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活动结束后,员工和白靳衡都在收拾着店内的桌椅。
白靳衡仔细地擦拭过桌椅,一旁员工比划说:【老板,我们来,你去休息。】
他摇摇头,笑着回答:【你忘了,我也是这家店的员工。】
白靳衡脸上洋溢着忙碌的愉悦,笑得轻松,那嘴角的弧度,又摄人心魄。
一个女孩看痴了,怎会有人修长的手指比划手语时,也像在变魔术一般呢?
人们总是喜欢看弹钢琴的男人瓷白如玉的手指敲击键盘……可白靳衡的手,也是迫使人目不转睛。
总是会期待,他下一秒会“说”什么。
被身边的几位朋友怂恿着。
她其实算是今日参与活动的人里面,学习手语最快的一位。
手中抱着的绿植娃娃,还是白靳衡亲自给她的礼物。
“去啊!怕什么。要个个人联系方式而已。”
“万一人家同意了呢!”
“姐妹们罩你!”
女孩的指尖来来回回揪着怀中的娃娃,面露羞涩,拖沓着步伐。
白靳衡被拍了拍肩膀,他转身,回以礼貌笑容。
眉毛轻扬,不知她是否还需要什么帮助。
女孩还特地用今日所学与他交流,用手语问道:【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我想要你的……电话。】
三十个春夏秋冬过去,白靳衡看过四季变化,又怎会不懂人的神情变化。
他依旧噙着微笑,让员工为他“翻译”。
跟了白靳衡几年,柏洋自然也是懂他的意思,带着歉意说:“老板说,他这个人很枯燥乏味,还是老年人的生活作息。他不懂怎么和异性女孩子交朋友,若是你喜欢喝咖啡,他欢迎你常来。”
婉拒了女孩。
白靳衡没有再看女孩的面色,只是微微躬身道别撤离。
不开始,便不会有再深的伤害。
正常人和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能够真的互相理解,共情……
异性朋友,还是不要为最好。
看到他手提着一大个麻袋出了咖啡店,完全和他上一秒的气质不符。
女孩也一瞬间泄了气。
算了。
毕竟……有残缺。
沟通也困难。
——
苏蔚蓝到校后,四件作品里面毁了一件。
“啊呀,破了啊……”尉媛说。
画轴一摊开,苏蔚蓝也发现宣纸一处翻翘而起,还偏偏破损了画中人物的脑袋?
肯定是刚才摔的,苏蔚蓝怔愣了一瞬。
尉媛说:“再画一幅就还来得及,可后天就展出了啊。”
画轴中发现一个不明物,“这什么?”她又问。
——
十分钟的事,苏蔚蓝骑着自行车赶到咖啡店。
马路边的花瓣、树叶被风吹了一地,七零八落,躺得肆意。
蓝蓝在白靳衡做好的鸟窝内来回看着忙碌的行人,鸟脸搁在鸟窝边缘,缩着身子,它瞧着瞧着,开始昏昏欲睡,脸越挤越肥。
上气不接下气的苏蔚蓝,推门进入找到了一位咖啡店的员工,他的铭牌上写着“庄托尼”这个名字……
苏蔚蓝轻咳了两声,“庄……托尼,你们店里,那位阿多……”
“怎么老想起这个名字。”
什么阿多尼斯!
苏蔚蓝拍了自己脑门。
嘴瓢自语了一句,她比划了一下身高,“就是一位穿白衬衫的男生,大概,这么高。”
她竭力踮起脚尖,用手示意。
怕人听不懂,立即拿出了包内随身携带的纸笔,低头速写几笔,展示给面前的人看,笔尖点了点画面,“长这样的。”
她画出了白靳衡温文尔雅的笑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
最主要的……
庄托尼弯腰低头细细一看,点睛之笔,是白靳衡眼皮上一颗小痣哇!
“我的天!你几笔就画出了老板啊。”他讶然瞪目。
目测年龄还挺小的样子。
似乎没见过?
但她又是哪位仰慕自家老板的女生?
苏蔚蓝疑惑地眨了眨眼:“他是,你们老板?”
