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一场大雪一过,关于刘冬的一切便能彻底蒙尘,高镜一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冬会偷拍他的照片,还发到了千水论坛上去,之后,又被不知道是谁发到了校内贴吧。
当时嘉清一再地追问他为什么毫不在意这个帖子,只有他自己清楚,不是不在意,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才装作波澜不惊。
他们都当这是别人造谣,当他是无辜,为他追查,帮他澄清,他一页一页翻看贴吧上的留言,一字一句地读,每一声指责都像鞭子甩在自己的脸上,留下血淋淋的,抹不去的伤口,他体无完肤,可他自知,这是他罪有应得。
他觉得愧疚,更觉得害怕,生怕嘉清他们一再追查下去,会将真相翻倒而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尤其不能让嘉清知道!
事发当天他便重新加回了刘冬的扣扣,质问他千水论坛上的事情。
“我是真没想到帖子会火,可是我见它刚有苗头的时候就已经删了呀?你从哪里看到的?”刘冬回复道。
“有人转到了贴吧上。”
“贴吧?什么贴吧?”
高镜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不想将更多自己的消息暴露给刘冬。
“我不希望这件事情继续发酵,我相信你也一样,陈东。”
半晌后,刘冬回复:“我明白。”
以防万一,这回高镜一没有再删除他,但是两人的交流就在那句“我明白”后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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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一,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许儒树道。
高镜一看着病床上依旧昏睡的许嘉清说道:“我想陪着嘉清,反正我也不用上课了,叔叔阿姨你们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歇息吧,我陪着他就行。”
许儒树叹一声,他让关惠林先回去,起身送她,两人一同离开了病房。
高镜一将嘉清的手握在手里,像握了一片树叶,很凉。
“嘉清,对不起。”他喃喃着。
嘉清的病就是从被关在仓库后突然加重的,高镜一想,如果他没有因为觉得寂寞而和刘冬往来,就不会有那张照片,如果他能勇敢地早早向嘉清坦白一切,那么嘉清就不会为了他与徐思扬起冲突,也就不会旧疾复发。
而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嘉清都不会患上幽闭,甚至,或许心心的病也不会加重,不会出现之后的悲剧。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而这样的他居然还敢去幻想,幻想嘉清如果一直活在这出灵魂互换的美梦之中也很好,他可以彻底忘记母亲与妹妹带来的伤痛,而自己,也终于能够得到嘉清的爱……
他曾发疯一般想,他愿意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嘉清变成什么样,苍白、破碎,如枯叶残枝,他也会永远,永远地爱着他,陪伴他,保护他……
高镜一看向嘉清苍白的脸颊,自嘲地笑了一声,爱,这算爱吗,爱不应当是给予吗?爱不应当让人幸福快乐吗?爱应当真诚,无私,不求回报。
而他的爱卑劣,自私,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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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冬至下到了圣诞节,他俩还没有和好。
每年的圣诞节学校都会有小活动,高一高二的会把班级布置得圣诞一些,然后学校做个评选,各年级拿第一的有500元的奖金。
许嘉清一向十分有号召力,这一年,他们班又拿了第一,同去年一样,25号这天,班长和团支书一道会用这比钱点几个全家桶,全班一起分,也算是全班一道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圣诞节。
就这么点小小的快乐,班级里的同学可以讨论整整一周,然后对着25号翘首期盼。去年的时候,高镜一问过嘉清,一顿KFC罢了,怎么能这么兴奋。嘉清说一个人吃是快乐,大家一起吃是分享快乐,快乐就会被放大很多很多倍。
大雪让圣诞的气氛变得更加浓重,每个人的喜悦好像也变得更加厚重些。班会课的时候,许嘉清和乔淇还有郝升三人一道去校门口正大光明地拿了KFC的外卖,热热闹闹地带回了教室。
“来了来了!大家快来拿!冷了就不好吃了!”许嘉清对着大家招呼道。同学们一拥而上,先拿到的还没回到座位上就啃了起来,忻晓沁还“体贴”地用电脑放起了铃儿响叮当的歌曲。
郝升唆着大鸡腿骨头,对忻晓沁道:“哎,味儿对了!”
