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遇到这样一个白衣黑裤都能穿出魅惑少年感和成熟魅力杂糅的男人,白瑜一度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三个男人一台戏,只她一朵花夹在其中,也无需她来热场。
陈导作为搞创作的人,身上完全没有一点清高文艺范,却更像个市侩的生意人,圆滑世故,十分善于交际,又有文化人的底子在,不管聊什么都言之有物,把个洋老板说得一愣一愣,话没说几句,只顾着不停发出amazing的惊叹。
自己惊叹之余,史蒂夫一脸感动地对进门后点头打了个声招呼,沉默不语的男人道:“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太棒了,我们一定要投,一定要把这么好的作品拍出来,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也只有外国友人才敢这么说,动辄全世界,全宇宙,仿佛世界都是他家开的。
不过这时候的漂亮国,也确实有这样的底气。
外国人随便投个几万外币,在这里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款,可以做的事太多太多。
陈导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就是不赚钱,外国人也不会计较,反正钱多,不怕。
白瑜原本对陈导印象不佳,但看他游刃有余地将外国友人忽悠得团团转,情绪高涨,热情激昂,立马就要掏腰包,当下就给钱。
第一印象也未必就准,特别是搞影视文娱的,更加多面化,叫人看不透。
见史蒂夫已经把支票拿出来,从口袋里抽金笔就要签个数额,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手伸了过来,不慌不忙地将金笔从男人手里抽走,讲话也是不紧不慢,徐徐缓缓。
“不急,再看看,另外一个剧不也找你了,调查比较后再决定。”
沈时钧看着不像个商人,一派斯文,更像清隽儒雅的学者,但在场几人,最精明的也是他。
任由陈导说得天花乱坠,把史蒂夫感动得稀里哗啦,连白瑜都有些动容,产生一种就算只是在这个剧里做个观众看不到的幕后也很荣幸的感动,唯独捏着白瓷茶杯轻轻转动的男人,最为淡然,周身像是围了圈铜墙铁壁,只是礼貌地微扬了唇角,内心毫无波澜。
眼看着巨款就要到手,陈导哪肯放弃,一顿饭吃下来,聊了一通,他也发现了,正在能够做主的是坐他对面的年轻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瞧着是眼熟的,对于长得好看又有特点的人,陈导见过一面就能记住。
坐了这久,陈导越看对面的男人越肯定,就是前段日子的一天中午,他和林导在门口遇到的男人,开着小车,把白瑜也一并带走。
那车子,他也记忆犹新,不是一般有钱人能买得起。
思及此,陈导借口和白瑜到外面谈事,把她叫出来,走到前头假山边,直接就问她和里面的沈先生是个什么关系。
那天,他们出来,迎面遇到的几个人里有陈导,白瑜记得。
看陈导这样子,显然他也是记得的,白瑜想要睁眼说瞎话都不能够,只能半真半假道:“他是沈菲的堂哥,我姑母和他们家熟,叫我来送沈菲,所以我们一道来的,其实不是很熟,平时也说不上几句话。”
陈导盯着白瑜,仔细看她面上表情,坦坦荡荡地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倒也不好再问什么。
对沈时钧,陈导也愈发重视,好声好气对白瑜道:“既然你们两家关系好,那你多说说话,不要只顾着吃,你现在也是我们组里的一员,要大家都有饭吃,才叫好是不是。”
搞文创的人,加上一张厉害的嘴皮子,真就无敌了。
白瑜是有些招架不住的,她何德何能,被寄予让整个红楼剧组都吃上饭的厚望。
这时候拍个戏,不比四五十年后,各种土豪赞助,就算是知名导演,摊子铺太大了,组里那么多人要吃饭,为了筹集足够的资金,也是发愁。
林导之所以依赖陈导,估计也是看中他搞钱的能力。
然而陈导实在是滑头的老油条,现在又把筹钱的压力转移到了白瑜身上。
对于如今正缺钱的白瑜,还真就没法子拒绝。
然而,白瑜也为难:“陈导你不明白,就是这种有点熟,又不是太熟的关系,最难开口。”
陈导频频点头:“不,我明白,这样,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点头就是,我们配合一下,争取把这事办下来。”
办下来后,陈导弯成任务,也有更多时间做别的事了。
聊完后,回到屋里,史蒂夫下意识地起身,帮白瑜拉开椅子。
白瑜礼貌说了声谢。
这时候,陈导酝酿着情绪,把目标转向了沈时钧,却又瞧着白瑜道:“瞧我这记性,明明见过沈先生,就是不记得了,小白也不提,害我差点唐突了。”
史蒂夫认真地听,一时看着好伙伴,一时看看白瑜,最后望向陈导,更是一头雾水。
“谁见过谁?为什么我听不懂?”
