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林突然被一道鞭声惊出鸟群,窸窸窣窣自山脚飞出。横穿深山的小路上有一支不小的队伍,看样子又是一匹被发现的前朝官宦,穷途末路被抓时都没了人样,衣物破败瘦骨嶙峋。
江北书背着药篓站在山腰处看着,记不得是这个月的第几批。
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处这里,居住深山不问人事,小竹楼楼里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仅有的器材都是和制药相关的,不用吃喝身体灵力充沛,似乎是个不知名的散仙。
江北书一个无情无欲的残魂,得到机会以**为食获取成人的可能,来的这个世界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刚要转身继续寻找草药,山脚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声。
仙人的身体好用的不行,隔得那么远都能听到,甚至听得到下面的人嘴里痛苦的呻吟。
江北书再次向下看去,刚好看到两个士卒拍手站在泥沟旁,下面黑鼓鼓的被丢下去一个小孩,听喘息声已经半死不活了,难怪被丢。
他看着那个可破头被鲜血糊了一脸缩成团的小孩,突然来了兴趣,那个人似乎可以一用。
队伍没有片刻停歇,被捕的人也没有一个替他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继续向前走了。
江北书等到人全部离开才慢悠悠的下了山,等他到了刚才的位置,那小孩已经挣扎着爬到一半,昏死过去。
毅力倒是不错,不知道最后能活多久。
多亏了没有脚镣的限制,否则应该还在泥里躺着,这年头,那副铁疙瘩都要比一条人命来的重要,把人丢下去送死都不忘把东西收走。
这样也好,省了力气下泥捞人。
江北书下到一半,拽着一只手把人硬拖了上来,很轻!那人期间发出几声痛苦的哼声再没了后续。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一样温度,他断定这是得了风寒,没有医治加上非人的对待才导致有生命危险。
摸着那三两斤重的骨头怕是连药性都撑不住。
他手上拉人的时候粘了泥土,有点脏不好下嘴。
拿脸向上蹭了蹭衣袖,露出手腕抬手咬了上去,鲜血顺着白皙的胳膊流进衣服,沾染上的痕迹眨眼便消失不见,扶起那小孩让他张开嘴咽了几滴才算放心。
江北书没有照顾小孩儿的经验,不会抱也不想抱着,脏兮兮的,即便有仙术净体他也不乐意。
最后干脆把人塞进了自己背的箩筐里,四周拿草药垫着,应该不会太硌。
手腕处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他感受不到疼痛,顺带身上有什么伤都不在乎。
回去的路上他走得快,山路崎岖也晃得厉害,背后的人却从未有过反应,若不是为了血,他都怕人已经死了。
到竹楼的时候时间还早,那小孩很轻背着不累,江北书抓着他把人拎出来举在面前,垂着脑袋传出浅浅的呼吸声,细听嘴里害怕的说着:“不要……”。
江北书打水给他擦了脸,直接上手扒了衣服光溜溜的丢到床上,那破破烂烂的囚服直接一把火烧了,省了清洗。
这样等他醒来还缺件衣服,也该添点人能吃的东西。
他自己的衣服太大,小孩穿着不合身。
随手扯了根腰带仔细丈量了尺寸,带着银子下山找裁缝铺去了。
他不轻易不会下山,手里的钱都没花过,这次买东西都是往好的挑。外面朝政不稳到处乱糟糟的,东西也贵的离谱,他站店里一袭白衣,着装打扮和周围格格不入,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打量他的眼睛不知道多了多少。
“公子看着气质不俗,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边陲之地,战乱不断糟践人的很。”店小二手上飞快包着他要的东西,还能分出心思打探他的身世。
江北书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冷淡回答:“山上。”
“山上?公子说笑了,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现在进军三天两头的搜人,山里怕是连个活物都找不到,怎么能养的出您这样的人。”
江北书没有搭话,催着要东西,天色渐晚再不回去人要醒了,万一趁着他不在跑了怎么办。
给钱的间隙,门口乌泱泱掠过一队人马,引起疑惑。
“这是最后一次了,搜完这遍,就该焚山了,这是铁了心要把前朝余孽处理干净,也是可怜,能活着的被拉去人前折磨斩首,病弱的在回京路上就能被虐待致死,还不如一开始就去了来的痛快。”
店小二一脸谄媚的说着,弓着身子把包裹递到面前,刚才的言辞,只是为了讨好,怜悯的感慨中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您慢走,常来。”
江北书看了他一眼,真是个聪明的,买的都是小孩衣服,又是个长身体的,可不是要常来更换。
回去的路上又买了几盒现成的素食,拿在手里就开始为以后的要学做饭发愁。
要不让他试试自食其力?
