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草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落实了示范田，回来时，刘文春和他向西，沿着一条大路，直插到了村北头，村口的大路分手时，刘文春硬着他要到家里去吃饭。

“来这么长时间了，今天你一定要到我家去吃饭。今天不去就说不过去了，我爸和我妈都给我说过几回了，我给媳妇今天也说好了，不去不行。”刘文春变了脸，很严肃的拉扯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放。

“别拉了，好好好我走。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回他没能拗过刘文春，就乖乖地跟着刘文春回家。

到刘文春家里已到了吃饭的时间了，饭也早已做好了。马上就端上来，冬天农村也没有什么新鲜时令的蔬菜，酸菜炒肉一碟，最好的菜了，白米饭一碗。他吃得很香，吃完一碗又添了半碗米饭，饱得肚子都有点胀了。

这是他下乡这段时间来吃得最好的最舒服的一顿饭，他打着饱咯，被刘文春们全家送出门来。

过一几天，村上又热闹了起来，先后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县上统战部的，也是来西川乡五台村包村蹲点的，有两个人，一个老汉，五十好几，头发都花白了，大高个，身体结实，还戴着个白口罩，人上岁数了最怕感冒生病带犯其它慢性病，一个是个年轻人，中等个子，比他大不了两岁。另一拨是乡上来包村蹲点的两个干部，也是两个男同志，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子，一个是高个子瘦小伙。

县上来包村蹲点的干部，路远，一般都坐车来。乡上来包村蹲点的干部，除了领导有车，一般都骑着自行车，白天工作搞完了，晚上没有事，本乡的可以骑车回家，不是本乡的回乡上去住。乡上来的两个干部，大的一个家就在下面隔着一个村，路不远也好走，晚上就骑车回家睡去了。小的一个家不在本乡，年轻力壮，晚上就骑车回乡政府自己宿舍里睡去了。

留下来的他们县上的包村蹲点干部，晚上在村委会办公室里睡觉，这才叫真正的驻村蹲点，没有小汽车坐，否则也早就回家去了，一句话，逼得呗。

除了工作外，几个大男人闲来无事，就找事干，抓大头，买酒，划拳喝酒，消遣时光，打发无聊，巧渡寂寞。

人多了，村上的伙食也不好安排了，正巧村上做饭的妇联主任兼计划生育专干，老婆母有病，送乡上卫生院住院跟着走了。村上临时安排他们几个包村蹲点工作组的人，到农户家中去吃派饭。

又吃派饭了，其实在下乡时，这是常有的事了。干百姓活，‘吃百家饭’，正好统一为一体。但他们下乡干部还是有些后怕，有些顾虑的，不像在村上大灶上，还能应付得来。

几天派饭吃下来，钱照样按规定得给农民付，一顿饭一人二元钱，吃两顿五元钱，但喜忧参半。

其中几家农户，做了鸡蛋面片，外加酸菜，面条加凉拌菜，还算可以，农村的农民也就这个水平了，确实是倾囊而出。有两家干脆就白水面条就酸菜，馓饭下酸菜，其实看这两家，房子也是新盖的，家里还算殷实，但态度不是那么的热情。

还有两家条件较好，院里门外停着车，不是跑车的，就是务工经商的，一看门楼就气派，大红门楼高人一头，一砖到顶的房子，房院墙壁粉刷得雪白，给他们做了大米饭加炒菜，吃完了饭还要请他们喝茶，把他们招呼得热情周到。

“不要客气了，就像自己家里一样，不够了再添上，吃饭喝好。”

“这就好的很了，知道你们也很忙，打搅拌你们了，麻烦你们了。”

“没有什么打搅麻烦的，多下一把米，多添一碗水的事，谁不忙，但谁都有出门在外的时候，何况你们是为我们来办事的，出门人辛苦，不容易，虽然你们也是干公的，我们知道出门人的苦处。一桌子上吃饭是缘份哩。”