大家伙就在这背景音乐下,沉浸式地享用这高二(7)特供版“Christmas Roast Turkey”。
高镜一一向对班级里这类集体活动没什么参与感,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纠结与犹豫之中,他该去拿吗?去年的时候,他因为怕吃了拉肚子,就把自己那一份给了嘉清。
今年呢?今年他在23号和嘉清狠狠吵了一架,还没有和好。
上次和嘉清吵架要追溯到小学时期,那一回他暴怒着对嘉清哥哥说“别碰我”,这一回他又说了“从今以后你再别找我”这样的蠢话。上次是嘉清主动求和,这一回该如何收场?
当拥挤在讲台前的同学们渐渐散去,高镜一走向嘉清,说道:“也给我一个。”
嘉清看着他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将桶递向了他,他从中随手拿了一个,回到座位上吃了起来。
他偷偷看着嘉清,嘉清的目光却从未在他身上停留,口中也是如同嚼蜡。
吃炸鸡对他来说不算是快乐,现在没人与他分享,快乐也没有被放大。
顾红静给他安排的老师这周末开始上课,机构里给他来了个电话,要他去签个文件,顺便和老师提前见个面聊一聊,熟悉一下彼此。
老师极其能说会道,一聊聊到了晚上八点。回程的时候,他坐在地铁上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对话框里躺着“圣诞快乐”四个字,可是他一直没有勇气发给嘉清,他怕嘉清不理他。
脑子一直转在着四个字上,一抬头他才发觉自己居然已经坐过了好几站。
他赶忙下车去换乘,就在地铁门合上前,他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许嘉清,他在搭对面的地铁。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还只有他一个人,如果是从学校回家怎么会是搭这个方向的地铁呢?他刚才去了哪?他还没想明白第一个问题,门就合上了,他扒在车窗上看着对面的嘉清,嘉清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只是一脸无神地望着外头,似有一丝落寞。
不过因为有屏蔽门的关系,他也看得并不清楚。
地铁开动,他转向手机删掉了原本的“圣诞节快乐”,飞快键入道:“你在刚才X号线XX站吗?我好像看到你了。你干嘛去了?”
可是当他要摁下发送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他删掉了“你干嘛去了”,手指又悬在发送之上半天,久久没有放下。
“柳银路站到了,开右边门,下车请注意……”他的站点到了,柳银路是个小站,并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他一咬牙,将消息发了出去,按了锁屏匆匆下车。
他走在路上,手中紧紧握着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可是手机却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他不甘心地拿出来瞧了又瞧,在聊天界面上退出又点进,屏幕上始终安安静静,他烦躁地将手机揣回了兜里,不时拨弄锁屏键,像是如此便能抑制自己的苦闷。
也许嘉清在忙?
或者他没有看到消息?
手机没电了也说不定?
他苦思冥想千百个理由,他没有勇气再点开消息界面,他在等待,等待嘉清不忙了,给手机充上电了,然后终于看到消息,就会回他消息了。
他回到家中,彻彻底底安顿下来躺在了床上,准备再次点开手机,忽然发觉家里的座机上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半个钟头前打来的,那时候他正在洗澡,号码他一看就知道,是嘉清家里打来的。
他的心脏狂跳,赶忙回拨了电话,在那一声声“嘟嘟嘟”中,他的心中设想过千百来种问答方式,温柔的,冷漠的,平淡的,急切的,种种种种,在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化为乌有,那清脆的“咔哒”一声像根针掉落在他的心头,他几乎屏气凝神,轻声道:“喂?嘉清吗?你找我什么事?”
“镜一啊,我是许叔叔。”接电话的是许儒树。
“哦,许叔叔好,刚才嘉清他,是不是打我电话了?”
“不是,是我打给你。没什么事,我打他电话关机了,担心有什么事情,就想问问你嘉清回来了没,还是说打算住你那儿了。”
“住我这儿?”高镜一没听明白许儒树什么意思。
“嗯,你家也没人接电话,我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结果刚打完嘉清就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嘉清说你跟他一起出的门,可能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镜一啊,到年末了,得注意安全,别习惯了,来来往往总是一个人,有什么事,跟叔叔不好说,跟嘉清说。”
“嗯,嗯……”
“行,那你早些休息。”
高镜一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心中如海浪翻涌,嘉清为什么撒谎了?嘉清为什么要说他和自己在一起?可是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嘉清刚才究竟去哪了?找谁?干嘛了?
他立马抓起手机想要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当他再次看到毫无回应的消息界面,打字的双手一下便僵住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消息。
嘉清怎么会是没有看见呢?
或许他就是不想回复,再也不想理睬自己罢了……
最近忙碌到都没有时间好好睡觉了,可能要更新得慢一些TA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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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