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风青离头疼得厉害,像有无数的针扎进去般,他坐起抚着额角询问系统。
纵使轮回千万,命运的齿轮仍旧会交错,不断转动带回本不该再存在的记忆,那些属于另一个人的痛苦与思念,织成了密集的网。
终究会从中窥见过去的影子。
明亮的光团沉沉浮浮,有些事它不是当事人,所以无法体会。
[梦,就只是梦而已。]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风青离穿好鞋捻住被角,走到营帐外漫无目的散步。
他的心鼓动着,狂风吹起长袍猎猎作响,远处烽火燃起号角声声,新的一轮战争开启。
要是……能快一些就好了。
风青离眯了眯眼,静默着望向远方。
路过的小兵傻乎乎掏出胸膛里捂着的粮食:“公子你吃了吗,给你留的饭。”
油纸下,馒头尚温,风青离咬了一口,看着对方的笑容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他问:“叫何名字?”
“公子叫我小文就好了。”
“小文。”风青离轻叹,“这名字家里人应当是希望你去读书做官的,怎么来应伍了?”
小文正是那日去接二人的小兵,因着年岁比旁人小,老将军并未安排他上前线,只是在后方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嘿嘿,比较笨不适合读书,入伍有钱而且能建功立业,这不是很好吗。”小文挠挠头,谈到此事眼眸闪闪发亮。
“你……知道是因何而战吗?”
此战并非建功立业,是名义上的叛逆,若败则遗臭万载,他拖累了太多人,可走上这条路便从未有过后悔的余地。
“知道啊,为了剿灭土匪。”
“这几日吹的是北风啊。”风青离蹲在台阶上,细细咀嚼。
“是啊,快要过冬了,公子你穿得单薄,冷不冷?”
小文边哈气边搓手,忍不住又跺脚取暖。
“换个驻扎地吧。”
“啊?”
风青离用方巾擦擦嘴,起身对着小文道:“带我去找朗副将。”
“是。”
朗副将原本是他母亲所留下的那一万精锐中的领兵人,后来被老将军提拔成副将。
今日午时,老将军想趁着那泻药发功后一举挫挫敌方锐气,便命城外等候的士兵们进攻,率先打起来。
后方则有朗副将镇守。
夕阳昏沉,越过重重森林,狭小的平野上,方阵整齐划一,鼓声震耳欲聋。
“喝!”
盾牌交叠,垒成高墙,箭羽扑簌簌从上面滑落,紧接着方阵不断前行。
“变阵,上投石器!”
“是!”
前排士兵退下,后排跟上补石料,巨石落入人群,敌方四散而逃,老将军大喝一声挥鞭追击,长□□穿敌人胸膛,鲜血喷溅。
“给我杀——”
一具具尸体铺路,,血液模糊了兵甲,早已分不清是敌方的还己方的人。
“该死,他们退回去了,前方的丘陵有瘴气,将军咱们还追吗?”
老将军勒马,冷静下来:“撤。”
他看向森森十万深山,几波交战屡战屡胜,要继续突进势必要过了这个关口,可里面地形未知,常年伴随有瘴气,带太多人进去必然中埋伏。
老将军带领军队清查死尸,收集所有的箭羽后欣然返程。
泻药还是有作用的,姓刘的那个老匹夫今天就没出战。
“将军!快看。”
张老将军抬头,一只鸽子直接落进怀中,看到信上的内容他面色古怪,他将信塞进胸膛,摆摆手粗声粗气:“不回去了,派个人去骂战,今天和那老小子斗到天亮。”
“可惜没把小文带过来,他那张嘴准能把对面气的跳脚。”
暮色将临,驻扎营地篝火燃起,熊熊火焰照亮灰蒙蒙的天空,灶口的大锅浓浓的菜香飘转。
所有的残兵捧着碗,大口吃着炖菜丝毫不敢耽搁。
一粗眉大汉端着碗,同样催促:“吃快点,吃完的去帮炊事兵拔锅。”
“公子咱们真的要走水路北上吗?”
“自然。”
“但是咱们不会游水啊。”
风青离怔住:“南方多大江大河,你们土生土长的不会水吗?”
朗副将挠挠头颇不好意思:“公子您误会了,咱们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凉城人,当年夫人说是为了集齐人才,都是从五湖四海招募的。”
“不是所有人会水。”朗副将又言:“夫人还留下了一件宝物,说是泡水的话无用了。”
对于这宝物,风青离早有耳闻,一万精锐怎么样都不值得各方势力惦记,值得惦记的是那宝物,传闻昔日京城被蛮人攻破,皇室奔走逃亡,他娘亲带着宝物凭借几百人便可击退敌军几万人马。
只是那东西,多数都放在了凉城。
也因此,帝王和父亲冒雪奔赴凉城搬“救兵”,奈何贪婪与忌惮自此害了一城。
救一城杀一城,孰是孰非难以论清。
此事后,母亲抑郁而终,几年后风家更是惨遭灭门之灾。
这皇室,数十年前就应该覆灭。
“去看看吧。”
仓库,粮食麻袋下堆叠着数个漆黑大箱,朗副将上前一手一个大麻袋,很快就清理出一个木箱,随手打开。
“咳咳咳。”
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朗副将呛得直打喷嚏。
箱内是一个个奇怪的竹筒,并不大是小竹子,风青离摸了摸上面的霉斑。
“有些潮了。”
朗副将拿起一个在手里抛了抛:“公子,要不命人拿出去在火上烤一烤。”
风青离没有理他,看向旁边扭曲的光团:“你认识这种东西?它叫什么?”
