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郁沅感到头疼欲裂。
他这副身子很年轻,在母亲常年的爱护下也很干净,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品,受的影响非常大。
他的意识回笼后,感到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痛难忍。他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上奢华的顶灯和套房中熟悉的陈设,鼻子捕捉到了熟悉的熏香味儿。
草。
他难得在心里飙出了脏话,捂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头颅坐起身来,先呼唤系统:
“系统,昨晚发生了什么?”
“宿主勾引洛云洲的剧情线已完成一半,请宿主再接再厉。”
“什么?!”
郁沅从床上坐起来,又因为床垫太软而歪倒在床上。
“我勾引洛云洲?我...我...”
他在恼怒中发着抖,抖擞着手拿起静音的手机。手机上何芮接连发来好多信息,他赶紧报了平安。一条信息在这时候跳了出来。
“云洲哥哥:赵姨准备了早餐,你吃完尽快离开。以后别什么地方都去。”
洛云洲的话很冷淡,却是郁沅最熟悉的样子。曾经的傅云洲就是处处管教和叮嘱,让郁沅错以为他是被偏爱,被在乎的。
直到现实给了他一记沉重的耳光。
郁沅放下快要没电的手机,十分勉强地从末法时代稀薄的灵气中抽取一点儿,驱散了药物带来的眩晕。
“昨晚你为什么要看我饮下带药的酒?这也是任务需要?”
郁沅心里火气直冒,但系统的不满似乎比他更重:
“剧情线里,郁沅在中药后遭到猥亵,出丑,艳照流出。对,这就是剧情需要,宿主难不成不想完成任务了?”
天道系统冷冰冰的威胁道。它自称天道化身,可说是化身都是高估了,它本质是天道的一丝投影,只起到监视宿主的作用。
可它昨晚眼睁睁看着本应顺理成章的剧情发生了偏差,结果大相径庭,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儿。
可是他也无法挑出宿主的错。宿主是按照他的指示推动剧情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在宿主神智不清后发生的事情,是小世界中其他人主观行为造成的偏差。
“我没有严格按照你的指示作出相应的举动吗?”
郁沅反问道:“你让我接近天道之子,我接近了。你让我留在剧组当特技替身,我也留下了,如果你的结果出现偏差,那是天道排布命运出现了差池。”
“你敢质疑天道?你果然是异端!”
天道系统突然发难,郁沅的神识遭到惩罚,他突然软倒在地,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唇角流了出来。
天道之危势不可抵挡。郁沅喘息许久,才从柔软的地毯上爬起来,擦掉了唇边的血。
但他是一棵树。他的神识和风与雨露相连,生命不灭,他就生生不息。
“昨夜在我中药前,你该提醒我。如果我神智不清时候发生了剧情偏差,影响了我的任务完成度,这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我任务失败,也不是你想看到的,是吧?”
郁沅说道,而这次天道系统没有反驳,也没有实施惩罚,像是默认了郁沅的说法。
郁沅忍着疼痛,心里却升起了新的疑虑。
天道系统出现的时机和缘由,在他看来都透露着几分古怪。给他的任务并不复杂,给出的奖赏——逆转时空,却十分动人。
这样的好事,究竟是为什么落在了他这样被天道所不喜的,平平无奇的小妖身上?
按道理讲,郁沅在主世界也不过是个炮灰而已。他虽说是主角攻的白月光,可实际上他的含金量微乎其微,连主角攻受的矛盾都没有挑起,更别提做二人之间的第三者和狐狸精了。
他所做的事,只有让天道之子,也就是主角受平添一份乐子,在二人的合籍大典上闹出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更证明二人天作之合,情比金坚,任何插足的人都会灰飞烟灭。
他的死,不正是天道乐意看到的吗?
所以天道又为什么愿意给他逆转时空,挽救朋友,修补遗憾的机会?还是在他死后,发生了什么天道无法掌控的事,令他的死成了一切动荡的根源?
天道系统口中毁灭世界的罪恶,究竟是怎么被算在他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身上的?