她拿出了一个塑料小盒子,苏蔚蓝也不知这么存放合不合适,“那请问这个……是他的吗?我早上在门口摔了,他算是……帮了我。”
娇颜微红,她乖巧地抿嘴等回答。
庄托尼一目了然,指了指外面沙滩,“哦哦,他在那捡垃圾呢。”
苏蔚蓝朝着那方向一看。
苏蔚蓝:“……”
聊了几句以后,庄托尼问:“你是国画院的学姐?我刚大二,学的人物角色设计,还说给老板画个表情包和出个店铺周边呢,怎么都画不出他神情的……传神之处啊。”
表情包的图被庄托尼保存在自己的平板中,苏蔚蓝拿过后,用吸附在上边的笔改了几笔,尤其是嘴角,和眉弓之处。
“你这个,这么画,会……生动,一点。”
庄托尼看了修改过后的样子:“噗哈哈哈哈,跟老板真的很像。”
——
在寥寥的人影中搜寻白靳衡的人影。
沙子灌进了编织鞋子内,苏蔚蓝不适地缩了缩脚趾,不远处有一只小螃蟹悄悄地埋入沙坑,小小的几片贝壳在沙堆里若隐若现。
白靳衡此时正一手拿着一大个麻袋,一边捡起人们随手扔掉的瓶瓶罐罐装入。
这人,这么环保呢?
都是老板了,不至于这么贴补家用吧?
苏蔚蓝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
察觉有人靠近,白靳衡自然而然地偏头。
是她?
苏蔚蓝几步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地递给他,话也说得急了起来:“不好意思,这个,卷在我的画里了,我早上没注意,是不是给你生活带来了麻烦?”
唇瓣一张一合,说话的频率太快,白靳衡淡然自若瞧着她的嘴唇。她的几缕凌乱碎发被风吹得粘在嘴角,被她慌忙撇去。
用自己的手机又输入了一遍刚才说的话,苏蔚蓝心想,他应该是没有看懂她说了什么。
还是那个“大砖块”平板手机……
装瓶罐的袋子被轻柔放置在沙滩面,白靳衡双手接过苏蔚蓝递来的盒子。
他低眸一看,塑料盒子上,还有一个圆形的小贴纸,贴纸上举着大拇指,配着字眼是“good job”。
这个女孩在短短一个上午就见到了两次。
白靳衡还是不放心地打量了她,看看身上是不是有受伤的地方。
确认无伤后,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因为他鲁莽帮助人而让她伤着。
他点头,嘴角噙着淡笑,白靳衡对苏蔚蓝说了句:“谢谢你。”
声音没有慵懒的拖长音,依旧是英腔的发音特点。
苏蔚蓝不太懂,像他这般发音说话,对他而言,是不是会很累?
她摆了摆手,梨涡在嘴角显现,“不……不客气。我还得谢谢你。”
在白靳衡的身后,有一个售卖冰粉的摊贩推着小车。
她单手遮在额头,眺望着,光线映在她的侧颜,微蹙的秀眉舒展开来,眼中是跃跃欲试的眸光正在发亮。
白靳衡随她视线望去,心下了然。
但苏蔚蓝转身放弃,和白靳衡二人渐渐回到了咖啡店门口,白靳衡正在捆绑扎紧袋子束口,苏蔚蓝却是看中了贴着玻璃的那张檀木桌子。
她绯红的脸恰如沐雨后的娇艳桃花,苏蔚蓝指了指,“这个位置,我能用吗?”
