎碎的花瓣随风飘落在碑上,碑前不似周围的其他墓碑有供奉的水果香烛,而是空无一物。
我双手合十,默默拜了三下。
“你认识宋静苒?”
我身后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一个年轻男子,着了一身白色风衣立在丁香树旁,点点花瓣落在他肩上,无端地让人联想成穿梭于瑟瑟风雨中的仙人使者。
我撒了一个小谎:“认识,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认识是真,不过不是朋友,而是本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安葬时不见你?”
他朝我走来时,我才注意他手上拿着一篮子水果。
“我们很久不联系了,所以不知道她出事了。”
“那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男人并未细细询问,而是转了一个话题,“这样我下次可以带些她喜欢的。”
“什么水果都吃,不挑的,不过对芒果、桃子过敏。”
“好,我记下了。”
我看清他的面容后,就倍感似曾相识,尤其那双眼睛。
“你认识她吗?感觉看着与她不太熟。”
男人将水果放在碑前,又用手轻轻拂去飘在上面的花瓣:“不算熟,勉强算认识吧。”
“她的亲人都不在了,又找不到愿意出面的家属。”
“最后,我安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