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挥洒在枝头,言宅热闹起来。
女主人言雪晴在厨房里忙碌,男主人姜浩海坐在餐桌前,一边读报纸,一边等早餐。
张晓兰服侍着陈丽娟化妆,她的两个孩子在院里欢快地嬉闹着。
一切那么安宁,弥漫着市井烟火气。
姜予眠从美梦中醒来,像往常一样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忽然一片亮光闪过,她的鼻尖触到一个冰冷的物体,紧接着,手腕和双腿传来刺痛,像是被利器割到了。
这、这怎么回事?
她瞳孔剧缩,待到焦距汇拢,这才从对面的穿衣镜里看清,她的床上,紧贴身体的地方,密密麻麻插满了菜刀!
她轻轻一动,锋利的刀刃便划破皮肤,涌出鲜血。
她不敢呼吸,冷汗直冒。
最终只能惊惧地发出一声:“啊——!!”
岁月静好的言宅顿时陷入水深火热。
过了半个多小时,言不浔才牵着二狗,懒懒散散地来到餐厅。
还没进门,便瞧见那一家子难看的脸色。
陈丽娟砰砰拍着桌子,指着姜浩海的鼻子骂:“都怪你,非让那天打雷劈的小畜生进门,这可是杀人!要是眠眠出什么事,我看你今天宴会老脸往哪搁!”
姜予眠偎在言雪晴怀里,哭红了一双眼睛,她那裸露在外的手臂布满浅浅的刀痕,上过药后,皮肤青青紫紫十分难看。
言雪晴低声安慰她:“快别哭了,今天你是主角,哭肿了眼睛不好看。”
“哎哟,二堂嫂,你可真会说话。”张晓兰阴阳怪气地拱火,“眠眠的手都这样了,还当什么主角,动画片里的迪迦奥特曼吗!”
“……”言雪晴一向跟她聊不到一块去,叹了口气拍拍姜予眠,“没事,配双长手套就好了,我去给你拿。”
她起身离开餐厅,猛然见到言不浔,心脏狠狠一缩。
——但,也就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缩。
下一秒,她移开目光,脚步匆匆地走了。
言不浔嗤笑一声,十年过去,他妈还是像那时一样,不待见他。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对此并不在意。
他给二狗使了个眼色,二狗翻翻狗狗祟祟的蓝眼睛,拱进门去,趁人不备,叼起桌上盛放生煎包的小竹碗就跑。
陈丽娟骂完儿子,正伸手去夹生煎,不成想扑了个空。
当下将筷子往地上狠狠一掷,骂道:“岂有此理,连狗都敢踩到老娘头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在老家,这种疯狗是要杀了吃肉的!”
张晓兰想起昨天的事,也气得不轻,可又不敢动手拦二狗,眼睁睁看着它把生煎叼走。
“这种外国狗,怕是不好吃吧。”姜予眠随口说。
“怎么不好吃。天上龙肉,地上狗肉,做成狗肉煲,和白萝卜一起炖,放点白酒和耗油,那滋味可不是猪牛羊能比的。”
陈丽娟不知想到什么,三角眼迸出精光来,一面说着,一面绘声绘色地咂了咂嘴。
虽然是在饭桌上,可张晓兰的两个儿子仍是被勾出馋虫来,拍着桌子大声起哄:“狗肉煲!狗肉煲!”
陈丽娟哈哈大笑,小眼睛四下一瞧,没发现言不浔,促狭地压低声音:“快,趁那小畜生不在,去找个麻袋来。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咱们弄死这狗,吃狗肉煲!”
“这不好吧,毕竟是浔浔的狗。”姜予眠心有余悸地说,“昨天为了小睿的房间就搞出这么多事,要是吃他的狗……”
很显然那张插满菜刀的大床给她带来不小的阴影,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瞧她这样,陈丽娟就想起昨天被狗毒打的事,猛地将饭碗狠狠一掀,怒道:“我是他奶奶,他的命都是我给的,吃他一条狗怎么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摆在两个小孩面前:“你们谁先找到麻袋,谁就可以吃糖。”
话音落地,大的那孩子踢翻椅子就向储物室跑去,小的那个慢吞吞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落后了,只得另想办法,猛地向二狗扑去。
二狗正美滋滋趴在角落啃生煎,对此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揪掉一撮毛,疼得当场狂跳。
小孩登时万分得意,全身压在二狗身上,兴奋大叫:“堂奶奶,我抓到狗啦,你给我——”
最后那个字没能出口,他衣领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揪住,飞快向厨房拖去。
言不浔面色铁青:“想吃狗?我先吃了你!”