今日不办公,自然……
也是可以让她借用一下的。
白靳衡点了点头。
新的画轴摊开,白靳衡进门后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苏蔚蓝觉得进入店内不消费也难为情,要了一杯拿铁。
摆放了笔墨纸砚,白靳衡一下觉得这女孩可太神奇了。
那一个包里能变出这么多的物品来。
可别说,一看她摆放完,确实她的物品风格,和那张桌子更搭。
白靳衡见她极有耐心的磨墨,吩咐员工去找个屏风来为她挡着。
她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个位置风景极佳和静谧。
——
白靳衡在门口的给蓝蓝喂水,半个袋子的瓶罐被他递交给一位老人。
苏蔚蓝沾墨时不经意抬头,见到老人和他礼貌道谢,二人瞧着很熟稔的模样。
埋头作画,黄昏渐渐溶在了倦鸟的羽毛之中。
白靳衡回头,那个女孩除了一杯咖啡,似乎什么都没吃。
她偶尔敲了敲肩背,似乎那张椅子硌得慌,坐一会儿又站起身子来,撑着桌面,全身心地投入。
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将她从水墨中拉扯到现实中。
白靳衡双手抄兜,隔着玻璃见苏蔚蓝整个人都快埋进了那张山水风景画,执笔作画的手下笔轻柔,内敛细致,时而果断潇洒,笔线遒劲。
两条灯笼辫子微晃,扰了她的视线。
她也不恼,随手合并扎在脑后。
白靳衡笑,明明是个小姑娘,斧劈皴却是用得大气,山势巍峨,附着小桥流水。
曲径通幽,石墙被树木环绕。
有老者撑杆泛舟河上,似是归家……
——
庄托尼献宝似地将表情包凑到了白靳衡面前。
【老板,那个小妹妹,改了几笔,我觉得你更可爱了!】
白靳衡皱了皱眉,她改的?
先前的模样苦大仇深,这么一瞧,确实很生动活泼。
但可爱……
三十岁的男人了,就作罢了吧。
戴上手套,白靳衡说:【我还没打算出你所说的周边和表情包。】
庄托尼急得比划得激动了起来:【老板!谁不喜欢高冷男神笑得暖洋洋的样子啊,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好吗!】
拿出了一片贝果,白靳衡将它对半切开。
煎熟了培根,撒上了柠黄的芝士和肉松等食材,白靳衡耸了耸肩:【我们还不需要这种营销方式操作吧,还有,我高冷?】
庄托尼敛眸撇嘴:【你不谈恋爱,可不就是高冷,回回拿柏洋做翻译挡桃花。】
什么逻辑。白靳衡自顾自摇了摇头。
温热的红茶搭配了贝果,白靳衡拍了庄托尼的肩膀:【你去送给那个女孩。】
庄托尼:【她没点单啊。】
白靳衡:【上回那个上班族晕倒,你忘了?】
庄托尼问:【收钱吗?】
白靳衡:【按照“心情套餐”收吧。】
——
思绪被香气唤醒,苏蔚蓝放下毛笔,捧着盘子跑去收银台问:“这个套餐,我没点哦。”
但说着,又被香味诱惑,啃了一大口。
柏洋笑着回答:“这个就是我们老板特地出的心情套餐,他根据顾客……来自行搭配的。”
“曾经有个上班族在我们店内坐了一下午,就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就晕倒了。之后,老板就开始做这些套餐,生怕有人饿晕了。”
鼓着腮帮子,苏蔚蓝说:“好贴心的老板哦,我买个单,多少钱?”
“来,小票。”
苏蔚蓝被价格震惊:“19.9元啊,良心价。”
柏洋扭了扭身子,佯装花痴:“我们老板人帅又心善啦。”
苏蔚蓝发现坐在那灵感乍涌,很顺畅地作画,心无旁骛,也不会被打扰,那个位置非常的安静。
“你们几点打烊?几点营业,我明天,还想借用下桌子哦,东西可以放在原处吗?”
柏洋视线搜寻着白靳衡,他正在那头对着电脑回邮件。
让人提醒白靳衡看向这一处,柏洋嘴里蹦出一个模糊带些不确定,又轻声拖长音的“好”。
他立即对着白靳衡手语迅速交代她的要求。
苏蔚蓝和白靳衡二人的视线碰撞,他微微点头。
柏洋:“的。我们9点至22点营业哟。”
苏蔚蓝露齿笑,不知道怎么比“谢谢”,就朝着白靳衡两手各比了一颗心。
像个孩子似地转头,尽快吃完盘中的贝果。
随后雀跃地一蹦一跳,去简单地收拾用具。
——
苏蔚蓝走后,白靳衡坐上那张木雕凳子。
确实不适合作画的人,没有靠背,长时间就会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明天,还是换一把椅子……
白靳衡的字迹力透纸背,本子上写下几个字。
【小女孩:— |,喜欢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