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会再遭到冷嘲热讽,谁料对方仅沉默两三秒钟,别开脸。
没说拒绝,也没说搭过来手,微抬下巴示意方格去拿落在远处的物件,等人将拐杖递来,花神握住,借力一点点站起身。
“怎么会放那么远?”
方格没忍住,他追问,克制自己不去擦那些绿色草汁的冲动,始终望着俊秀青年。
花神以看白痴的目光看他:“谁踢的?”
方格猛地回神:“抱歉!”
后者没理他,调整手杖高度,先前有植物遮盖,方格未觉察,等花神走到花园路中央,露出与常人无异的腿,他反而松口气。
愧疚,还是什么。
他本以为隐藏极好,奈何花神不冷不热望向方格:“哎呦太好啦,这瘸子有腿。”
方格尚且沉浸在方才内疚情绪,结果花神一开嗓,呛得他气卡喉咙未出,他弯腰调整,视野仅存花神玉足。
白、瘦,关节处有蔓延的粉,脚趾骨节优雅——方格实在是词穷,他想不出除此之外其他的形容,十指并排卧在草鞋,及地浅白棉质裤垂感分明,与其相对的,边缘有只刺绣上去的豆豆眼熊,瞧着万般童趣可爱。
“色老头,看够了吗?”
青年语气夹枪带棒,攻击性外溢。
气氛紧绷,方格双手悬空,示意花神别太紧张,刚想解释,恰巧好友再度来电。
“方老板,人呢!”
“先不说那些,”方格打断他,抬手虚掩手机,“我好像惹你的宾客生气了。”
“嗯?我记得邀请名单里没有比你地位还高的人啊。”
“不是……”
方格话音未落,余光人影晃动,转身见花神离去背影。
按常理来说,腿脚不便的人走路摇摇晃晃,连带体型也与正常人存在细微差别,偏偏花神后背仍笔挺,他身体单薄,阳光透过亚麻衣物,照得肩颈线条尽览无余。
儿时的方格很喜欢天鹅。
那是一群极其美丽的生物。
外祖父后院时常饲养,当观景物。
方格被其勾了魂,他向前几步,走到花神前:“不好意思,请问您——”
对方甚至未停半分,径直绕过方格。
春风扬起他发,露出白脖颈与一晃而过的银项链,链子细长,质感发软,有点像用在特殊场合的教育器具。
方格立在原地发呆。
他扭头,所处位置有个高度差,轻而易举看清花神远去背影,但凡他所及之处,宾客神色如常交流,等人远去纷纷侧目回望。
宴会如常。
方格被好友拉着推到前面,在所有人或探究、或惊讶的目光中,简单露脸准备离开时,偶然一瞥望见缩坐观景沙发的花神。
“他。”
方格敛眉屏息,不自觉地命令,仅一字之言,好友气场被他硬生生盖过。
“啊啊,我说过,方老板,方大少爷,方大公子哥,我有一事相求!”好友双手猛地合十高举头顶,他姿态放到最低。
“……你还有人样么。”
“我求您答应!”
“……”
没听拒绝,好友讲话吞吐:“在我离开以后,能不能,帮我护着他?”
“他有仇家?”
“如果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好友叹气,他抬头,与面前内敛沉稳的少年对视。
“他欠了人情,土老板要人当他情夫,你有所不知,花神美,但这个嘴啊——”
方格一愣。
他果真叫花神。
结果没等这边回应,宴会那边玻璃哗啦一声响,花神扶栏杆,气息不稳,摔在他脚边的男人继续向前,双手胡乱扒弄。
“草你大爷的东西,撒泡尿照照你这张被卡车压过去堪比癞蛤蟆的狗脸!”
花神猛地举起拐杖,重重砸在人肩膀。
“滚你妈的!”
宴会厅寂静如墓。
好友幽幽吐出后半句。
“人有多美,嘴就有多臭。”
方格静默,很快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