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后身为替身的我转正了 第6章 少年

自从父亲去世后，任远舟就没正经庆祝过春节，倘若认真算起来，今年算是十几年来第一次。

黎姜似乎也没有太多对于过年的经验，所以看什么都新奇，对什么都不厌其烦，到了腊月二十九，竟然还有模有样地提笔挥毫写了春联，指挥着任远舟将大小房门都贴上红彤彤的福字。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暖和，任远舟爬高爬低之后起了一身热汗，黎姜在此时从超市采购回来，拎着大包小包。任远舟顺势接过看了看，大多是些零食甜品，他笑着叹了口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黎总，会包饺子吗？”

黎姜正抱着冰淇淋桶：“没包过。不过我买了面粉，你会吗？”

任远舟顿了半晌：“应该会吧。”

一直到大年三十的傍晚，两人依然没有研发出能够包出饺子的正确方法，只好应急在楼下超市买了袋速冻水饺，掺着一堆七倒八歪的面团下了锅，并着左邻右舍送来的菜，勉强凑了桌年夜饭。

只有两个人，这年夜饭算不上热闹，电视机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气象。因为近几年城市禁燃烟花，只能远远听到几声从郊区的夜空隐约传来的声响，以及楼下小花园里小孩子们噼里啪啦摔着小鞭炮的声音。

今晚没人喝酒，但是家常菜香的热气熏蒸之下，似乎连空气中的水滴都似有若无泛着浓郁纯粹的酒香。任远舟以可乐代酒，敬了黎姜一杯，十分诚恳：“黎姜姐，谢谢你。”

黎姜笑而不语。

吃完饭后照例是任远舟收拾碗筷，黎姜半靠在厨房门边，拍了拍任远舟的肩膀，道：“回头。”

任远舟正洗着碗，头也不回道：“又怎么了？”

黎姜伸手，递过去一个牛皮纸袋，袋子上写着“红包”两个大字，墨迹淋漓，虽然是黎总御笔所书，但还是略微有些草率的好笑。

任远舟擦了擦手，接过红包，打开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卢宁新作品的剧本。

卢宁原本计划拍一部悬疑剧，筹划到半道上被黎姜全盘否定，原先和盛源的合作也在黎姜的强硬手段下不了了之。辗转再三几经周折，黎姜决定铤而走险，直接让任远舟进军电影界，定下了剧本的雏形——武侠权谋。

这一部剧是为任远舟量身定做的，不管是角色性格还是外貌特征都与他契合得不能再契合。电影名叫《江南客》，任远舟饰演的角色叫江涣，出生在显赫的王府，因圣上并无子嗣，自小被当做储君培养。可惜内忧外患之际，家门破落，他被送往祁阳山潜心学武，直到再遇国难，他为报家仇国恨，终于再次踏入朝堂纷争之中。

卢宁拍戏一贯爱改剧本，所以江涣的最后结局并没有点明，任远舟看完后意犹未尽道：“真是好剧本，我从前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故事。”

黎姜笑道：“当然好，这是侯方宇前几年的作品，当时卢宁软磨硬泡了好久，侯方宇都不肯松口，这次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侯方宇的剧本有价无市，连卢宁也讨不到手，可见黎姜确是费了一番功夫。任远舟将剧本收好，道：“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黎姜道：“你欠我的海了去了，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还。”

任远舟还未来得及开口，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黎姜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人名时皱起眉，接通道：“怎么了？”

任远舟没有刻意探听别人**的习惯，转过身继续洗碗，听得黎姜在客厅里一边踱步一边道：“……他回来了？帮我订明早最早的机票回去……不要透露消息，对，连贺洵也不用告诉。”

任远舟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黎姜已经进了卧室，任远舟端着一杯热牛奶在她房间门前踟蹰良久，还是一言不发回了屋。

第二天他起得早，见黎姜的房门依旧关着，只以为她还没有起床，煮好了汤圆后，他坐在餐桌前等了两个小时，将近十一点时他推开黎姜的房门，屋子里收拾得整齐干净，像这半个月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任远舟笑了一声，略微有些许自嘲，关上房门后他将碗里已经坨成一滩面糊的水饺汤圆倒进垃圾桶。

似乎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所感受到的温暖欢愉，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他就像是午夜钟声响起前的灰姑娘，即使坐上了马车，但那终归只是个南瓜。

他在屋子里打了一个星期的游戏，接到经纪人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他的合约转到了泰和旗下的泰星传媒，新的经纪人夏斐然是公认的金牌经纪人，她的高傲和严厉，即使如任远舟名不见经传，却依然有所耳闻。

任远舟回北京前还不知道这次归程等着他的是什么，他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窗外云层堆叠，水汽氤氲，他只觉得喘不过气，似乎快要溺毙在万里高空。

夏斐然已经为任远舟安排好一应工作事宜，为他聘任了生活助理，甚至已经初步组建了个人工作室的团队雏形。

虽然如今夏斐然手里只有任远舟一个艺人，但是在这之前，她手中的艺人最低也是三金影帝的水准，这一赫赫威名让任远舟面对她时总不自觉有些抬不起头。

好在夏斐然并没有为任远舟安排太多的工作，只是先为他找了各种老师，从声台行表到形体姿态，课程排得满满当当，大有把任远舟累垮在成名前的意味。

卢宁新片的合约已经签下，因为前期筹划过于繁琐，开机时间延期到了三个月后，对于之前从未有过武侠片经验的任远舟而言，这个消息无疑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