言不浔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个错眼的工夫,这家人竟敢真的打杀他的狗!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这个主人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们凭什么觉得他可以任他们拿捏?
二狗被揪掉的那撮毛带着殷红的血,刺激得他一阵急火攻心,三步并作两步将那小孩拖行至厨房,看清里面的情形,眼皮又是一跳。
灶上咕噜咕噜烧着一大锅开水,竟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好,好啊!水都烧好了,他也别浪费!
他失去理智地将小孩脑袋往开水里按。
灼热的水蒸汽扑在小孩脸上。
小孩被拖行一路,腿早软了,眼看要被摁进锅里,吓得涕泗横流,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啊——!啊——!!”
“滚开,你这个小畜生,放开我弟弟!”大的那个孩子捣腾着小短腿蹬蹬跑来,抡起拳头就往言不浔身上砸。
他力气不大,打在言不浔身上不能捍动分毫,陈丽娟和张晓兰急忙来帮忙,一左一右抱住言不浔。
“混账东西!这是你弟弟,你敢动他一根汗毛,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亲情呐……他们也有?!
言不浔锋利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一屋子畜生!小的三观不正,老的是非不分,真以为我眼瞎,把你们一个个都当成丐帮打狗棍?”
畜生这词儿一向是陈丽娟用来骂他的,这下怎么受得了,立马破口大骂:“小畜生,别给脸不要脸!早些年,你这是资本主义,要抓起来天天搞斗争的!别说你的狗,我就是我割你的肉喝你的血,那也是天经地义!”
“好啊,跟我提早些年,那我就跟你说说早些年!”言不浔冷冷一笑。
“早些年你是街上呼风唤雨的红袖章,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人命,现在你要还敢那么干,一准被人大耳刮子扇过去。
“我劝你吃我的肉前想清楚,我这刀可不长眼,要是捅你个三刀六洞的,闹到派出所那也是家庭矛盾。不信你就试试!”
说话间,言不浔从腿侧摸出一柄马国森刀,利落地挽出道雪亮刀花,陈丽娟前天刚烫的刘海应声而落。
“啊啊啊——!!”陈丽娟骇得连连倒退,险些坐倒在地上。
姜浩海大步跨进来,正好瞧见这幕,情急之下一脚朝言不浔踹去。
“混账玩意儿,那是你奶奶!”
“奶奶?”言不浔硬生生受了这下,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俊美的五官扭曲,森然宛如来自地狱的鬼,“我认,她才是奶奶,我要是不认,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被家暴对象!”
不怪他嚣张,1997年,家暴尚未立法,家庭成员之间打架动手,只要不是打残打死,就算闹到派出所那也是内部矛盾,一律劝解了事。
这时候有个默守成规的说法,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少妇联同志对此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谁知道过几天,你们一家人会不会和好,反过来找人调解员的麻烦呢。
陈丽娟退休前见惯了这些事,看那些小媳妇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还劝人家安分点,别总惹家里的大老爷们生气。
现在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直恨不得撕烂言不浔的嘴。
“你!你这个疯子!我跟你拼了!”
她埋头朝言不浔顶来。
言不浔身后就是那锅冒泡的开水,这一下要是被陈丽娟得逞,不死也要脱层皮。
说时迟,那时快,二狗汪呜一声从她脚边掠过,光杆尾巴抡成螺旋浆,轰隆隆向储物柜冲去。
瓶瓶罐罐漫天炸开。
呼啦啦!汪嗷嗷!
二狗身披雪白卫生纸,仙袂飘飘宛如水漫金山的白娘子,只见它纵身一跃,屁股一撅,姜浩海斥重金购买的索尼音轰然炸响。
“哈——!利路亚~!”
音质清澈,立体声环绕,比过去公社的大喇叭还要震撼人心。
随后就是“啊哟哟”一迭声,陈丽娟摔个大马叉。
尾椎骨裂了。
再也没人顾得上言不浔了,一阵兵荒马乱,姜浩海气急败坏喊张晓兰:“还愣着干什么,叫医生啊!”
张晓兰这才大梦惊醒,忙不迭去打电话。
安顿好陈丽娟,姜浩海回头再看言不浔,只感到满心失望和疲惫。
十年不见,当初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这要是带去宴会,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好在没人知道他回来,为了他好,不如就关在家里吧。
姜浩海自认这个决定没毛病,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料事与愿违。
一个俊朗青年被言雪晴领了进来。
“伯父,伯母,我来接眠眠去宴会。”
看清来人的脸,言不浔笑起来。
他叫贺鸣行。
正是原著里,打断言不浔脊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