陈导也看出史蒂夫不知道白瑜和沈时钧认识,忙仔细解释了一遍。
史蒂夫听完后更是张着嘴,一度说不上话,蓦地一下转过头,对着自己的老伙计道:“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我苦苦寻找的美人翻译,就在你身边。”
听到这话,沈时钧也是难得愣了下,目光一转,望向一旁避开他目光的美人。
沈时钧微眯了眼睛,轻声一笑:“所以,你们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明明只有四个人,一人一边,你看我,我看他,这么的近,人不多,简简单单的,为何这关系突然就变得复杂起来。
尽管不是很懂,陈导仍是举着清茶道:“呵呵,这茶不错,饭后喝喝,健胃消食。”
沈时钧饭吃的不多,茶倒是喝了不少,起身去了趟厕所。
他一走,剩余的三人纷纷松了口气。
史蒂夫不问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白瑜只能这样解释:“我们那回碰到是意外,他不知道的,我和他也不算熟,也不可能把这种事跟他说。”
“是的,现在碰到了,说开就可以。”
趁着男人不在,陈导又开始集中火力对准史蒂夫:“我们这部戏是传扬古典文学的重头戏,就如同你们国外的文艺复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其实不止你们一家,别家也表示过想要资助的意思,但我看史蒂夫先生更有诚意,也是真的喜欢我国文化,我才先找上的你,能谈下来,我们就不去看别家了。”
一番话说得当真是诚意满满,史蒂夫面上表情明显有松动,再次要拿金笔,可还没拿出来,男人就从里间走出来,一个眼神扫来,史蒂夫拿笔的手顿时僵住。
公司的钱是两个人所有,真正占大头的反而是沈时钧,史蒂夫就是想乱花,也得男人同意才可以。
男人只要一个冷冷清清的眼神,立马让热血上头的外国友人瞬间冷却下来。
陈导看着那张支票又被折回了洋老板口袋里,心疼得更是一抽一抽。
沈时钧出来后就再也没坐下,目光一扫,落到低头不看他的白皮肤姑娘身上。
“你今天还有没有事?”
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白瑜无动于衷,捧着汤碗,喝着平时很少喝到的鲍鱼粥,直到坐着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朝她看过来,尤其陈导,朝她拼命眨眼。
白瑜后知后觉地抬头:“不知道啊,要问陈导了,听他安排。”
陈导不自觉地背脊挺得更直,只因沈时钧终于正眼看向了他,第一次主动找他搭话:“白瑜今天还没别的事没?没有的话,我带她回家一趟,她姑母想她了。”
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谁也比不过站着的这位,她就不信,白婶想她了,还真能跟男人说不成。
但架不住陈导一心想要拉拢沈时钧,不等白瑜回应,他便装模作样地点头:“我们组是极有人文关怀的,有人情味的,小白这几日在组里做这做那也确实辛苦了,这样罢,放你一天假,你回家跟家人聚聚,明天吃完晚饭再来。”
吃完晚饭,必是不可能再有公交了,只有让人开车送。
这人,若是沈时钧,就更好了。
陈导这心机老男人,白瑜已经没法用言语形容了。
白瑜坐着陈导的车来,走的时候,却是跟着另外两个男人。
史蒂夫在前头开车,把他们送到家,还不忘挥手,约明天喝个早茶,或者吃个午饭。
终于找到了心仪的美人翻译,史蒂夫又有了奔头,这几天为着商场的装修,跟那些工人师傅比手画脚,鸡同鸭讲地,白头发都冒出来不少。
车上有史蒂夫,回来后,白婶立在院子里,沈时钧也找不到机会单独找白瑜聊,只能深深看她一眼,自己先进屋,上楼。
白婶陡然见到白瑜,像是不认识了,看着她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怎么回了?”
白瑜失笑:“那要不我走?”