他越想越是困惑。他走进浴室洗漱,将自己用过的毛巾抱在了怀里准备带走——梦里傅云洲说自己“玷污”他的声音犹言在耳,他一点儿自己的痕迹都不想留下。
可当他打开套房的门,他身体突然僵硬住了。
他看见了郁冰辰好整以暇地站在回廊里,身穿一身深灰色西装,西装外套被他随意地挂在臂弯里,英式马甲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似乎是回来拿什么文件,手里拎着半敞开的文件夹,几张白纸不乖顺地从他的指间溜出来,被他蹙眉拢住。
郁沅因为本能地恐惧喉咙干涩,后退了半步。他心里还是害怕这个天命之子的,不是因为他是天命之子,而是因为郁冰辰本身。
他太邪佞,又过于玩世不恭了。仿佛世间万物都是他的一场游戏,郁沅不幸成了他挑选的玩具,只因为“冒犯”了他的天定良缘,就活该被他玩弄致死。
“完成下个剧情点。炫耀你勾引洛云洲的成果,引起郁冰辰的厌恶。”
系统立刻重整旗鼓,下达了新的指令,冰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迫。
郁沅硬着头皮向郁冰辰走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心里清楚,他在这个世界的结局应该是因插足主角攻受的感情而被郁冰辰厌恶,从而被他直接或者间接杀死的。
昨日,他在剧组看起来像个自讨苦吃的蠢货,觊觎着郁冰辰的家世和未婚夫,自甘下贱地和小王总混迹一处,而今他又爬上了郁冰辰未婚夫的床,可见人品低劣。
不过昨日他是怎么从小王总手下跑到洛云洲这儿的?
郁沅想不起来,头疼心虚得厉害。走近郁冰辰,而郁冰辰也站在原地没动,冷淡地看着他靠近。
几次,郁沅都因腿软而想要驻足,但是他不得不咬牙完成系统的任务。他靠近了些,拼命回想前世那些合欢宗女修和喜欢与人双修的妖族是什么样的作态,在郁冰辰面前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拉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身体,说道:
“云洲哥哥昨天怎么带我回家了?我好久没来云洲哥哥这个家了,他心里一定还是...念着、念着我的。”
郁沅说道一半,脸不受控制地红起来,眼眸因为尴尬而水光潋滟。
他又仔细搜挂原主的记忆,和昨日观察到的陈橙的动态,把腰肢一摆,领口拉开更多,露出白皙的胸脯。
“云洲哥哥好厉害...昨夜我爽、爽了一夜。”
他磕巴道。他神识中的系统震荡了一瞬,不明所以地观察着面前这一幕。
天道系统是没有情绪,也体会不到人的感情的。所谓天道无情,据说当年天道便是一位羽化成仙,后诛仙成神的无情道修者。
如今系统寄生在郁沅身上,它不得不随着郁沅的神识而体会这些喜怒哀乐。方才郁沅的尴尬和恐慌让他也受到影响。
不过系统作为天道化身,他的目的是监视郁沅这离经叛道的忤逆者,让他帮助天命之子和天命之子的伴侣回归正途。
它尽职尽责地透过郁沅的眼盯着天道之子的反应,却因天道之子一双骤然黑沉下来的眸子而一瞬震颤。
郁冰辰死死盯着郁沅微微张开的一双樱唇,将那水盈盈的颜色映入眼底。
这双唇生得好看,上唇上还有一颗小小的唇珠,往日郁沅犯倔时,将嘴唇紧抿,就不容易看出来,此刻郁沅因为尴尬和紧张不断喘息,那颗唇珠就露了出来,细细颤抖着。
郁冰辰的眸色更深一些,喉结无声地滚动片刻。他没有对郁沅那些古怪的动作做出什么质疑,只是将郁沅裸露出的粉色和白皙尽收眼底。
他懒得提醒郁沅,在“情敌”面前扯开衣服展示的前提是,皮囊上留下昨夜的满身爱痕。而不是单纯拉开衣服,声音青涩地把自己白皙和粉嫩全都让“情敌”看个尽兴。
真蠢,母亲怎么把他养成这个样子?
“你不记得昨晚怎么来这儿的?”
