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暴雨扫荡着成片竹林。
马鞭高高举起猛烈击打着,卷起碧绿竹叶,随即被马蹄碾进黄泥,化作残骸。
飞鹰服快马扬鞭极速穿过竹林朝新都飞奔而去。
他将把消息直达天听。
梅姝长发垂散肩头,如一团厚实的乌云,显得她身形格外娇小。
昏暗的烛火只照亮圆桌,黑暗中坐着高大的身影,隐约能看见轮廓。
男人端坐在绣凳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摆放好,眼睛却肆意跟随少女身段移动。
屋外静地诡异,连仆役更夫的声音都没有。
白二少到底没有死。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提起十二分精神。
梅姝抬起脖子,白玉般手指插入乌发,举起木簪几下固定住发型,露出白皙娇嫩的脖颈。
感受到灼热的目光,梅姝有些无奈地回头,依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她好想开口说话。
可无论如何掩盖,他们的残缺注定要暴露在光明底下。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梅姝瞥了眼男人的右腿,神情有些异样。
“你在想什么?”烛光里男人默默把腿藏进黑暗。
少女走到桌边坐下,拉过他布满茧的手掌,笔画分明地写道:“可惜没弄死二哥。”
黑暗中传来几声轻笑。
他反而劝道:“你太着急了。”
圆润秀气的指尖轻动:“下雨了。”
黑夜里陷入沉默,只听雨珠打落声,呜呜的狂风,交织起一曲眠歌。
“嗯。”马生停顿,装若无谓道,“今夜的雨没有那么大。”
梅姝写道:“那就好。”
白皙圆润的指尖离开了掌心,马生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她很聪明,也很懂人心,而且洞察力惊人,不动声色就能达到目的。
这其实对他的计划很不利。
他需要一个听话的白府女人。
他望向窗外,听着屋顶剧烈的雨声,右腿突然疼得厉害。以前还能忍着,如今却好像忍不住了。
“要下棋吗?”梅姝握住他的手。
马生这才发觉手心里全是冷汗。
“嗯?”他刚刚没办法辨认字迹。
而梅姝已经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副将棋,类似现代的象棋。
棋品如人品。
梅姝的棋品很好,换而言之,马生的棋品很差。
白皙指尖按着木棋不动。
马生收回手,摸摸鼻梁,讪讪道:“我刚刚想错了。”
回应他的是梅姝落子结束这盘棋的声音。
少女抬起头,眼睛弯成月牙,毫不留情地抬手狠狠弹他的额头。
不疼但丢脸。
魁梧男人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
“再来。”他输红眼。
烛灯里,屋内好像失去人气。
他们就像两个雨夜的幽灵,偷拿主人家的棋具,颇有兴致地对弈,翻盘,对弈……
等到雨停,马生搭着腿的手指微动,后知后觉右腿已经恢复正常。
他用余光扫视那张乐呵呵的脸,终于皱起眉头,心中不知想些什么事情。
乌云散去,他从沉思中走出,回头看少女已经趴在圆桌上睡着了。
他沉稳有力地抱起少女,轻柔地放到床上,扯过被子掖好床褥。
然后马生靠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如临眼前。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粗糙手指抚过少女的眉眼,很轻很轻,仿佛抚摸一把珍奇的匕首。
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低下头。
高大魁梧身体完全遮住娇小精致的少女,只能窥见脚踝处晃动的铜铃细链。那上面还刻着两条脖颈交缠的蛟蛇。
鼻息落在梅姝的侧脖颈。
马生细细捏着耳珠上的耳洞,突然轻笑道:“你很紧张?”声音沙哑低沉。
梅姝无奈睁开眼疑惑地望着他。
“很简单。”马生手移到脖颈,“死人和活人的区别在于心跳。你心跳太快了。”
几个月没有进度,她有些着急,所以打算来一次真心话大冒险。
不过,现在的时机也不差。
梅姝翻身彻底把他压在身下,盯着他的眼睛,反客为主,同样伸出指尖揉捏他的耳垂。
马生愣住随后眼神震动,因为她正往他胸口写字。
“将军。”
马生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而梅姝很轻巧地抽出来,惩罚似捏住他的另外耳垂,继续慢条斯理地用手对话。
“你总是不信我。”
马生嘴角微动。
温柔暖和的触感持续传来,她又写:“你能好好看看我吗?”
