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情绪比较低落,我没有立刻拍开他的手,想骂他是猪,于是配合地刺了他一句:“乔治。”
苏心远扯下手,轻推了我一把,不服气的“哼哼”:“我要是乔治,那你就是佩奇。”
“那你叫声姐姐来听?”我没想到我自己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苏心远也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来回怼:“我,我可比你大啊,是你叫哥哥才对。”
没等我回复,苏心远开口说:“我才不想听你叫我哥哥,”他急忙又补充:“你站我们班门口干什么,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我转过身看着他,一开始没说话,只是背着手扣了扣指甲,纠结了一下然后还是开口,只是声音有些低落:“当然不是,我路过的,要去办公室问问题。”
苏心远还在诧异我竟然能跟他好好说话了,一抬头,跟刚刚起身的陆明焉正好对视。
陆明焉看见我很是惊喜,苏心远眼神来回扫了扫就明白现在的情况,一把将习题册从我的怀里抽走了。
他眼睛盯着陆明焉,但是却对我说:“放学来拿,我给你附上解题思路,有不懂的,明早问我。”
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匆匆赶回了自己的班上。
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历史老师站在黑板前捏着周考的卷子讲解。
我没心思听,撑着脑袋看外边的晚霞,想象着这样的光照在我身上会不会像照在王然然身上一样赏心悦目。
“我请个同学来解释下这道题啊,让我看看,”老师拿着卷子,推了一把眼镜,我转过头来正好跟老师来了个对视,心道不好,连忙戳我同桌:哪道题?哪道题?
谁知道我同桌瞪着朦胧的睡眼看了我一眼,反问我:“下课了?”
好家伙,太不靠谱,感情这位大神睡觉不闭眼的?
心里的吐槽还没成形,我就被历史老师点了名:“柯艾你来讲一下吧。”
我颤巍巍地握着卷子站起来,幸好后边的同学心善,扯了扯我的衣角提示我:“第17题。”
我抖开卷子,从凌乱的对号中找到题号,然后讲了起来,分封制宗法制这种小儿科的题目我初中开始就没错过。
历史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让我站着听,她说:“你学历史很有天赋,但是别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那里没有诗和远方,书里才有,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夕阳看久了我眼睛疼,于是我斜倚着窗子,腿撑着凳子,抓着卷子漫不经心地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炸裂的铃声,外边一阵欢呼,楼道里顿时嘈杂起来。
桌椅板凳挪动和楼板颤抖的声音吵得我叹了口气,但是历史老师没有一点下课的意思。
太敬业了,老师,要不您喝口水歇歇再继续?
不知不觉间,我思绪又飘远了,手撑着窗沿,盯着外面的走廊发起呆来。
我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在外面走廊夸张地挥手,或者说挥他整个人?
谁啊?
我低下头找了找角度,才看清来人是苏心远,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手里挥着我的错题本,他给我送过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分辨我自己是开心还是丢人,他就被人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手一松,我的宝贝错题本砸在栏杆上,最后掉了下去。
我的宝贝!
六楼啊!
这可是六楼!!
我无语至极,死死盯着苏心远。苏心远趴在栏杆上看了看,然后转过头来,冲我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
苏心远你可真是我的冤家!
所幸下一刻历史老师就宣布放学,让我有机会狠狠揍苏心远一顿。
下课二字刚刚从老师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撑着我同桌的背跳出去了,两三步冲出教室,揪着苏心远的领子就是一通暴揍。
我也说不清究竟是不是为了本子掉下去这件小事冲苏心远发脾气,至少揍他一顿之后我心情好了不少。
苏心远一贯觉得我的力气跟挠痒痒一样,被我揍了一顿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我松了他的领子,转头去楼下找我的本子。
等拿到本子的时候,我才明白苏心远冲我耸肩是什么意思。
他想说。
你的本子没救了。
我颤抖着手从水坑里拎起错题本,基本上已经全部湿了,随便翻一翻都能看见泥土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苏心远能把我的本子精准地投进昨天下雨留下的水坑里,明明周围都是干的,能不能把这技能用在投篮上!
