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清气得发疯,狠狠瞪了郝升一眼。本来就是打算陪高镜一复个诊,再去剪个头,谁还会带书本作业,刚才又是赶着来学校,根本没想到应该先回家一趟才对。
郝升举手作投降:“好好好,我上厕所去。”转而指着许嘉清对高镜一道:“管管你家的。”
“你怎么回事?”高镜一问他。
“没怎么,我就是睡过头了。一急么,还不当心拿错了书包。”看着高镜一担忧的样,他知道如果自己将真实情况告诉他,他一定会担心,因此他佯装出轻松的模样,笑呵呵道:“今天得跟你做同桌了。”
“真的没事?”
“真的——”他将桌子并到了高镜一桌子旁边:“对了,你帮我和老师说了吗?”
高镜一依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方才答道:“我说你家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但很快就会赶到学校。”
许嘉清拍了拍高镜一的大腿,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你,靠谱。”
高镜一看了他会,起身将自己外套脱了去扔在他脑袋上:“穿好。”
“我不冷。”
“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那你怎么办?”许嘉清将包里的紫色卫衣扯了出来:“我这包里其实有件衣服,不用你......”
高镜一从他手中拿过了卫衣说道:“那我穿你的。”
还没等许嘉清反应过来,高镜一已经套上了卫衣,他皮肤白,穿这种鲜艳的紫色很好看。许嘉清就这么傻愣愣地望着他,高镜一揉了揉许嘉清被校服盖着的脑袋道:“还不快穿好,想着凉发烧吗?”
“哦......”许嘉清立马穿好了衣服,那股熟悉的清香瞬间又包围了自己,每一呼每一吸,都是高镜一的味道,一点一滴地熏红了脸颊。
许嘉清忽然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吻,不对,那真的是梦吗?还是说,梦中的一切根本就是周日发生的事实?现在他已经变得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镜一啊,昨天理发是多少钱来着?我还给你。”他试探地问着,因为他记得在梦里,是高镜一帮他付的钱。
“不用。”
他心中一惊,瞪大眸子望向高镜一,望向他如花瓣一般红粉的唇,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所谓的梦,根本不是梦。
那么所谓的吻,也就是真实的吻了?
-
后来的几天,许嘉清时不时为那个吻而苦思冥想,究竟是真的还是幻想。
因为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天回家以后他就翻看自己的日记本,结果周日那天一片空白。高镜一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他相处,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他从不曾提起,他不提自己又怎敢问?可如果是假的......
许嘉清为自己的恬不知耻而羞愧难当,当然,也感到失落,最后的最后,是难解的困惑。
为什么......自己会失去周日的记忆呢?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点点在减少,四字头变到了三字头,三模将至,这是高考前最后的试金石,三模一直是三次模拟考试中最简单的,其唯一目的就是给高考前的学子们加油打气,可是考试终归是考试,再简单它也有排名先后。
“这次的排名是你们每个人填写志愿的重要参考。”早自修的时候宋词是这么说的。
以前听了这话许嘉清肯定能紧张死,这回,除了紧张居然多了一丝兴奋,一丝疯狂想要证明自己的兴奋。
上次补习的时候,他把月考的卷子给李骁看,李骁指着他的卷子满是遗憾,这儿不该错,那儿是粗心。总的意思呢,便是脑子是好的,解题思路都是对的,若能再细心一点,定能考得更好,提个二十来分不是问题。
许嘉清一盘算,要是能提上这二十来分,那可是妥妥的清华预备户了。
这让许嘉清瞬间信心大增,当即立了誓言,下回三模定要考进第一考场!
“你这要成了,当真是我教学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了。”李骁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笑道:“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是突然开了窍还是我真的太会教,怎么就短短数月工夫,乌鸡变凤凰了?”
他翻了翻教案,指着自己记录的许嘉清每次的考试分数道:“喏,你看看,之前这分数还不能见人呢,这下子,真绝了,托您洪福,从今往后再有孩子找我补课,我这费用可得翻一番喽。”
许嘉清被他逗乐了。
“嘉清。”
“嘉清。”
“啊?”许嘉清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听到有个女声在喊他的名字,他环顾教室一圈,看到周韵仪站在走廊上窗口的位置正朝他这儿看来。
他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喊我做什么?”
周韵仪指着自己一脸惊愕道:“啊?我?我没喊你啊。”
“没有嘛?那我刚才怎么听到......”
周韵仪打断他道:“不过你来都来了,帮我个忙呗,你帮我去一趟宋老师那儿拿下班里的毕业照,我有事要去趟教务处。”
许嘉清一听是毕业照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毕业照分为班级的和年级的,到手的一瞬间,他便看到了自己和高镜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全班,全年级,就他俩是P上去的,真有够格格不入的。他记得他和高镜一之前在成人礼的时候有过一张合照,指不定这照片就是从那块儿抠下来的。
旁边的郝升也是滑稽,黑得像个挖煤工人,又是对着大太阳,表情皱皱巴巴的,也像条沙皮狗。
柏雪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低着脑袋,刘海都遮住的眉眼,他明明记得柏雪那天穿着小西装的模样可爱极了,再看周围一圈其他同学,发觉居然每个人表情都不怎么阳光,这么一想,或许大家都是在担心自己吧......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暖意。
他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毕业照,余光之中,瞥见一个女生从身边经过,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那个女生身上滚落下来。
许嘉清走近一看,是一个助听器,他正要呼喊女生,却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他用左手揽住所有的毕业照,弯着腰伸手去拾助听器,可是拾了几下却怎么也拾不起来,正纳闷着,忽然觉得有人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他的屁股,一个熟悉的,欠揍的声音传来:“你在捡啥呢嘉清?”
