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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过后，天气更加燥热起来。正午时分，灼热的阳光从茂密的树林间径直穿过，落在地上青砖铺成的小道上，仿佛能烫个洞出来。
林知墨坐到树旁，拿出随身带着的葫芦，喝了一口水后递给清玄，
“还有最后一口了，给你。”
清玄接过葫芦，将其一饮而尽，然后环顾了下四周，
“我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水源，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林知墨一个人坐在树根旁，他们已走了几日，今早又起得很早，这会不免觉得有些困乏。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再一睁眼，他见一路商队正沿着石道走来，但他们个个步履蹒跚，似乎是得了什么疾病。
林知墨一下清醒过来，起身走向那路商队正想问问发生何事。
带头的那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看到林知墨，抬起头，干裂的嘴唇蠕动几下，林知墨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他在说什么，那人便失去意识倒在他面前。
接着，后面的人也七七八八倒了下去，林知墨手疾眼快，接住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商人，见他面色土黄，目光涣散，嘴角边还冒着白沫，似乎是中毒了。
“...有毒...水里有毒！”那男子艰难地朝林知墨说道。
说罢，那人垂下头去。
水里。
林知墨感觉脑中如同惊雷炸响，他顾不得周围倒下的人，连忙起身朝清玄离去的方向望去——
这一边，清澈见底的溪水潺潺作响，清玄将葫芦接满水后放到一旁，将如白皙如玉笋般的双手浸在水里，不由得觉得心旷神怡。
清玄是只水属性的狐狸，与水亲近是他的本性，也可以补充一些他的灵气。
他甩干手，提着葫芦朝回走去，却看见林知墨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双手一把按在自己肩头，脸上满是焦急，
“你去打水的时候喝水了吗？”
“我喝了啊。”清玄说着就将葫芦递给他，“这水还挺甜的，你尝尝。”
令他没想到的是，林知墨竟一下抱住了自己，“对不起，我忘了你不是...”
“不是凡人...？”
“嗯...”
说着，林知墨抱得更紧了，清玄正欲推开的手此刻忽而僵硬在原处，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颤抖，细细感受着这个拥抱。男人温暖的臂膀与他微凉的衣衫贴合在一起，清玄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
“我好怕你...不，是我太傻了。”林知墨放开他，“刚刚来了一路商队，应该是中毒了，其中的一个人跟我说的意思应是他们是喝水才中毒的，我就想起了你。”
听了他的话，清玄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他收敛起这份笑意，严肃起来。
“这么多人...”清玄看着倒在地上的商队，“你能治吗？”
“我在家乡的医馆打工的时候倒是见过这样的症状，当时是一户富贵人家在女儿的婚宴上集体中了毒，送过来时也如他们这般模样。你瞧他面色蜡黄，嘴唇发紫还吐白沫，相比就是和之前一样了。”
林知墨在背篼里找出一瓶药丸，“这药能缓解他们的症状，不过还得劳烦你去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村镇，将他们就这么扔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林知墨一一给商队的人服下药，最开始跟他说过话的那个男子清醒过来，他年纪不大，说话一股奇特的口音。
“大人，您是天神下凡吧。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嘞，没想到睁眼看见的还是您。”
“我只是个普通大夫罢了，途径此处。”林知墨将他小心扶起，“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好多嘞。”
“你说你们是喝水中毒的？你们喝了哪的水？”
“就是这往回走个二十里路，有个人家，我们在他的井里头打了桶水，一人喝了一口，这才都中了毒。”
“这就奇怪了，哪有人会在自己家的井里下毒的？想必是有人故意投毒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
“方便告诉我你们从哪来吗？”林知墨问道。
