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的人是曲清溪。
这回白阙没有强迫聂逸打开免提,不过在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立起耳朵仔细听。
只可惜这里距离海边太近,海浪声完美地盖住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白阙只能听到聂逸的回应,但很遗憾,绝大多数都是沉默。
“无论是被煽动还是其他,结果都是这样,既然照片已经在白夜明手上,那我和白阙的处境就是被动的。”
聂逸突如其来的一句让白阙有些傻眼。
“我……”白阙刚一开口,就被聂逸摆手阻止了。
“我没有埋怨你,”聂逸说,“我只是无法回应你的感情,如果我曾经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啊……好渣的话……”白阙小声嘀咕。
聂逸刀眼飞来,白阙立刻噤声。
随后,聂逸又恢复了沉默,而且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白阙看着对方那张严肃的脸,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回去吧,”聂逸说,“连我也觉得冷了。”
确实冷,现在大概已经十点了,冬天的海边,现在才感觉到冷,白阙只觉得聂逸在逞强。
不过他不打算揶揄,而是像刚才那样搂住聂逸的肩膀,这回对方没有挣脱,就这样相互温暖着向前走,竟也不觉得冷了。
这一路上白阙考虑了许多,等回到别墅,他立刻说:
“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好。”聂逸回应得也很迅速。
“但是走之前,我想给你画张画。”白阙认真地说。
聂逸顿了顿,说:“好。”
还是阁楼的房间,还是那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白阙甚至没打草稿,就这么挥洒色彩,描绘着眼前的男子——
斜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动作很闲适自然,却也不失挺拔。
白阙画得很快,他不想画得很仔细,甚至有些抽象,都是由大大小小的色块组成的,但用色却很小心谨慎,尤其是那双眼睛,他调了很久的颜色才满意。
他画得很快,但并不潦草,他确实很会用色,所以他的这幅画干脆是用色彩堆砌成的,很大胆,也很有趣。
最后一笔画完,他放下画笔,说:“OK!你看看!”
聂逸看起来有些惊讶,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会画得这么快。
而当聂逸看到那副画的时候,竟然破天荒地瞪大了眼睛。
白阙刚刚还有点自信,可是聂逸的反应让他有点担心。
“……怎么样?不行吗?”白阙小心地问。
“非常好,”聂逸的语气竟有些兴奋,“色彩运用得非常绝妙,你已经出师了……不对,应该说是我应该跟你学习。”
白阙被夸得哑口无言:“……你不会在说笑吧?”
聂逸看了看他,说:“我不会拿绘画开玩笑。”
白阙这时才明白,聂逸是真的很赞赏他的作品。
他非常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聂逸用手机拍了一张,白阙以为他只是留念,没想到他竟然说:“我打算发给导师,参加画展。”
白阙有些呆怔:“你不是不想我用画像参展吗?”
“我改变主意了。”聂逸理所当然地说。
白阙眨眨眼:“为什么?”
没想到聂逸竟然面带微笑地捏捏他的脸颊:“因为不想这么好的作品被埋没。”
白阙瞬间愣住了。
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让他嗫嚅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时,聂逸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是我错了。”
白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错了?哪儿错了?”
“哪都错了,”聂逸的眼中竟有几分怅然,“我不应该把你关起来,像你这样一只白鸟,还是放你自由比较好。”
白阙的心陡然一震:“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吗?”
谁知聂逸竟然蹙起眉来:“你在说什么胡话?”
白阙一下子怒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放你自由’这都是分手的时候说的话!”
“抱歉抱歉,我换一句,”聂逸说,“是要支持你的自由,比如我想象的要强得多。”
白阙由怒转喜:“真的?”
聂逸轻点下头。
白阙心中萌生一个坏念头,他试探地凑近,小心地问:“既然我那么强,要不要让我……”
话还没说完,聂逸的双眼突然多了几分危险。
显而易见,丝毫没有遮掩。
白阙立刻歇菜了。
“让你什么?”聂逸面无表情地问。
“什么也没有,您当我放屁。”白阙尬笑着说。
观察了一番,发现聂逸没什么其他反应,他安下了心。
时间已经不早了,白阙赶忙收拾了一番,把他这些天的画整理好,还顺手“偷”了几张聂逸的。
等坐上聂逸那辆大G,白阙才感觉到疲惫,仿佛这几天都在外面旅游一样,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阙回过头去,看看那辆停在院落中的摩托车,问:“大摩托怎么办?”