许嘉清一个没站稳,左手的相片滑了一地板,他一脚踩在上边,倒地摔了个狗吃屎。郝升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卧槽,你没事吧?我也没用力啊.....”
“用没用力是你说了算吗,混蛋!”许嘉清恨不得抽他一嘴巴。
“对不起,没受伤吧?”
许嘉清看了看自己,就左手掌大鱼际的位置稍稍擦破了点皮:“没事,我去厕所洗洗就好,你把这一地理好了拿教室发了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刚要起身,忽然想到方才的助听器,在地上摸索起来。
“你找啥?”郝升问他。
“刚才看到有人掉了个助听器。”
“哈?咋可能,我们这一走廊上根本没有人戴这玩意,是蓝牙耳机还差不多吧。”
“也有可能,总之是黑色的。”他搜看了一圈都没有:“刚还瞧见,怎么没有了呢......”
“行了,我帮你找吧,你快去厕所洗洗。”
许嘉走向厕所,他先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对着水龙头冲洗手掌处的伤口,有一丝刺疼,小针扎似的,方才没注意瞧,现在冲着冲着伤口中竟渗出血来了,他用右手轻轻搓了一下,本意是想抹掉点灰,结果渗出的血越来越多,足足染红了右手,就连那些以前的老伤口也涨裂开来,越撕越大,鲜红的肉暴露出来,鲜血成注地流,一池子淌得都是。
“有毒,这水有毒!”许嘉清右手捂着左手跌倒在地,害怕地惊叫起来。
厕所里的同学瞬间被他吓了一跳:“卧槽你干嘛!”
“我,我的手,这水把我的手......”
“你手咋了?”
“我的手......”许嘉清看向自己的左手,鲜血没有了,他立马爬起来朝着池子里看了一眼,里头洁白干净,没有一丝血污,他难以置信地翻看起自己的手掌,仔仔细细地检查疤痕,惊愕着,喃喃道:“没事?”
几个同学悬着的一口气瞬间泄了出来,骂骂咧咧起来:“你他妈才有毒吧你!”
“以后别玩这一套好不好,给你吓死。”
“你丫这演技,不拿奥斯卡真的亏待你了。”
玩?演技?不,他没有,许嘉清很肯定他刚才真的看到了血流如注。他匆匆跑了回了教室,教室里闹哄哄的,三五成群地拿着毕业照聊笑,他一把抓过郝升,急切地问道:“郝升,找到了吗?黑色的助听器?”
“没有,屁都没有,跟你说咱这儿没人戴那玩意。”
许嘉清傻在了原地,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
夜晚,李骁来家里给他补课,许嘉清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半开玩笑道:“老师,你说学习太紧张了会不会出现幻觉,比如,幻觉自己把作业都给做完了?”
他不敢将这件事情跟高镜一说,更不敢和许儒树提,李骁年龄比他大,有经验但性格不死板,两个人聊得来,算是亦师亦友,和他说,是最合适的。
“那你还不如幻想自己高考拿了状元。”
许嘉清愣了一下,装傻道:“嘿嘿,你说得对。”
李骁看着他,脸上收了笑容,认真地问道:“怎么,是不是三模将近太紧张了?”
李骁便是这样,固然往日一副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样事实上业务能力强,心思又针尖般得细。
许嘉清点了点头道:“有点。”
“什么症状?幻觉?”
许嘉清连连否认:“不不不,其实就是睡得不好,老做梦,白天有些神情恍惚。所以就想问问老师你之前有学生有过类似症状吗,我是不是该吃点安神补脑液或者药什么之类的?”
李骁看了眼表将教案往桌上一摆,起身立到许嘉清背后,双手在他肩颈上揉摁起来:“我以前有个......朋友,考研前一个月紧张得不得了,吃了一大堆这些东西差些把自己搞进医院去了。”
“别,脖子怕痒,老师。”许嘉清咯咯发笑,缩紧了脖子身子卷成一坨。
李骁松了手搭在他肩头道:“所以你可别整那些没用的,好好洗个澡,泡个脚,早些睡觉,这时候了,学得多反倒比不上休息得好,你看你这肌肉僵的。”
许嘉清仰起头靠着李骁的肚子,倒看着他的脸问道:“那后来呢?你这朋友他考上了吗?”
李骁也注视着许嘉清的眼睛,沉默了数秒后说道:“考上了,他去了最理想的学校。”
“真的?别是骗我吧。”
“真的!”李骁笑着揉了下许嘉清的额头,回到桌岸边收拾起自己的背包:“好了,今天早放你五分钟,我走了。”
李骁走到门口的时候,许嘉清喊住了他:“老师,你别把刚才的话告诉我爸爸,他压力已经很大了,我不想他担心。”
“知道了,早点休息吧。”李骁的看着许嘉清,眼神很复杂,像是心疼但也掺杂着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