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ira, here, we have to go!’
‘Clara, i want to stay here for a while, you can go back to school first.’
‘You sure? I don’t think leaving you here alone is a good choice, maybe ……’
‘don’t worry about me, I’m ok, just remembered something you know, I need to be alone for a while.’
‘ok, well, call me if there’s anything else. There’s still a lot of work for us to do, just get back early, Yanira, don’t be too late.’
‘I see.’
跟她同组的女生是个美籍华裔,刚进学校的时候,杨树看着这熟悉的面孔还尝试过用中文跟她对话。
但是最终却发现这人已经离开祖国太久,无论是口音还是思维方式都已经融入了当地,于是她也不好再多强求。
不过即使如此,亚洲人的外表也让他们再次从教授那里得到了中国人总是最擅长数学的夸赞。
而对于现在的杨树来说,这些虚无缥缈的话已经不会再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了。
毕竟天分又如何,擅长又如何,空有才华而无处施展的人这个世界上更是多了去了,她只是恰巧幸运地拥有了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这才得以走上这条道路。
而进入到这个环境之后,她更是发现在这其中,比之她更有成就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人是最经不起比较的,那索性就不要拿自己去跟别人比,既来之则安之,所以对于杨树来说,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可以选择自己爱做的事情,也不用承担人际交往的负担。
更何况博士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要修的课程,她也可以专门针对自己喜欢的研究方向进行学习。
要修习的课程虽然不多,但是大部分都是精而简的东西,读文献,做研究,压力也着实不小,而其余时间泡在实验室里则是她的日常状态。
不过好在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课题,研究方向都已经细分到了具体的领域,有些时候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跟别人说不上一句话。
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本来就不是个什么话多的人,清清闲闲地不被人打扰,反而让她乐的自在。
杨树现在读书的大学并不是她硕士期间的母校,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州,若不是Clara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曾在这所学校就读过,也不会硬拉着她来陪她听今天的这场讲座。
那当然,要不是因为这个巧合,她也不会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广场,回忆起一些过去的故事。
现如今要是真的算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国,上一回飞过去还是因为要处理股权转移的问题。
她之前将自己手里的一部分股权以市场的公开价格转给了李青云,算是彻底的放了权。
而剩下的股份不多不少,恰好够她不用再担任最大的股东,也还能有个源源不断的小金库守着。
也许这个决定在外人看起来是有些不知好歹,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
且不说自己现在手里的钱已经够花了,公司交到李青云和新任代理人的手上,她以后拿的分红肯定也不会少。
按道理来说,只要他们家公司不倒闭,自己这辈子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个米虫坐吃山空。
而与此同时,她以后除了必要的股东大会,其余的一切事宜也都不必要一定参与,对于杨树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承认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天赋,也没有钻研经商之道的心思,那既然想通了这点,就没有必要一直抓着大权不放。
左右她现在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就像旁人说的一样,安心当个悠闲的富二代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对于她这种闲不住的性子来说,卸下了总裁这副担子,她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杨树将背包从肩上卸下,翻来翻去才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饼干,拆开包装以后捏碎了倒在手心里,这才蹲下了身子。
装在包里的饼干是她偏爱的焦糖口味,但不知道对于鸽子来说会不会有些太甜了,所以她原本便没有抱什么希望这群小动物会赏脸试一试她手里的饼干碎。
但是出乎意料地是,在她往广场中心的喷泉处挪了几步之后,仍是有不少的鸽子挥着翅膀飞到了她的手边,低头啄了几下,甚至还有一只,出其不意地站到了她的肩膀上,半分都没有怕人的意思。
西藏也有这样的鸽子的,只是没有这个广场上的这群小家伙这么亲人。
当时她从四川离开之后,改道北上去了趟西藏,为了一些不甘心,为了一些不舍得。
在缓慢运行的绿皮火车上,她在自己在火车站随手买下的日记本上写道,杨树写,她这一生花的所有钱都很值得,但唯独她的爱,半分都不值得。
于是说是赌气也好,说是矫情也罢,总之,失恋的人总是会为自己编排许多的不得已。
可是到了西藏以后她才发现,她的这些小心思都不是些很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世间的情爱到了这样天地广阔的地方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天和地都不会讲话,河流和山川也不言语,万事万物都静默,都与人类无关。
于是她所有的那些百转千回,也都被江水给冲刷了个干净。
西藏没有让她失望,而她却觉得自己还配不上这个地方。
后来兜兜转转的,她又转道去了趟奥地利,但却发现它也和自己之前去过的任何国家都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灰尘遍布,一样的夜晚高楼耸立,她记得自己曾经形容只有奥地利的雪里才配出现像白杨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在那滑过雪,见过一场连绵的大雪。
可是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终于知道,奥地利是很少下雪的,而暴风雪来临时,人们从不出门。
她在入学之前又去了很多地方,有她去过的,有她之前就想去的,荷兰,法国,意大利,还有新西兰。
她一个人走遍了很多地方,过程中也曾数度有过崩溃的时候,因为太孤独,因为太想家,上海的那套老房子在走之前就被她给卖了。
原先租住的公寓也没有再续约,她现在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其实早就没有家了。
于是每当第二天迎着朝阳醒来时,她便会选择再次启程前往不同的地方,就这样四处漂泊了几个月,这才终于回到美国入了学,安定了下来。
刚入学的时候杨树还是那副不爱与人打交道的样子,不过好在组里的同事和教授人都很好,而她当然也和Clara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于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四海为家的人到了最后,却是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地方安了家,但或许这里也并非是她的久留之地。
不过都没关系,这些事情都是太远的,太不值得现在就开始担忧的事情。
若是放到以前的她身上,想来是怎么也不会猜到现在的生活的,不过这也正是人生的浪漫之处,永远未知,永远满怀希望,这是她一直所追求的,现在得到了,也是开心的很。
Clara的家离这里不远,杨树今晚本应该在她家里借住,但是现如今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她又想着不如在附近找个酒店算了。
她隐约记得那个教堂后面是有一家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了。
手里的饼干碎不到一会儿就被这群鸽子给分食完全,杨树站起来锤了锤腰,朝着这群盯着她的小动物无奈地摊开了手,而后便不管它们有没有看懂,就转过身去想要离开,
“对不起啊,各位,这是我今天最后的口粮了,要不你们——”
“杨树!”
女孩原本的动作因为这熟悉的喊声而僵在了原地,夕阳大片的余韵在她身后炸开,火红色的落日和云朵无知无觉地充当了这场重逢的背景。
喊住他的男孩被人群遮挡在广场的外围,可他没有奔跑,只是大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手心里攥着的是一张崭新的拍立得,在温度的加持下,显露出的隐约是一个被鸽子围住的女孩。
在信纸的背面有用油漆笔写下的字迹,细细看过去,是一句长长的话——Your freedom is mine,是他蓄意为之的缘分,也是兜兜转转的重逢。
杨树在这样长久的沉默中不发一言,直到那带着太阳温度一般的人裹挟着整个日落朝她奔来,当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时,再次对上了那双纯黑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