我不死心地翻了翻,遗憾地发现大部分笔记都被毁掉了。
我捏着我的本子,站在两栋教学楼之间,要被苏心远气疯了,愤怒地喊了一声:“苏心远!!”
苏心远从六楼探出个脑袋,手拢圆朝我喊:“柯艾,别生气。”
我服气!
现在多少个感叹号都不能描述我的生气,也不能让我消气,除非他能把我的本子复原。
苏心远也很无辜,他明明是被别人撞了一下,但是他手滑确实是导致我错题本被毁的主要原因。
所以在我收拾书包的时候,他跟个狗腿子一样,不停给我递书、递杯子、递文具盒,然后试探地问我:“今天那道物理题,你还想听吗?”
一说这个我又想起被毁掉的错题本,我瞪了他一眼,他立马笑了笑,怂怂地问:“你怎么能不生气嘛?”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我把又湿又脏的本子从地上往桌子上一拍,“能,复原它。”
我以为苏心远会跟我顶起嘴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结果他“哦”了一声,就潇洒地拎着本子走了。
留给我一句“我研究研究。”
于是只剩我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却发现陆明焉就在车棚不远处。
“陆明焉?你怎么不回家啊?”我一边问一边把书包往车篓里塞。
陆明焉踩着脚踏,把它踩到最底下,链条“咔咔咔”地响了几秒:“我在等你。”
“嗯?”
等我干嘛?我们班老师经常拖堂,为此我忍痛选择不让陆明焉等我放学,没想到他今天竟然在这里等我。
如果他今天按时下课,那他应该等我得有快半个小时了。
我算了算时间,突然觉得很内疚,让他等了那么久:“你等很久了吧?”
“还好,”陆明焉将自行车掉了个头,一边踩脚踏一边说:“我今天听见你叫苏心远了。”
我踩脚踏的脚突然不听使唤,车子一顿,差点把我甩出去,幸好我赶紧调整,才没失去平衡。
好丢人。
发脾气竟然被陆明焉逮个正着,而且跟他保证和苏心远保持距离的,这下子没法狡辩了。
“他是不是欺负你?”陆明焉转头看我,眼睛里的担忧藏不住。
看着这张我见了十多年的帅脸,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
但是转眼想起今天下午十八班的场景,我想拍拍我的心,让它别跳了。
但是不行,它不跳,我就死了。
“没有,”我转过头,避免跟陆明焉对视,解释说:“他只是失手把我本子扔楼下去了。”
陆明焉紧紧捏着车把,语气中满满都是对苏心远的不信任:“我就说你遇上他就没好事。”
我摩挲着把手,努力回想了一下,遇见苏心远好像确实没什么好事。
心中想着事情,速度就慢了下来。
等我再抬头,看见的就是我看了数不清多少次的陆明焉的后脑勺。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把他耳朵挡了个七七八八。
我们两个人头顶星光,沐浴着惨白的灯光,脚下是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然后在拐过一个弯后,影子成了一前一后,连成了“1”。
“可爱。”陆明焉突然叫我,我猛然回过神来,看见陆明焉基础款黑书包上仍旧挂着我送他的平安符,我不由得开心起来。
“什么事?”我赶紧追上去问。
陆明焉没有发现我内心的繁杂心事,偏头冲我一笑:“我以后早点出发,我们还是一起上学吧。”
好啊!可太好了!
但是我得矜持一下:“你晚上不是有家教补习吗?万一睡不够影响你长高怎么办?”
“没事的。我中午在食堂吃饭,然后去教室午休就好啦。”陆明焉的理由给了我非常结实的台阶。
“行,我得趁机多跟大学霸讨教讨教。”
最后我还是没有问陆明焉和王然然的关系。
所有的一切仿佛回到了起点。
我每天早上依旧跟陆明焉一起上学,跟他聊天,他为我解答难题,晚上有时候还能一起放学。
只要我不去十八班,我就不会看见我的假想敌,还有我的冤家。
说到苏心远,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他了,我耳边也是难得的清净。
墨菲定理,这东西存在即合理。
我错了,我不应该说大话,我早该知道自己是乌鸦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