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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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四个人一人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小馄饨，坐在落月阁的回廊下看雪，不到一刻，地面上就凝起了一层银光。

“哥，快年下了，听说九皇子要带着辰月使臣进京了。”阿鸢很害怕，至少她现在很怕将离离开，提起九皇子她就更是陌生了，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哥哥，说起来也只敢弱弱的说一声九皇子：“他们是来接你回去的吗？”

将离喝了口馄饨汤：“来就来呗，辰月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管我？快到年下了，给你们做两身衣裳，等过年了我给你们发红包，大大的那种，阿鸢存着给自己当嫁妆。”

阿鸢笑得眉眼弯弯，一下子就把担忧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好啊，哥。”

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与她年龄相仿的几位公主早早地都已经被指婚了，嫁妆份例都是尚宫局和内廷司按制准备的，只因为明帝舍不得，所以婚期未定再留些时候，只有她是被遗忘的......

宫城中除了将离和宁泽谁记得她呢？可是将离自己也有难处，明帝的盛宠哪里是这么好担的？眼下朝野上下都把将离当做媚主的妖物，将来明帝死了，辰月式微，将离的命在这天启城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所以将离与他们的来往从来都是避着人的，因为将离说：“我的名声太坏，掉在烂泥里捡都捡不起来，你们一个大胤的公主一个大胤的皇子，不管现在怎么样这辈子也算是出身尊贵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跟我这样的烂泥搅合在一起，以后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们？”

可是阿鸢最想做的事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在太阳底下，和弟弟一起拉着将离的手，然后大喊：“这就是我哥哥，我最好的哥哥。”

她想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将离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只是这些现在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只是她也清楚，现在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都是笼中之鸟，没有一个有所谓的自由。

“哥，外面都在说徐家的事是你......”

阿鸢还是担心：“你真的不解释什么么？听说这可是三朝元老，徐家说倒就倒了，但是那些门生故旧这么多，他们要是对付你，找你报复可怎么办？”

将离觉得无所谓，外面的那些事在他看来还不是眼前的这碗小馄饨：“皇帝还没死呢，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徐家那点烂事自己没料理干净被人翻出来，明帝多疑彻查到底，才有今日的下场，说到底是徐家自己技不如人，跟我有屁关系？小姑娘家家的，别一天到晚担心这些，你哥我一时半会儿且死不了呢。再说了，这种事又不是你们家皇帝一朝第一次有了。”

将离话虽然说得粗鲁，但是却是事实，明帝专权之下，处置重臣哪里是他一个娈宠可以指手画脚的？明帝自己没准早八百年就惦记着怎么收拾徐家了。现在这口锅不偏不倚兜头又扣在了将离的头上，其实朝臣未必不明白君心难测，只是明帝哪里是可以轻易撼动的？那点怨恨和不值只能冲着将离来。

阿鸢气鼓鼓的：“我这是担心你呀！！”

宁泽年纪到底小些，傻乎乎的没听懂，但是却也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徐家的倾家之祸实在是太大，怎么可能瞒得住？

“哥，不用担心，我保护你！”

将离无奈地看了眼那包子脸上隐隐可见的巴掌印，小小男子汉能被一个公主打成这样看来是指望不上的。

给宁泽的嘴里塞了个小馄饨，将离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腮帮子：“好啊，哥哥等着你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哥哥了。”

宫人不敢怠慢将离，所以落月阁里的地龙烧得旺，三个人吃完小馄饨浑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宁泽又开始拱在将离的怀里撒娇：“哥哥，今晚我跟你睡吧。”

他们自己的宫舍里就算是有炭火也不会有地龙暖和，这片刻的温暖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将离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明日一早你们就要赶紧回宫，跟着你们的嬷嬷这会儿肯定是赌钱喝酒去了，但是明日必定来寻你们，别惹事端，从我宫里出去，对你们不好。”

阿鸢明白，其实她也不想麻烦将离，但是宫里实在是太冷了，他们一向小心，今日华阳公主一闹折了他们的炭火，若是马上就能补上也太点眼了，宫里的这些人谁不是长了一副九曲回肠，次数多了难免生疑，那他们可是给将离惹祸了。

“哥放心吧，这天冷，那些奴才才没这么勤快呢。”

