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意梦 第156章 名字（回忆篇）

后来清醒过来的我问她，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找我。

她说：“我回来后没看到你在，我怕你出事了。”

呵，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自作多情的人。

“我能出什么事，现在除了我自己想死之外根本就死不了好吗。”

我又不像她一样能在岸上来去自如，她现在到我面前舞来舞去算个什么意思。

找我来分享岸上的那些事，让上不了岸的我羡慕她吗。

我才不会羡慕她，我现在只想赶她走，“反正你现在也看到我没事了，那你好走了吗？”。

她牵起我的手，用她的双手包裹着。她诚挚的眼神注视着我，可我却看到了她原本乌黑茂密的头发出现了白丝，银色的发丝在淡蓝色的海水中显得格外的扎眼。

她说：“我找你除了想确定你没事之外，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我不理解，我问她：“这是你在岸上学到的新词？”

她说：“对，这是我从他们那边新学到。他们说家人是通过血脉相连而组成的，但不过有些家人是自己选的。他们说不管怎样，只要是你一直怀念的，一直惦记着的都算是家人，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他们一说，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

我感到疑惑，“为什么？”。

她眼睛亮闪闪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只有你对我岸上发生的一切感兴趣吧。反正他们一说，我就想到了你。我想你应该就是我的家人”。

我本想拒绝她的，毕竟在她身边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回头一想，如果和她搞好了关系，如果让她越来越离不开我，如果最后我是被她喜欢的人类杀死的。虽然我并不确信自己有这么高的价值，但如果呢，说不定她真的是我完成任务的关键。

它们只是说让我清除掉干扰宇宙秩序的虫子们，但它们并没有一定要让我活着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

只要未来的线引他们走向必死的结局，不论我活着还是死了，我的任务都算完成。上亿年的时间，对于它们来说也只不过是静止不动的河流。

我等得住，只要他们不离开这个维度，我绝对能等到自由意识真正降临到我身上的那天。

我反握住她的手，开心的迎合她，“那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看到我答应，她的尾巴就像小狗尾巴一样，一直再甩。似乎情绪太过激动了，张开双臂扑过来抱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肋骨都快被她给撞断了。

“好，以后我就是你妈了。”

我刚刚好像出现幻听了，她刚刚说什么，什么我妈？当我妈？

“等等，你之前还说让我叫你姐姐的，怎么一会的时间就变成我妈了？”

她神秘兮兮的笑着，抚摸我的头发，满脸慈爱：“傻孩子，我的年龄别说当你妈了，按人类那边的算法来说的话，我都可以当你祖宗了。”

我当时就问她，她究竟在这里活了多久。

她说：“我也不记得了，已经好久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死了很多东西了。那个时候海洋是混乱的，那个时候啊，人类都还没来。”

她边说，手却一刻不停的摸着我的头。

我想继续问下去，可她却不愿再继续说了。

话锋一转，“反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好好教你的”。

教我？

她教的，我可用不了。

说是教，还不如说是继续听她讲那些废话。

不过为了迎合她，每次我都会认真的听。不过就算我想偷懒也没得偷啦，因为她会一边说一边提问我，就好像一定要让我记住她在岸上与人类相处的所有细节一样。

可逐渐，她不再讲述她和岸上那些两脚小人发生的事了，她开始讲他们的社会秩序。

她从人际交往讲到该如何察言观色，从他们的历史扩展到他们社会体系的构成。她说，人类很好骗，只要你亲近友好帮帮忙，他们自然就会和你交好，有些甚至会将你当成能够成为伴侣的对象。她说，人类很狡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让我以后遇到千万不要对他们赋予真感情。

她和我说了很多很多，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

我想我似乎有点开始喜欢她了。

这个族群和我曾经存在过的集合体一样是没有亲属意识的，只有群体意识。可她的一句家人让我和她单独的绑在了一起，我想我在她眼里应该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突然有一天，她对我说：“我们讲了那么久了，你还没有真正的上过岸呢。过几天，过几天我带你上去看看吧。”

我没有和她说其实我已经上过岸了，而是点点头应到。

我不想浪费她的好心，不想让她失望。虽然真的很痛，但其实也就一会。上次我都过来了，这次肯定也可以的。

后来，上岸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艰难，她将她的血滴在了盛满海水的集装箱里。那是一个采用单面向材料的集装箱，我待在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一切，可他们却看不到我。

那是我第一次上岸，我对一切都万分的好奇。

尤其是人类，我第一次见到了他们。

我看到她和人类流畅的交谈，她之前教过有关他们的语言，所以我大致是能听懂他们再说什么的。

我听到人类叫她“埃尔”。

这是她在岸上的名字，也是她唯一属于自己的名字。因为海底的我们是没有名字的，我们是通过大家特殊的波频来相互称呼的。

她还带我吃了岸上他们做的生海鲜，我感觉一般般，还不如自己生啃来得得劲。吃完后，她带我逛了他们的公园，我好喜欢好喜欢这里的植物，清凉的味道让我满心欢喜，可是我并不喜欢埋着它们的土壤。即使埃尔向我解释，如果没有土壤就种不出来它们，可就算这样，我也仍不喜欢它们。

她带我在岸上玩了三四天，我尝试了很多新奇的东西。可时至今日，我已经具体想不起来那些天我们究竟看了什么，做了什么，聊了什么了。

我只记得我很开心，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

我想这应该就是我想要的自由，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

我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她突然问我：“你想要有自己的名字吗，和人类一样？”

我沉默了。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和她一样。

她不可能永远带着我的，不然我们的存在迟早会被发现的。我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旦被点燃，我就会带着族群里的所有生物一起死，包括她。

它们的生死我当然不在意。

可她，唯独她不行。我不想让她死，不想让她难过。

我承认我确实有点舍不得了。

她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妈妈。

我喜欢她，我想和她一起生活，即使只有短短几天。

最后她还是固执的给我取了个人类的名字，她说，“我想到了，以后你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