又想到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还是算了。
趁着人没醒,江北书把一会儿要用到的草药处理了。
那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又泡了泥潭,发炎了更麻烦。
他端着药碗直接把人的被子掀了,平静的没有任何世俗礼节的羞耻。
总归还是个小孩儿,忍不了痛,一碰就倒吸气,动着身子想躲开却被按住无法逃脱,最后变成抽泣呻吟。
他每哼一下江北书就下意识的皱眉头,觉得麻烦,又有点可怜。
处理到下半身的时候一直昏迷的人突然睁了眼,许是感受到身上的凉意,看了他一眼立马惊慌的缩起身体。
想开口说话沙哑的咳了两声呕出一口鲜血。
狼狈虚弱成这样也只是随意地抹了把嘴,撑着还在发抖的身子想站起来。
江北书抓住一只脚腕把人扯了过来,动作因为急促有些粗暴,扶着脑袋伸手把他嘴撑开厉声道:“别咽,吐出来。”
都是积攒的不知道多久的淤血,脏的厉害,还敢硬撑着往下咽。
小孩挣扎的厉害,手脚并用想要逃离,咬他也是发了狠的,手抽出来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江北书把手背在身后没让人看见,默默的等待着恢复。
那人哑着嗓子,动作依旧警戒,“你想对我...做什么?”
江北书冷着脸回答:“救你的命。”
虽然最终目的另有所图,现在也不能表明,对着一个小孩说馋他身子显然不合适。
对方显然不太相信,扯了被子盖住身子,哪有治病要扒的这么干净的?看着他衣着不俗,难免让人怀疑是哪位权贵,乱世里的好人太少,他无法交出这一颗真心。
长时间对峙的态度让江北书心累,这完全背离了他的本意,本来想要拉近关系让他放下戒心的,别说后面让他爱上自己,现在多靠近一步都要张牙舞爪的咬一口。
江北书保持着距离,把买给他的东西放到床边,让他自己看着办。
“我不穿这些。”小孩盯着那些略有花哨的衣服满脸拒绝。
“旧衣服被我丢了,不穿只能光着,想要别的款式,我下给你带。”他的眼光难道这么差?果然还是有年龄代沟。
“你!”不知道他是哪句话说错了,眼里突然填了怒意。
“我不是他们卖出来取乐的。”说着眼里蓄了泪水。
取乐?想着他身上的鞭痕,他可没有虐待人的癖好,“我知道,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我不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想要靠近。
“站住,别过来。”他说完就在床上开始愣神,白着脸缓了许久,说话磕绊:“放我走,我要回去。”
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无论清醒还是昏迷,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至亲被残害的景象。
“什么?”江北书立刻反应过来,“你…没地方可去了,今夜的后山没人能活着。”
“在这里,我能护你周全。”
所以就留下吧,有吃有喝性命无忧,他企图一步步引诱,对方却没有动摇的意思。
他也不强求,这深山老林孤零零的确实乏味,有个伴儿还能添点生机,不然只能和那些精怪聊天解闷。
“桌子上有吃的,自己挑喜欢吃,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东西是他亲自挑的,清淡不会对身体有负担,自己对他也够细心了吧。
随着江北书的离开,纪褚松了口气,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说图谋不轨又尊重他自己的心意,想放心可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身上还背着族人的血海深仇,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他看着手边的衣物挑了几件看着便宜的穿上,包裹里里面连配对的首饰都一应俱全,看出来花了大心思,他一样没动。
听着楼上的动静,趁着夜色悄悄出了门,这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对江北书的身份更是疑惑,深林中怎会有这样的人物?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能隐约看到楼上的身影,只是短短几分钟的相处,竟会让他生出不舍。
江北书端坐在楼上隔间的床边,整理之后几天要熬的汤药,窗边巧合的落了只麻雀,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还是走了啊。”江北书长叹了口气,罢了。
他指挥着那只鸟,道:“跟着,必要的时候带他回来。”
想起今日店小二的话,今夜怕是要焚山了,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遇上什么。
江北书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能活着回来最好,死了还要重新换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