不要说饭菜吃得好，光就凭着这一席温暖的话语，如三伏天旱渴的人喝上了新凉的矿泉水，使他们心里那个舒服劲儿就别提了，似三九天寒冷的人遇到了炉火，就是不吃饭，也会像春风一样温暖着他们的心田。

回到村上，他们给村上的陈文书描述了这几天吃派饭的情形，陈文书笑着对他们说：“现在情况不同了，农户也很为难，你们工作组下来吃派饭，上面要求和农民‘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其实也是在掌握农村农民的生产生活状况的一个过程，农户超过自己的能力给你弄好的吃，你们会认为农民生活条件很好，什么扶贫款、扶持资金就不给了，所以有些农民就害怕，不敢给你们吃得太好，甚至故意给你们吃最差的，还不如他们平常吃的好。凑和着吃吧，他们能吃能们也能吃，和他们一样吃就行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道理。”“我们还真没有想到。”“谁还往那个方面去想哩。”他和包村蹲点的几个工作组干部，思路豁然开朗，站在不同的立场和角度上考虑问题，当然会很不一样，而且是大相径庭，他们才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因。

村上陈文书分析的当然很正确，因为他是这里的人，土生土长的本村人，最了解村上各类农民的想法，对村民的心思最清楚不过了，否则，如果不是他这样的精明能干，怎么能当上村文书呢。

恰好，这时，村妇联主任回来了，老婆母出院回家了，风风火火到村上来了，既要照顾老婆母，又要抽空给他们生火做饭。

他们几工作组的干部们，看村妇联主任这样辛苦，就商量好了，缩心在村上自己起灶做饭吃，让村妇联主任回家去忙，安心照顾老婆母去。

村妇联主任特别感谢他们工作组的，就又匆匆忙忙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工作组的干部们，大都经常是端便宜碗的人们，谁还爱做饭。你推我搡，都推托着不想动手下厨去做饭。

乡上的两个包村干部这几天又没有上来，估计是乡上还有其它工作和事儿，县上统战部的大个老同志有点感冒回县上去了，就只剩下他，县上统战部的李干事，再加上村水管队的王会计三个人。村上水管队的王会计家在村子最南头，也懒得回家去吃饭，弄不好同样是自己做饭的命运，因此也来凑个热闹，加入他们之中，不回家村上灶上吃饭。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几个人划拳，输的人就去提水做饭。”县上统战部的李干事是工作组里最活跃最有意思的一个人，眨巴眨巴几下又黑又毛的大眼睛，一个非夷所思的诡计就想出来了，他首先提议道。

听了李干事的主意，他和王会计被这个提议惹得嘿嘿嘿的真好笑，亏你李干事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不是，我们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划拳来决定的，真的，你们不是这样的？”李干事倒有了理由，振振有词的说道。

“好好，划拳。”“就按你说的办，谁输了谁提水做饭。”他和王会计一想，真还只有这个办法了，总不能“石头剪子布”“砂锅石头水”来决定胜输，会有碍于他们自誉为酒家的名声，就三个人一致通过。

“八大啦仙”，“六连连哪”，“三星照你”，“四季财”，“两家里不错”，“一心敬给你”，“满堂红”，“宝宝拳”……

一时间，猜拳行令的吆喝声，断断继继，一阵阵从村委会办公室里传出来。

三个人，人人见面，各划两人。他和李干事划完了，王会计又上去和李干事划，划来划去，他和王会计都败在了李干事手下，李干事高兴的欢呼雀跃，“我赢了，我是冠军，我不做饭，你们去做饭。”

“我们两个再决一下，看谁赢谁输。”“划就划，谁怕谁。”王会计和他又叫起阵来。划完了，他不抵王会计，全输了。

他到村上灶房去做饭，缸里见底了，没有水。他来到村大办公室里找人抬水，“王会计，没水做饭，咱们两个抬水去。”