“走哪去?”白婶把转身做出要走样子的侄女叫住,跟沈时钧道了声谢,就把人拉回到后面平房。
“昨天沈菲回来,我就觉得奇怪,这才去多久,半个月有没,哎,她那样子也不是个能吃苦做事的,”
话一顿,白婶再看向侄女,上下打量:“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还让时钧去接你?人家就算愿意,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好。”
毕竟是雇主,隔着身份在,白婶也没想过高攀,尤其昨天郑秀萍在饭桌上劝女儿时还说了那样一句。
“都是市井小民,你同他们计较做什么,没得降低自己的身份。”
那些话,白婶听着,也像是说给她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要不是这家给的工资高,又包吃包住,一年下来还能存些钱,她可能真就不想做了。
为此,白婶越发对白瑜道:“你自个争点气,考上大学,以后分个好单位,像沈家小姑那样还有不要钱的宿舍住,真正在城里落脚,这日子也算没白过。”
白瑜一听这话,就知白婶估计是听到什么,或者受什么气了。
白瑜试探着问:“不如我们先在外面找个房子住着,我们两个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少,房租还是够付的。”
“你是已经考上大学,将来不愁了?考上了,大学里有宿舍住,做什么花那个冤枉钱。”
“你住啊。”
“我一个人住更浪费,还得跑来跑去的,赶着来这做工。”
白婶越想越不靠谱,直摆手。
白瑜没辙,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以后再找机会吧。
白婶却没放过白瑜,非要问清楚她怎么就回了。
“你和沈菲不一样,她玩得起,你不行,你要做就好好做,多挣点钱,也给自己多准备些嫁妆。”
一提到嫁人,白瑜就聊不下去,正要借口困了,赶紧把话题岔开。
这时候,掩着的门被推开,沈菲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你也回来了,那好,快,我有事找你。”
沈菲风风火火地几下就把白瑜拉出屋,让白婶想婉言拒绝,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忠叔瞧见沈菲带着白瑜,一路小跑着进楼,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个年代,通商口岸才打开不久,进口化妆品尚未进来,大多数国人用的仍是国货,少数有条件的家庭获得途径,也是出国游玩,或者国外亲友带回来。
沈菲这样的家庭,肯定不愁的,衣食住行,永远走在时代的前列。
美宝莲的眼睫膏和眉笔,倩碧的润肤露,还有欧莱雅的化妆套装,全都是高级货,还很齐全,不管过多少年,有这么齐全的护肤化妆装备,只要会用,化完妆后再出门,人都感觉抬头挺胸,自信了不少。
好在白瑜对化妆有过研究,还自学过一阵,不然不一定认得全,能认出一两样还会用就算厉害了。
沈菲比白瑜更不如,能看懂这些瓶瓶罐罐大抵是干嘛的,就是不敢用,怕没用好,把脸毁了,更不值得。
“先说好,你要是把我化丑了,这个月工资也别想拿了。”
白瑜倒是不在意,她最近也没怎么做事,还去外面组里揽私活,就没指望这个月能发多少钱。
白瑜让沈菲搬个凳子坐到自己对面,还说化妆的时候,要做好,不能动。
不然眉笔画歪了,那就不能怪她了。
沈菲这张脸也没太多毛病,邻家小女孩那种苹果脸,只要不瞪眼不发脾气,笑起来的样子,还算讨喜。
就是这眉毛淡了些,眼睛也小了点,可塑性还是极强的。
沈时韫回军校后,沈家父母在家的时间反倒多了,二人吃过饭,坐在一楼客厅聊天,一人端着一杯茶,聊一双儿女。
沈明志听说女儿和刘家儿子闹矛盾了,刘家那边的人说给他听,他云里雾里的,问郑秀萍怎么回事。
郑秀萍没正面回答,反问丈夫:“老刘调任通知下来没?你就肯定他还能往上走?”
“不管能不能,这桩亲事是爸爸和刘叔叔定下来的,维信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只要孩子没问题,你就少想些别的心思。”
被丈夫一说,郑秀萍也不乐意了:“我能有什么心思,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一个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韫也是,要他跟乔家那姑娘见个面,还推三阻四不乐意,好歹二十好几的人了,个人问题该解决了,可就是不上心。”
工作上事事顺意,可到了家里,这不顺那也不如意,两个孩子越大越不听话。
郑秀萍提到女儿演戏的事:“我其实是不太支持的,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算个什么事,但这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是劝不动了。”
对于这事,沈明志直接就道:“不管她,让她在外头碰碰壁就知道厉害了。”
正说着,就听得一阵踢踏下楼的声音。
沈菲换了一身漂亮的毛呢格子裙,哼着歌儿快步走下来,几下跑到父母面前,美美转个圈。
郑秀萍被女儿的动作吓到,愣住了。
反倒沈明志反应快,回过神来,把女儿仔细打量一遍,还是那样子,不过又好像变漂亮了不少。
眉毛黑了,有形状了,眼睛看着也更明亮动人了。
白瑜也跟着下楼。
沈明志的目光一下又被后面缓缓走来的姑娘吸引。
这孩子,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眉目之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终于赶出来了,晚安啦,祝福过去现在以后看到这里的亲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