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 第33章 第 33 章

“奥克兰的毛利语名字是Tamaki-Makau-Rau，翻译过来就是纯洁的少女和一百个情人，当然它也不负盛名地被无数的“倾慕者们”争抢了好几个世纪。

但只可惜，最开始给这座城镇命名的毛利人只是想说这里适合一千个人居住而已，你看，人们总是爱给简单的事实平加一些浪漫的想象。”

“那么请问，现在坐在我车上的这位少女，我是你唯一的情人吗？”

白杨操控着方向盘朝右转了个弯，对着现如今才想起来拿起手机查资料做攻略的女孩调笑出声。

“如果你是在向我求婚的话，那我建议你选择圣帕特里克大教堂，听闻它是整个镇上最为有名的一个。”

杨树朝驾驶座上的人晃了晃手里亮起的屏幕，白杨趁着直行的间隙，匆匆一眼间瞥见了手机上那座小小的教堂，经典的哥特复兴式的风格，大约是座很古老的建筑，所以也许，真的曾有上帝踏足的痕迹。

“那我是不是要重新给你买一枚戒指？或许你可以搜一搜附近最近的首饰店？”

“不用，你不是送过我了吗？”

杨树下意识地便头也不抬回答道，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究竟是什么，而后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试图蒙混过关。

“那不一样，求婚的戒指要带钻的好不好？”

白杨当然记得，那对他亲手打的素戒，被以蹩脚的理由送出的，后来不知道被女孩一气之下扔到哪里的指环，但也没什么可惜的，总归都是些他犯下的错。

即使自己的那枚还小心收在房间的柜子里，藏得太深，杨树来了他家几回都没有发现。

“那我要十克拉的！大到我戴在手上就会手酸的那种！”

杨树看着眼前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赶忙就回应出声，想要将刚才的事情给翻篇。

“哎呦，原来我老婆这么难养活啊，那我可得多多工作多多赚钱了，要不然到时候我怕是养不起我们家小杨总了。”

沿途的山路旁有高耸入云的雪山和成片的松树林，新西兰快要入秋，成片的草地都在风的吹拂下摇摆，他们在当地租了车自驾，又正好赶上了个好天气，汽车驶过时会有大片的鸟群被惊起。

山谷空响，天蓝泉清，人类天然就在这样广阔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于是新西兰也被誉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一个小岛，但幸好的是，与此同时它也给予这岛上的每个人，相爱的权利。

“就算你没有钱也没关系，我有就好了，我的就是你的。”

白杨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他知道杨树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这个女孩天然就让人又爱又恨，因为她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毫无保留，而他也刚好有幸，成为了这份爱的唯一拥有者，他何其有幸。

“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的惊喜？”

“对啊，你知道吗？

新西兰这个国家很有意思的，在上个世纪末的时候，这个仅有三百多万人口的国家竟然拥有着七千多万只的绵羊，所以平均每个新西兰人都要拥有二十三只绵羊，那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而即使现在这个国家的绵羊数量正在逐渐下降，却也仍然是人口数量的五倍之多，所以新西兰也被誉为绵羊之国，因此当初我在得知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曾想过要来这里定居。”

奥克兰的莎士比亚地区公园有着广袤的草地和望不到尽头的海岸线，无边的草场会让人觉得天和地好像都连在了一起，成群的绵羊在草场上奔跑或者吃草，总归都是不受束缚的，这天地间最自由的存在，这是无法比拟的，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人类不会拥有的，短暂的自由。

“但这原因说起来很可笑，我曾经很固执地想过，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要找个地方养一只羊或者种下一棵白杨树，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总归是和你有关的，可以被我牢牢攥在手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失去。

所以你看，我的不安一直都很具象化，我把一切的后路都想好了，就等着你宣告我的‘死刑’。”

杨树越过羊群望向远方那棵地平线上突兀冒出的“孤独的树”，想起自己在第一次得知绵羊之国这个地方时，曾经真的很认真在网上查询了白杨树的生长条件，妄图在自己之后可能前往的住处旁栽下一棵白杨树。

可惜白杨树虽然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环境，只需要充足的阳光照射就可以生存，适应性极强，但是高温和干燥的气候则会对它的生长产生不利影响。

而寒冷的冬季则是对它的致命伤害，恰巧新西兰最为著名的就是它阴晴不定的天气，所以白杨树在这里活不下去，当然，也没有人闲的像她一样要强求一棵树的生存。

“但是我现在突然想明白了，总是担心以后那些日子实在是太劳心劳神了，这种不安的想法既消耗我们的感情，又让彼此不能好过，所以我带你来这里，除却为了放松心情以外，也是为了打开我自己的心结。”

杨树转过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地面对着白杨说道，

“白杨，这草场上有上千只白羊，也有上千棵不知名的树，原本应该是我计划中最适合用来治疗情伤的地方。

但实际上我现在发现它们与我们的巧合只不过是名字的些许相似，除了你和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跟这片牧场，这个国家因为一些别的理由产生羁绊。

而我现在来到这里了，看到了我的退路，却发现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我想要的是你，也只有你，我希望的是你能陪在我身边，越久越好，而不是骗自己可以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支撑下去，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坚强，白杨，我喜欢你，一直都是，我害怕失去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害怕。”

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会让人无端地热泪盈眶，杨树把这归咎于草场上的风实在太大了，吹得她眼睛发红，所以才会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常对人剖白真心，因为她知道大多数人都会因为这份真心的重量而望而却步，仓皇而逃。

她也不是没有试过的，但总归都是些不太好的结果，所以渐渐地，她也就不再试了。

但是面对喜欢的人，人们总是会平添几分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她渴望把这些话说出来，渴望让眼前的人知道，渴望将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延长的再久一点，这是她的强求，是她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次例外。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这样说，当然，也自然无法比较我们谁爱谁更多一些。

你知道的，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似乎天然也没有什么感知情绪的能力，所以我总是无从分辨人们对我的真心和假意，因此自己付出的也大多都是些无谓的情感。

我不否认我从前真的交过很多的女朋友，但是就像你的朋友所说的那样，这背后的原因一半是为了反抗我爸妈，另一半则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填不满的空洞。

我渴望有人爱我，但却发觉我遇见的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爱，所以这个空洞一直无法填满，所以我一直没有停下过寻找。

这很自私，我都明白，但是你不一样，杨树，即使你不爱我，我也愿意将我的爱双手奉上，我不要求你的回应，只希望能留在你身边。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没有变，杨树，我不能失去你，就像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停止爱你一样。”

有胆大的羊羔在二人说话的间隙围绕在了他们的身边，还没被剃去羊毛的绵羊拥有着柔软的身体和无辜的眼睛，杨树被它们包围着，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暖洋洋的。

新西兰的秋天很冷，但有些东西天然就有让人温暖的能力，比如爱，比如亲吻。

于是一切的回答就此消弭于混合着泪水的吻里，就在异国他乡，就在此时此刻，在荒无人烟的草地上，白杨黑色大衣的衣角和杨树的裙摆交织在一起，随着风在空中缠绵，站立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地平线的最顶端勾勒出一副动人的画面。

而情人的吻则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它让一切的不甘与悔恨都淹没在唇齿相依的温度里，吻是咸的，但爱人的呼吸是暖的，杨树的手搭在白杨的背上，不断收紧，感受着真切地被人相拥的安稳。

他们的爱情从来不需要见证，上帝自会聆听到信徒内心虔诚的祷告。

而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人会永远做对的事情，那当然也没有人永远会行差踏错，所以每个人也就此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拥有被人全心爱着的机会，她和白杨，其实都一样，他们相爱，就可以学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