阿鸢懂事地帮着焚樱收拾碗筷，打扫回廊，这些事她从小就会做，其实她做起来比焚樱这个大家小姐还熟练些，焚樱跟着将离刚进宫的时候对大胤宫廷的一切都很陌生，很多事还是阿鸢教她的，两个女孩子早就熟络得不行，宁泽耍赖要跟将离睡，阿鸢也不管他，想也不想就跟着焚樱回东暖阁了。

两个女孩子多的是话说，将离也懒得多问，焚樱和阿鸢都是可怜人，两个可怜的姑娘抱在一起，漫长的日子总会好过些。

落月阁里暖意融融，只是天又开始下雪了，琉璃瓦上传来细碎的声音，将离睡得并不熟，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天刚刚有些亮意就醒了。

怀里抱了一夜的小暖炉已经被人抱走了，阿鸢是个谨慎的人，怕人耳目眼线，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带着宁泽回自己宫里了。

香炉里是焚樱添过的安神香，气味冷淡但是却莫名让人心安，难怪后半夜他睡得熟了些。

“殿下醒了？”焚樱捧着梳洗水进来，落月阁里的宫人都不敢生二心但是能真正近身伺候将离的也始终只有焚樱一人：“昨晚上看你梦呓，宁泽就来找我，我给你添了香，用着还好么？”

将离撑着头，低声道：“内廷司的东西不好敢往我宫里送么？”

焚樱接了话：“是啊，你如今煊赫谁敢怠慢，连过去盛极一时的徐贵妃昨夜里都被你锁死宫门关起来了，陛下连问都不问一句，谁还敢惹你？皇帝宠你，护你，但是我的殿下你是不是也太放肆了，我们远道而来，在别人的地盘上得罪这么多人，日后可该怎么脱身？”

“樱姑娘，咱们都到这个地步了，不脱层皮怎么脱身？”将离自嘲一笑：“不过明帝最近召我次数越发多了，一时半会儿我死不了，别人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我。”

焚樱像给小猫洗脸样抓着将离给他擦了脸，然后就气不打一处来：“九皇子带着辰月使臣回朝，辰月的人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来者不善，你还不早做准备？这些年你传回辰月的消息虽然多，但是大多都是些散碎细节，无用！！国主和大祭司肯定是要问罪的，甚至他们已经觉察到什么了，殿下，要为自己着想啊。”

将离起身一边换衣服一边问焚樱：“辰月来的是谁啊？”

“听说是长王子。”

将离冷哼一声：“暄宁那破烂身体怎么受得了长途奔波？你放心一时半会这些人作不到我脸上来呢，九皇子可舍不得，他们一路上一定是游山玩水，明年开春能到天启都是万幸暄宁身体争气。辰月还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金尊玉贵的长王子都要送到天启来淌浑水了。”

焚樱叹了口气，话里话外都是心疼，戳戳将离的头：“你啊，就是这个性子，那些人从小就欺负你，你也不在乎，任由他们摆布，你怎么说也是辰月的王子，何苦到胤朝做这些事。”

“争？”将离满不在乎地反问：“我拿什么争？我的樱姑娘，我俩能活着到天启都该感恩这些人手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暄宁是王后所出，我跟他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焚樱就看不惯他这副把自己的事说得像别人的事的那副死样子，于是在他后脑上拍了一记：“你真不惜命啊！小混蛋，你说的要带我出宫过好日子呢？！要给我好多好多钱给我养老呢！小王八蛋你死了我找谁去啊！”

“姐姐放心吧，这是天启，想杀我没有在辰月这么容易。”

将离在宫中惯常都是辰月打扮，身上穿着纱袍，头上挂着额饰，叮叮当当好一串响，按理说他对辰月不该有什么感情，焚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老是喜欢这么打扮，其实将离容貌瑰丽，寻常衣饰物就已经很好了，将离现在名声这么差也跟他这么张扬的打扮多少都有关系。但还是仔细地给他挑好了衣裳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泠公子，尚宫局送年下的份例来了。”一个小内侍在殿外通报：“公子可要亲自看看。”

将离给自己挑了个镯子带上，一大早上就有人来献殷勤，既然来献了，如果不满足这些人的期待，恐怕有些人回去要十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我去正殿见他们。”

尚宫局的总管女官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上去心宽体胖一脸宽厚，可是将离却知道这样的人能在天启爬到这个位置手心里早就不知道攥了多少人的血了，这个女人没这么简单，也不知道是挖了什么坑在前头等着他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