说罢,她低头咬了上次同个位置。
马生眼睛有些发红,气息逐渐升高,却依然没有表态。
“每次都这样,我很生气的。”
这次是侧面。
马生闷声不吭,伸手想要推开她,可是娇小的身躯仿佛有千斤重。
屋外又断断续续下起雨。
雨水打落枝头的花朵,零落成泥,卷着花瓣朝低洼处流动。
马生面色潮红,汗水粘着发丝,右腿又开始生痛,却已经顾不上。
屋内只剩下低低的呻吟,脚踏边缘落着宽大的腰带,往上垂着半条白布。
梅姝衣衫整齐但沾染了炙热的气息。
“将军,你服吗?”
马生却只有剧烈的气息,无言以对,好像他才是患有哑疾的那位。
黑夜里,沉默让梅姝回过理智,然后觉得自己有些疯狂,或许不应该这么着急。
她情绪肉眼可见低落。
脚踝处铜铃细链突然跳动,突然,强力粗壮的大手钳住她的细腰。
他沙哑不像话的声音响起,收紧手臂,听不出喜怒:“你们白家折辱人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梅姝动弹不得,被他这话挑起征服欲,低头咬住还未碰过的陌生唇瓣。
马生更加圈紧手臂,不小心踢到铜铃,时不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须臾,他肿着唇叹道:“是我看走了眼。”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空落的内心充实得不像话,仿佛身心都躺在云端。
梅姝想要挣开束缚,拍他的手臂。
马生低头瞧她巴掌大的脸,黑亮的眼珠,以及绽开的嘴唇。
“你比较厉害。”马生低笑。
这惹起梅姝的怒气,使劲拍着肩膀,已经不想理他。
马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仍不肯放开她。
原来当哑巴这么难受。
见她越发激动,怕自己伤到她,马生下意识擒拿住把梅姝反压在身下。
拇指抚平她愤怒的眉眼,疑惑地问:“为什么生气?”
梅姝干脆偏头不理会。
马生想了想之间的对话,试探道:“把你跟白二比所以生气了?”
依然没反应。
这下轮到马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思考片刻,骤然翻身维持原来的姿势。
梅姝获得自由后立刻坐起身。
马生躺着仰望少女的举动,右手圈住她的脚踝,又不知该如何继续。
梅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福至心灵间他艰难地开口:“刚刚下雨。”
马生瞧她的反应又加了句话:“右腿疼得厉害。”
索性他继续道:“白小姐,你可以替我上药吗?”
梅姝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出门。
马生右手抓皱床褥,刹那间有些茫然,仿佛刚刚漂浮云端是错觉。如今,他又躺回那阴沉压抑的湖底。
吱呀声响起。
马生惊喜地望过去,又失望至极,原来是风吹动了门房。
清凉的衣料兜头盖住脸,耳边响起声音:“换了衣服再睡觉。”
马生换完衣服涂完药。
梅姝全程都冷着脸,结束流程就要赶他离开。
“你为什么生气?”马生堵着门口。
梅姝看他貌似无辜的神情怒气上涨,转头坐在桌边,抓起毛笔刷刷写了几张纸。
然后也就渐渐冷静了。
马生拿起她宣纸,读得很仔细,看完后愣了愣,反复摸着宣纸,指尖沾染了墨汁。
她生气他拿她跟白二相比,还生气他无时无刻怀疑她,更生气他总是故意把伤口撕开,不愿意让它长好结痂。
马生猛地将她嵌入自己身体,状若野兽般撕咬着对方,撕开所有伪装。
门房发出闷响,马生后背抵住木板,双手托举着梅姝仰起头看她。那是祭品看着天上的神明。
“你愿垂怜我吗?阿姝。”他双眼通红祈求她首肯。
乌云般发缎包裹住马生蜜色的肌肤。
马生抵着门板仰起头,听着耳边清脆的铜铃声,手臂蜜色肌肤染着水光,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