“我赢了，你输了，我不去，应该你去挑水。”他的请求，被王会计理直气壮给拒绝了。

“李师，你看怎么样，他不去，没有水，我也没有办法和面做饭。”他向李干事解释和求助。

“王会计，你和小孔去抬水，你帮忙一下，饭小孔做，你不要管了。”李干事以胜利者和领导的姿态，趾高气扬地裁决和安排着一切。

没办法，王会计和他一齐，提了个水桶和一条扁担，到大路斜对面的水房抬来一桶水。

他做好了面一锅面片，三个人又说又笑地围坐在一起吃饭。

过了几天，李干事被单位叫走，回县城单位去了，只剩下他和王会计两人，他们两仍是老办法，划拳，谁输了谁做饭，基本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输赢相当，他和王会计都是平分秋色，几乎是一人一次轮换着做饭。

忽然有一天早上，村上陈文书来到村委会，对他笑着说道：“小孔，今天你就不用自己做饭了，咱们两个到唐川小横路上下馆子去。”

“最近发了大财啦？今天请我客。是不是开玩笑？”他丈二和尚一时措不着头脑，就胡猜乱撞地说道。他也听别人说过，这个村上有好些人家都开了榨油作坊，买来安装一两台榨油机，从本地和邻省购进油籽，加工食用青油出售，小厂一年下来好得话也能挣上个几万块钱不等，收入很可观，致富了一批爆发户。

“真得，不瞒你说，今天我要到信用社去取钱，取一万块钱，给我做个伴，壮个胆，你来我们村上这么长时间了，也还没有请你到我家去吃过饭，今天也没有其他人在，就顺便补上，中午在小横路我们两个吃个饭。”陈文书一说，歪打正着，他猜得不错，果然是陈文书要去取大笔钱。陈文书家就在出村委会大路正对面，家里是最早办榨油厂，挣了大钱，近两年干得人多了，手稠了，利润下降了，陈文书也卖机器拆作坊停下不干了，再说当村上的文书也没有精力再干了。信用社取得钱就是他开榨油厂挣得。

今天他其实是当保剽的角色。跟着陈会计，骑上他找来的一辆自行，出村中西面路口，上公路，骑了一段一路，看见左前方的大村镇，就是小横路了。

左拐进到这个村错中心位置，也是唐川乡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街道南北两面都是商铺和饭馆，还有市场和工厂。乡政府旁边有一家农村信用社，在信用社跟前，他跟着陈文书，来到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前面。

“现在到了中午，信用社下班关门了。先进去饭馆里吃饭，吃完饭信用社差不多就要开门上班了，我们再进去取钱。”陈会计不亏为会计，时间拿捏掐算得很准确。先取钱，吃饭不舒服，还要看守着钱，先吃饭，后取钱，取了就回，能吃个放心饭，又比较安全。陈会计到底是个能人，他不得不佩服。

“吃啥哩？小孔。今天你做回主人，你点菜，我掏钱你不用管。”陈会计和他坐在一张小桌的对面，拿起桌上的菜单来看了一看，哈哈地笑着对他说道。

“我随你，你是老板，你熟悉行情，还是你来点吧。随便吧，经济实惠的，啥都行，没有那么多讲究，吃饱就行了。”他没有接菜单，客随主变，推回去由陈会计点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上三斤囟猪肉，一人一个大碗炒面，孔师你看怎么样？”陈会计把菜单丢到一边，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行，就这样最好。”他笑着回答道。

肉端上来了，炒面不一会也摆在面前。他们两大嚼大咽，得一大碟肉三分之一就下去了，炒面也吃完了。

“再吃些肉，别剩下了。”陈会计看他不捡肉了，就对他说道。

“都吃撑了，往那里吃，你再吃些。”他早放下筷子不吃了，望着碟里的肉说道。

陈会计能吃，吃受比他好，剩下的肉他吃得基本上完了。

他和陈会计各要了碗面汤喝完，出了饭馆门，来到旁边的信用社门前，果然刚好是上班时间，门正开着。

他们两进去，他陪在陈会计身边，陈会计掏出存折，递进柜台，填单签字，取出一整墩钱，封条没拆，陈会计数了一遍没错，就装好钱和存折，出了信用社门，开自行车锁，骑着车赶回了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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