系统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能瞧见这种东西,不过这么潮湿,很危险啊。
[火药。]系统窒息,出于良心它道,[潮湿的火药很不稳定,有可能随时爆炸,宿主你赶紧逃命吧。]
风青离握着竹筒的手僵住,他慢慢放回木箱,看向朗副将,要不是知晓这个人是娘亲最信任的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细作了。
风青离微笑:“弄干这些火药,需要多少积分?”
[十万。]
“辛苦您了。”
[?]系统叹息:[赊的积分最后如果还不上的话,需要抵押灵魂的哦。]
灵魂,他这样的人灵魂也会这么值钱吗,风青离失神,他摸了摸系统的小脑袋:“放心。”
不会不还的。
风青离带着朗副将走出帐篷:“将军从前可使用过这火药?”
“哎叫火药吗?”朗副将摇摇头,忆起往昔眼眸暗了一瞬,“那个时候,夫人让我保护小姐,并不在京城。”
“之后便只听到传闻,不曾真正见过。”
风青离停下脚步,看向对方,神色严肃:“将军,此物不可见水亦不能见火,迁营一事您怕是不能跟着一同去了,青离需要您带领一堆人马护送这批火药进关口。”
朗副将当即半跪抱拳:“末将领命。”
月朗星稀,士兵们牵着马顺着河流而上,黑暗笼罩了这座古老的森林,枯败的荆棘被一双双靴子踩成碎沫。
银辉撒在他们泛光的铁甲上,带着伤痕的脸上,每一双眼眸坚毅明亮,他们知晓入了伍,从此以后便生死难料,但他们从未后悔。
不论是建功立业,还是追随明主,都是让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
前行三里左右,身后的丛林慢慢冒起烟,众人惊惧回首,北风飒飒明火腾地而起,惊飞鸟雀。
“你早就料到了吗?”辜向邪并肩走在潮湿的河岸,风吹起他的发丝,火光里半边明亮的脸,透出几分未尽的温柔。
风青离望着所有的心绪不宁,悄无声息消散,他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彼时到他腰间的少年,现如今和他差不多高度。
明媚而璀璨,所有笼罩他的悲伤与仇恨都不曾有,幸好那只是个梦。
“来而不往非礼也。”
吃了一亏,对方总会想着反击回来,天干物燥,又驻扎在丛林里,火攻自然是最好的方式。
若是那群人知晓方面“宝物”的秘密,此法必将让他们损失惨重,是不二法门。
“相爷深思熟虑。”
风青离笑:“不及世子聪慧,拖着病体抓住了细作。”
“那细作是如何处理的?”
“放了回去。”
辜向邪皱眉:“如此岂不是会泄露军机?”
“他自然是不敢乱说的。”
没有比毒更好的东西了,世人都惜命,为此奔波劳碌,重活两世风青离从中获得的乐趣依旧少的可怜。
他有时候是真心觉得,生命不必如此漫长,蜉蝣朝生暮死却也足够。
“世子觉得生命的真谛为何?”
这是系统的问题,也是他需要找到的答案,只有找到了才算是完成任务。
辜向邪不明白为何突然讨论这个话题,他看向远处,流水汩汩,前方始终不变的星辰孤寂苍凉,就如他一般。
“生命厚重,如何一言以蔽之。”
“说的也是。”风青离沉思。
“再往前便是江了,相爷准备如何渡江。”
渡过此江便是黎城的地界,是唯一绕过关口前行的路径,但同样有重兵把守。
风青离无奈:“世子不是多日前就命人控制了此处吗?”
为先发制人,风青离早早一部分暗卫混入其中,准备擒拿敌方校尉时,悄然发觉实际掌控人是辜向邪这边的人。
辜向邪顿住:“真是瞒不过你,可要渡江?我发信让他们过来接应。”
再过半个时辰大抵要天亮了。
“那就劳烦世子了。”
辜向邪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唤道:“居流。”
话落,黑影掠出跪下抱拳。
“备船。”
暗卫领命迅速离开。
“居流,好名字。”不像他,只会给暗卫们按照顺序起一些数字,正想着风青离忽觉一凉,偏头恰巧对上辜向邪冷淡危险的眼眸。
风青离摸了摸鼻尖,莫名有点心虚:“怎么了?”
“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