“拜托朋友来取。”聂逸回答。
“哦,”白阙枕着汽车座椅,侧头注视着聂逸,“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家餐厅的?”
“猜的。”聂逸回答。
白阙愕然的怔了几秒:“猜的??”
“很好猜,但我没想到你会从卫生间跑出来。”聂逸说。
“你本来要去做什么?”白阙问。
聂逸看了看他:“把你带回去,无论用什么手段。”
白阙感觉到聂逸的决心,那时的他大概已经准备和所有人撕破脸了。
他越来越困倦,伴随着这句低沉且坚定地话语,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就不觉得前路渺茫。
*
稍稍休整了一下,白阙回归了。
距离平安夜越来越近,塞普斯的活动准备,进度条已经进行到80%了。
看起来已经完成很多了,但最后的20%才是最重要的。
从会场布置到各平台的广告投放,不能出任何差错。
白阙错过了许多,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补课,然而,盛望那边显然收到了什么警告,很不配合他的工作,好在设计都是出自他和聂逸之手,也不至于有太大阻滞。
但是就在他忙了一整天,粒米未进的时候,温书华和钱莱突然闯入他的办公室。
此时他跟聂逸正在讨论接下来的日程,洛科要负责舞台布置,时间紧,任务重。
是聂逸率先发现了他们的出现,白阙随即看去,只见那两个人都是满脸肃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照片,”钱莱说,“被他们发出来了。”
白阙竟然不觉得震惊或者愤怒,只是预料之中的平静。
“发就发吧,”白阙低下头,继续看洛科的同事们整理上来的舞台材料List,“你们来得正好,你说这个雪花是用投影还是玻璃雕刻?”
钱莱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上点心吧!都上热搜了!用我给你念念吗?鸢尾美术学院院长与老师在教室激吻!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白阙抬起头和聂逸对视一眼,没说话。
他不是不想理会钱莱,而是真的无语了。
“怕什么?不是整理了盛望这些年的恶行吗?发出去就好。”聂逸说。
“这是肯定的,我已经让他们发完了,”回答的是温书华,“可是你们的事……”
“不用管。”聂逸不假思索地说。
白阙在一旁听得也有些惊讶:“盛望的恶行?是什么?是我跟温姐整理的那些……”
“是聂总准备多年的大杀器。”钱莱打断了他。
白阙惊讶地看向聂逸:“什么大杀器?”
钱莱先看了看聂逸,得到许可,他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还拿起白阙面前那杯咖啡“吨吨吨”地灌了几口。
白阙无语,等钱莱放下咖啡,就抄起手边的剪刀绞掉一段吸管。
“噗。”
温书华立刻笑出了声,聂逸也是一脸无奈。
钱莱则是撇着嘴,不满地说:“你到底听不听?”
白阙说:“我没说不听。”
钱莱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咔咔响:“也就是你,换个人我早急了。”
白阙无辜地眨眨眼,没有说话。
“行吧,我跟你说……”
随后,钱莱用简短的语言解释了所谓的“大杀器”究竟是什么。
白阙目瞪口呆,因为钱莱没有说错,这只要拿出来,绝对能把盛望推到深渊,竞标肯定要丢了。
“我因为白阙,不想做得太绝。但既然他想如此,那我也管不了太多了。”聂逸缓缓说道,语气沉稳得要命,却也十分冷峻。
“你……你是怎么拿到盛望偷税,做白手套的证据的?”白阙的声音都在抖。
说实话,他隐约猜到他父亲自从夺下盛望之后,就开始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甚至比他说的这两个还多,还恶劣的事情也有。
可这些都是秘密中的秘密,连白阙都摸不到边,聂逸又是从哪里知道,甚至拿到证据的呢?
“十年能做很多事情。”聂逸语焉不详地说。
白阙双目圆睁:“难道你在盛望埋了眼线?”
聂逸算是默认了。
“可是……我小姨那边……”白阙担心地说,“她肯定不希望盛望毁掉。”
“我的目标是白商之,不是盛望,沈郁既然能做到塞普斯公关部经理,肯定不是个蠢人。”
聂逸的话音刚落,突然,白阙的手机响了。
他看到来电显示,抿抿嘴巴,说:“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