“涂山，我们是往返涂山和平安郡的商队，主要就是运一些两地少有的珍贵水果啥的。”
“那我没见你们运的东西啊。”
“别提了。”男子叹了口气，“您是有所不知啊，这涂山边陲的那几个镇长仗势欺人，养了些私兵，专门来抢我们这些人运的东西。我们没法子，只能先回平安郡，谁知路上又出了这档子事。”
“这倒是奇怪，你们可有什么仇敌？”
男子摇摇头，“我们这些从商的窝囊得很，哪里敢与人交恶。”
“我知道是谁给我投毒。”另一个商人说道，“阿诚你忘了，那个阿满吗？”
“阿满？”
“就是我们在涂山捡的一个小子，没爹没娘，李大爷见他可怜才让他同我们一路。这小子先前没喝水，现在...诶！他人呢？”
“他在路上就不见了。”另一个男子说道，脸上满是怒意，“就是他给我们下了毒！”男子朝林知墨怒气冲冲地回忆道，“这小子先我们一步到那家去，后来我见他不喝水就问他，他说他不渴。我就说涂山的人什么好鸟，你们还不信——”他看向男子，“阿诚，你说呢？”
“不好了，李大爷他——”
林知墨急忙跑到老人身边，见他已没了气，默默合上他的眼睛。“这位老人是你们里中毒最深的，年纪也大了，所以没挺过去。”
商队的几人围着老人的遗体，呜咽哭了起来。
“都怨那小子...我要找到他给大爷报仇！”
“就是，杀了他！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害我们？”
林知墨叹口气，心中记挂着清玄，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清玄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仿佛从天而降。
清玄手里提着一个矮矮的小少年，大约有十三四岁。
“这小子跟了我一路，见他鬼鬼祟祟的。”小少年被他绑住双手，被清玄向前一推。
商队里的人都愣住了，然后齐刷刷上前死死掐住少年的脖颈，骂道，
“杂种！是你害死了李大爷！”
林知墨明白过来，这少年便是他们所说的阿满，不过他又为什么要跟着清玄呢？
阿诚一脚就要提到阿满的背上，却被清玄向后一拉，问道，“你们与他认识？”
“何止是认识！就是他害得我们中毒，害死了李大爷，他这个杀人凶手！”
清玄不解地看向林知墨。
林知墨耸耸肩，表示自己不能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大家先别急，你们让他自己来说好吗？”林知墨作为救命恩人在几人里还算比较有说服力的，然后他蹲下问阿满，“你承认自己给那井里下毒了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阿满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商队几人瞬间又被点炸了，若不是清玄拦住他们，那阿满绝对会被他们乱脚踹死的。
“哎哎哎，别急。”
“他杀了人啊，这位公子不必拦我们，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
林知墨凑到清玄耳边，给他讲解道，“他们是从涂山来的商队，正要去平安郡，路上在一户人家的井里喝了水才中毒的。”
“涂山？”清玄皱紧眉头，“那他们不是商队吗？他们从涂山带的货品呢？”
“被抢了...也是在涂山。”
清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自己失礼了又转过头去掩着面笑。半晌他凑到林知墨耳边嘀咕道，“你可知涂山是个什么地方？”
林知墨摇摇头，“我只知道那边灵芝品质尚佳。”
“那是我母亲娘家，现任的国君便是我舅舅。”
“啥？这位公子你——”一旁的阿诚听到了清玄的话，惊讶地盯着他，“难怪我瞧你长得比仙女还美，原来你是狐狸...”他却被另外一人蒙住嘴巴，冲他小声道：“放屁！涂山人是我们惹得起的！”
“你看我长得像狐狸吗？”清玄冲他微微一笑，却比阿诚见过的那些勾栏女子还要妩媚。
“好了。”林知墨站到两人中间，挡住了阿诚的视线。“清玄，这附近可有镇子？”
“有，向前大约三十里有个镇子。”
“那我们先去那里吧，正好镇子上有官府，你们到了那里找官府说明此事再定罪吧。”
商队剩下的几人拖着大爷的遗体，边走边恶狠狠地顶着前面的阿满，仿佛能用眼神杀了他般。
清玄与林知墨走在最前头，林知墨便问他，“我以为你只是出身青丘，没想到你身份竟如此显赫？”
“哪里有什么显赫？”清玄不知从哪里折了根草叶含在嘴边，“涂山本是仙界与人间的边境，在仙界就相当于是个穷乡僻壤，再说仙界向来不喜涂山青丘二界。”
“这是为何？同为仙界，难道还要分三六九等？”
“因为这两地的狐狸精们都是出了名的痴情，他们不爱修行，若是瞧上了那个仙人就会去生生世世缠着他。”
“那若是凡人呢？”
“凡人自然也有，只不过很少见。因为我们的岁数几千至上万，而他们的岁数只有百年。爱上凡人的狐狸就要用余下的年年岁岁来承受那百年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