他突然问,果然看见郁沅眼神震颤,一瞬慌乱。
“记得,当然记得。”
男孩儿心虚地说,在心里呼唤系统,而系统正困惑于命运之子的反应,迟疑片刻回答:“你神智不清,洛云洲突然出现在包间,将你带回来治疗休息。”
说完,系统又觉得不让郁沅知道足够的信息会让郁沅搞砸,补充道:
“洛云洲不该在那时候出现在包间的。原本的故事线里,在郁沅出事后,洛云洲心里的白月光染上污点,为后来郁沅被炮灰和厌恶做铺垫。”
郁沅懒得为这种剧情安排感到生气。他面前还摆着一个大麻烦,他连忙找补道:
“云洲哥哥还是和我一起长大,即便...即便我不是郁家人,他心里也是在乎我的。我一出事,他不还是来救我了...”
郁沅一边说,一边克制着自己在郁冰辰注视下发抖的冲动。
命运之子在前世就是杀人不眨眼,屠灭妖族的狠角色,他当着命运之子的面儿抢他的男人,恐怕会性命不保的吧? 在郁沅颤抖的注视下,郁冰辰突然嗤笑一声。
他高挑紧实的身躯突然逼近,左手随意撑住郁沅身后的大理石墙面,让郁沅的心跳骤然如同鼓点一般急促。
“你是在说,昨夜你勾引了我的未婚夫么?”
郁冰辰声音低沉磁性,让郁沅的双耳一阵酥麻难耐。他呼吸急促,双颊泛起潮红,双腿发软。
“系统!这是剧情之中的情节吗?”
他惊慌失措,对郁冰辰的惧怕达到了顶点,可是却毫无办法,慌乱之下向系统求助。
天道系统只了解天道安排的命途,也就是所谓的剧情线,对人类的情感一无所知。可此刻,它也觉得天道之子的反应不合情理,似乎在威慑情敌,但也靠得太近了些。
天道系统的内核一阵翻腾,不过它还是冰冷的回答:“请宿主遵循剧情线,郁沅挑衅郁冰辰,使其产生厌恶心理。”
郁沅得了这句话,虽仍然不安,但是却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前世,当郁冰辰靠得这么近的时候,他刚刚在天罚之中失去了他的挚友,名叫荷蕊的青丘狐。
他被郁冰辰锁在怀里,无法为荷蕊挡下雷劫,眼睁睁地看着荷蕊在泪光之中灰飞烟灭。他惊惧痛苦到了极点,而郁冰辰的唇却贴上了他的耳垂,问他,是不是荷蕊和那些妖族人死了,他就不会分神了。
他的怒火和恨意都达到了顶点,转身与郁冰辰以命相博。他并不知道劈死荷蕊的那道雷劫是天道对妖族的天罚,还是郁冰辰的操控,但那不重要了。
他宁愿被雷劈得灰飞烟灭的是他。
而今,郁冰辰再次靠得这么近,郁冰辰身上飘渺的松香混合着一点儿茶香填满了郁沅的所有空间,而他连昔日同归于尽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手脚都被天道系统束缚住,像是面前吊着一根萝卜的毛驴一样,只能做天道系统的傀儡。
所以即便他怕得要死,又恨得要死,他也只能梗着脖子挑衅道:
“即便你夺走了我和云洲哥哥的婚约,也夺不走云洲哥哥的人。他是...是我的。”
郁沅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眼睫毛飞速抖动的模样像极了拱起背脊恐吓人的奶猫。郁冰辰心中莫名的火气越烧越旺,手指都控制不住力道,在郁沅白皙的锁骨上留下浅浅的红印。
“你说,昨晚怎么勾引的,嗯?妈妈知道你是个小狐狸精么?”
满口谎话,又笨又瘦巴巴的小狐狸精,偏生一身毛色雪白,勾人极了。
“是这样...”郁冰辰挺拔的鼻梁蹭上了郁沅的发丝,他仿佛一只野兽在嗅闻猎物的味道,这几乎让郁沅感到毛骨悚然。
“...还是这样?”
他将文件拍到了郁沅胸口,郁沅被他吓得一激灵,本能地双手抱紧了文件,像一只受惊的啮齿动物,一双眼眸水盈盈的。
郁冰辰可没有半点儿心软。郁沅满口谎话,盲目闯祸还对那个冷血动物洛云洲念念不忘。
他太蠢了,除了样貌,和妈妈一点儿也不一样。
母亲陈伯和的手段,也半点儿都没有学到。
他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郁沅的腰,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笼罩着郁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