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哥?你喵喵一声给我听听。”坐在颠簸的桑塔纳里,苟彧目光越过身旁低着脑袋发手机短信的宋焱,忿忿地瞪着言不浔,“所以这就是是你欺骗我感情的原因?”
“我什么时候欺骗你感情?”言不浔梗着脖子,和他对视。
苟彧瞥了宋焱一眼,果断出卖队友:“他说的,猫猫狗殊途!”
言不浔:“……猫猫狗什么鬼鬼,不要以为你是狗狗就能随便卖萌萌!”
苟彧:“……”
可爱小狗一秒气成葫芦:“不是你说的?猫猫哥!”
言不浔无语:“是摸凹凹……咯!”
“看,现在是你在卖萌萌!”苟彧一针见血,见血封喉。
言不浔:“…………”
不是,这车还能再颠点吗!
最近换季,春雨贵如油,每天总要下一两场。在市区还好,等到车子离开高速,开进通往乡镇的二级公路后,泥泞的陷坑就多起来,饶是司机技术再好,乘客也险些被甩到天上去。
何况这车还是底盘不高的桑塔纳2000。
作为90年代满大街跑的典型街车,桑塔纳堪称华国暴发户们的梦中情车。1998年华国仍然在为入世(WTO)奔波,进口汽车售价五十万起步,桑塔纳是为数不多在国内组装量产的德国品牌。
它的优点是物美价廉,像一只耳这样起家的地痞混混都能买的起。缺点也很明显,底盘太低,防震性能不好,乡间小路还容易趴窝。
他们从高速下来才走了不到半小时,胃里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只能通过毫无营养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最后以双双晕车而告终。
唯有宋焱大马金刀地坐在两人中间,还能低头发短信,也不知和手机对面的人说些什么,时不时嗤笑一声,听起来就像是对哥俩哪哪都不行的嘲讽。
言不浔越看宋焱越碍眼,在他的胖脚丫上狠狠踩了一下:“停车,我要坐前面!”
司机精明的眼睛从后视镜里瞥了宋焱一眼,刚才就是这货坚持,言不浔和苟彧才不得不陪他坐在后座,宋焱一人坐中间,言不浔和苟彧分居两侧,倒也稳住了小破车的平衡。
宋焱头也不抬地伸爪子按住言不浔:“不都说了么,后面才是领导座,坐副驾的那是秘书!”
“谁敢让我当秘书书?”言不浔颠得快吐了,一开口,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宋焱:“哥,你这长相说叠字一点都不可爱。你倒是坐前面去了,我坐侧边不得翻车?咱们哥仨这样正好,平衡度拉满!”
谁叫你长这么胖啊!言不浔气死,他还没嫌弃这人的吨位,这人先嫌弃上了他的长相。
言不浔伸手拽宋焱的耳朵:“不去前面也行,咱俩换换,我和可爱小狗坐一边。”
“你俩怎么坐?”又一次冲上云霄后,宋焱真诚发问,“他抱你,还是你抱他?”
“……”这是个好问题,言不浔没想过。
苟彧脑袋砰砰和窗玻璃亲密接触,气哼哼道:“猫猫狗殊途,不约!”
话落,车厢里安静了一瞬,言不浔和宋焱不约而同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苟彧:“猫猫狗……啊啊啊啊!!”
可爱小狗气到抓狂,猫猫狗什么鬼鬼啊,听起来像撒娇,一点都显不出他愤怒的气势!
言不浔发出一声轻蔑的:“呵!”
苟彧还击:“呵呵!”
一人一狗隔着宋焱秒变呵呵怪,倒是又转移了些许晕车的注意力。
宋焱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果断向苟彧那边歪了歪,瞪着言不浔说道:“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言不浔:“……”
二比一,两个逆子气死老父亲!
他向宋焱抡起拳头,说话不方便,便凶神恶煞地朝拳头哈气,威胁之意呼之欲出。
宋焱脖子一缩,心虚地低下头,巧恰这时手机响了,他赶忙装作无事发生,噼哩啪啦地回复短信。
言不浔夺过他的手机:“给谁发消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他打算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撞在他气头上,结果车太颠,屏幕又太小,只瞥一眼,立刻头晕眼花恶心反胃。
他只得将手机还给宋焱:“你自己交代,还是下车咱们打一架?”
宋焱再次缩起脖子,在肩膀上营造出三层游泳圈的效果:“我自己交代吧。哥,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的生活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言不浔瞥着他的手机,反应过来,“你二哥三天没给我打电话了。”
可不是。他们兄弟三人臭味相投,每天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实在找不到话题,也要相互道声晚安。这多年,即使分隔两地也没变过,可最近言不浔太忙,没有主动和远在T国的阿流通话,而阿流竟然也没来找他。
“他在干什么?”言不浔顿时怒火滔天,一把揪住宋焱的衣领,“你俩合起伙来排挤我?”
谁敢啊!
宋焱直呼冤枉:“他也有两天没联系我了,今天还是我主动给他发的信息!我问了半天才知道他在别扭啥,他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发疯!
“阿流肯定又和东叔去庙里了,他每次从庙里回来就神神叨叨的。要我说,你就算不知道真相,这不也是每天发疯吗,哪有人自曝是猫哥的,你又不会猫叫!”
宋焱翻阅着短信,本来只是嘴贱嘟囔几句,说着说着,竟然真的生起气来,狠狠瞪了言不浔一眼。
言不浔罕见地沉默下来。
苟彧见缝插针地问:“什么真相相?”