他并不是那种懒散贪闲的人，相反，正式工作上他甚至有些过了头的认真，武术课上被摔打得鼻青脸肿却依然硬撑着不倒，以至于指导老师都被他这种近乎愚蠢的执着触动。

这三个月他并没有收到黎姜的信息或是电话，在刚回北京后他试探着问过贺洵和霍思明，前者对此事并不知情，后者含含糊糊不愿明说，他从此断了一切和黎姜有关的信息来源。

他偶尔会闷闷不乐，助理何树以为是课程和练习太过繁重，私下里和夏斐然求过好几次情为他争取了几天宝贵的假期，他却依然每天泡在练习室里不肯出来。

盛源对于艺人的管理并不严格，始终没有形成像样的培养模式，大多数艺人除了公司经纪人分配的些许资源外，都只能靠自己的门路手段讨出路。

任远舟自知自己和其他科班出身的艺人相比，基础有太多太多的欠缺和不足，因而在训练上更加拼命刻苦。他始终坚信笨鸟先飞的理论，从不将所有期待压在自己难以寻觅的天赋上，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按照夏斐然为他制定的计划，按部就班往前走着。

助理何树大概可以算作是枯燥无味的训练生活里唯一的慰藉，何树和任远舟差不多大，是个活泼开朗的运动少年，看起来粗枝大叶，实则耐心细致，将任远舟的一应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

何树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外打拼，任远舟和他自然惺惺相惜，两人时常一起吃饭，饭桌上他会听何树聊些圈内的趣闻轶事，何树一直逗他开心，他越是开怀欢乐，越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黎姜。

进组前一个星期，夏斐然设宴，酒过三巡，任远舟实在撑不住醉意，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他被呛得满脸都是泪，却在泪眼迷蒙中，突然看到远处走过相携的两人。

少年穿着白衬衫，水蓝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头，笑得直不起腰。他怀中揽着的人赫然是阔别已久的黎姜，她一改往日艳丽的妆容，只穿着月白色的长裙，长发披散，不施粉黛。

好一对相配的璧人。

少年像是因为醉酒，连脚步都踉跄了起来，黎姜一边小心翼翼扶着他，一边笑着说些什么。那少年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任远舟的目光，偏过头向他所处的方向投来了一眼。

任远舟慌忙转过身，正好看到何树正向他走来，何树疑惑道：“远舟哥，你在这儿站了半天，看见熟人了？”

任远舟讪笑：“没有，我酒量不好，醒醒酒。”

何树一边走一边道：“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人和你长得好像，穿着白衬衫，往门口去了。要不是你说不认识，我还以为那是你亲弟弟呢。”

任远舟道：“大概是人有相似罢了。咱们快回去吧，待会儿夏姐又该数落我了。”

第二天他在娱乐新闻的头版看到黎姜和少年的照片，镜头抓拍离得很远，所以只模模糊糊拍到了一个轮廓，乍然一看，竟像是任远舟和黎姜的合照。

黎姜很少曝光在媒体镜头前，以往不乏捕风捉影的花边绯闻，都被泰和的公关部一一拦截。网络上舆论纷纷，风向摇摆不定，都在等着泰和的公关部删帖澄清。

可惜等了好半天，泰和的官方账号没有半点动静，霍思明的私人账号却转载了这条新闻，还配上了一个搞怪的笑脸。

虽说霍家少爷向来喜欢凑热闹，但他毕竟是黎姜的弟弟，通过他的态度，旁观者也能对黎姜和泰和集团的态度揣摩几分。

没有删帖，没有澄清声明，没有律师函警告，霍家三太子的举动又带了些许不置可否的扑朔迷离。

绯闻沸沸扬扬闹了好多天，直到任远舟进组前拍定妆照时，还听见周围的化妆师们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

何树以任远舟的名义给在场的人买了咖啡和甜点，换来了二十分钟空闲。任远舟带了一天的头套，头被锢得生疼，正想休息一会儿，便听见何树问道：“远舟哥，咱们那天在酒店遇见的，就是黎总？”

任远舟没精打采地扯着谎：“我之前也没见过黎总，看样子应该是。”

何树兴致勃勃：“我之前一直以为黎总应该很威严很稳重，没想到才二十多岁，这么年轻就执掌泰和，真是厉害。”

任远舟依旧头痛。

他是最后一个拍完的，收工回家已经将近十点，他将昨天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将就着算作晚饭。临睡前，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打开才发现自己的微博又一次消息不停，热搜已经挂上了他的名字，紧跟着的是《江南客》阵容官宣。

下午刚拍的定妆照，此时正卡着十二点发了出来。一般剧集官宣大多挑一些特殊的时间，毕竟三更半夜，关注的人要比平时少很多。任远舟没想到《江南客》会有这么高的关注度，打开转评区才看到，排在第一条的是黎姜。

她at了任远舟，只说了一句：“请大家多支持任先生的新剧。”

他点开黎姜的微博主页，认证是泰和集团总裁，粉丝千万，关注只有一个人，任远舟。

夏斐然打来电话，任远舟按照她的指令转发评论了微博，连头像都换成了剧照。屏幕中的少年一袭月白锦袍，袍角缀着片片翠竹，别有一番清雅风味。少年手中握着一卷书，正低头微笑，面若冠玉，眼若流星，身后似有萧萧风动，吹落了他满肩桃花。

第二张照片中少年已成张狂肆意的江湖游侠，剑眉星目，鬓若鸦羽，墨发只用木簪草草挽成，一身浅灰麻衣，左手提着一柄长剑，右手拎着酒壶，正仰头喝着烈酒。他的身后是大漠孤烟，长天落日，远处除了残阳余晖，便只剩一只孤雁。

最后一张照片的背景昏暗深沉，独余篝火照亮无尽夜空，身着玄色绫罗的男人孤身一人站在高阶之上，似有些许落寞寂寥，眼神中却不乏凶狠阴鸷。他的身后是刀光剑影与鲜血交织成的庞大画卷，他背对着所有人，眼前是宫殿巍峨连绵，却无人与他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