宋焱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先把舌头捊直了再说话。”
真相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他们即将到达雾水镇,那里有言盏月留下的线索。更甚者,还有言盏月本人。
至于言盏月十年不归家的原因,或许是失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让她不敢和家里联系。
宋焱总觉得阿流在庙里得到了什么启示,所以才说出那样一番话。其实想想也对,正常人谁会十年不和家里联系,肯定是发生意外了啊!
宋焱越想越心慌,这时手机响了,阿流传了张照片过来。
宋焱点开附件,将照片拉大,片刻后长叹一声,露出后世的地铁老人表情包。
“看来他确实得到了神喻。”宋焱煞有介事地说着,将手机递给言不浔,“你瞧瞧,他发疯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
言不浔:“……”
在车子的颠簸中,他努力看清照片,那是一张阿流的自拍照。这人果真发了疯,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又推成了光溜溜寸草不毛之地,半弧形的穹顶上“长”着两只毛茸茸、灰白色的狗狗耳朵。
宋焱叹气:“他居然买了狗耳朵形状的发箍……这是二哈同款吗?天啊,我差点以为二狗在他身后,可是转念一想,二狗不就在我身边吗哈哈哈!”
他一边放肆大笑,一边啪啪拍打苟彧,间或还挠挠苟彧的下巴,问他:“是不是啊,二狗?”
苟彧:“……”
问什么问,问就是晕车!
好半晌,宋焱的眼角余光才觑到言不浔阴沉的脸。
他赶忙正襟危坐,义愤填膺地指责阿流:“太过分了!他明知真相可能让你发疯,却还有闲心买新发箍,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
又瞥了眼言不浔,见言不浔脸色仍旧不好,宋焱使出古代弄臣小人的招数,伸出一根手指夸张地去戳照片里阿流的脸,结果就听噗哧一声,用力过猛,一股气流从屁股底下崩了出来。
“…………”
臭不臭的另说,物美价廉的桑塔纳率先罢工。
司机看向宋焱的目光堪称幽怨。
此时他们正行驶在偏僻的丘陵山谷里,一面是层峦叠障的山林,另一面是碧绿的农田,均是人迹罕至之地。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雨丝,空气清清冷冷的,看着都觉得凄凉。
司机下车检查一番,无奈地摇摇头:“走不了了。到雾水镇还有20公里,你们只能走路过去了。”
宋焱顿时发出一声哀嚎。他发誓,以后自己买车,绝不买桑塔纳!
言不浔和苟彧下车呼吸新鲜空气,凉凉的雨丝飘在脸上,总算缓和了些许晕车的不适。
“走吧。”
言不浔认命地打开后备箱,看着错落堆叠的几个大箱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箱子太多,路难走,目测这20公里的难度不亚于唐僧西行。
忽然,他动作一停,猛地直起了身子,目光越过车尾箱的箱盖,望向土路的转角处。
几个扛着铁棍砍刀的小青年摇摇晃晃地走来。
转身,身后也有人。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将他们堵在了泥泞的土路上。
哦豁,八十一难这么快就开始了。
双方对视过后,其中一个拿砍刀的黄毛朗声问:“你们谁是猫哥?”
他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睃巡,首先排除宋焱,太胖了,看起来蠢兮兮的,哪有半点猫哥的逼格。接下来是有着一双冰蓝色眼眸的苟彧,外国人,排除。最后这个……
黄毛的目光正要向言不浔转移,苟彧突然抢先道:“喵!”
黄毛:???
苟彧像是被戳中了某个开关,双手扩成喇叭拢在嘴边:“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黄毛傻眼了接近一分钟,然后勃然暴怒。
妈的,一个小弟这么嚣张,明显没把他们这么多人放在眼里!
兄弟几个对视一眼,默契地举起家伙向桑塔纳冲来。
苟彧立刻就想要应战,言不浔本能地拦了他一下,然后这人不知怎么想的,手指相触的瞬间,突然用力,与言不浔十指交握,然后将他搂进了怀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堪比唯美绝仑的好莱坞大片。
宋焱旁观全程,直翻白眼。得,这哥俩晕车晕傻了都。
关键时刻,谁也指望不上,还得他动手。
他猫着腰向小青年们冲过去。
“呦喂,这儿先来一个送死的!”黄毛夸张叫唤着,向宋焱抡起砍刀。
紧接着黄毛眼前一花,那个看起来蠢兮兮的胖子突然变成一颗大号皮球,腾腾腾向自己飞速冲来。黄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鼻梁就挨了一记老拳,然后身体翻滚,被推了个过肩摔。
黄毛:“哇呀!”
话音没落,宋焱庞大的屁股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的脸上,KO!
黄毛:“……”
兄弟几个:“…………”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超强,兄弟几个吓白了脸,转身就想跑。
“等等。”言不浔反手把苟彧当武器抡出去,神色淡淡地道,“来都来了,帮忙拿行李。”
黄毛几个:???
感觉侮辱性更强了。
可这是猫哥,嚣张一点才正常吧?几个混混很快把自己说服了,既然逃不掉,不如先享受,呃,他们的意思是,先帮猫哥拎行李,暂时潜伏下来。
一只耳的消息散布得很快,这一路至少有三拨人马寻着味儿找上来,可是人数都不多,应该是被派来打前锋的。反倒是言不浔这边,加上搬行李的黄毛等人后,队伍壮大起来,让人不敢贸然下手。
后来的那三拨也很识时务,打不过,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就这样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护送言不浔抵达了雾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