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色胜春,接连几辆大排量越野车呼啸而过,商务车紧随其后,带起一阵桂香浓烈的疾风。
“跟上前面那辆车!开快点儿!”
许冬生一手紧攥着车门上方的扶手,一手对着电话那端的人猛吼,锋利的高跟鞋几乎要把地垫登出一个洞。
“上绕城高速了,黑色吉普,很显眼。现在是往沧山的方向,报警,查这辆车!你人马上过来,小陈开不了快车,赵青今天事不多,带着他一起来!找警察局的熟人,封路。”
首席助理面露难色,她是想狠狠一脚油门踩上去,可她着实车技一般,这种在高速路上飙车的违法行为,她从前一直是嗤之以鼻的。
“许……许姐,我我我我……”
她的特长是统筹规划,专业是高级企业管理,平常做的是日程、进度、督办、核验、审查,还真干不来车队的活。
“别说话,专心,他们不可能一直在高速上跑。”许冬生一点头,墨镜滑下来卡在正好的位置。“别太远就行,等柳文峰那边联系好警察,查到车,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回去给你放30天带薪假。”
虽然有所安慰,但陈茹莉面露苦笑,自己这也算是拿命挣工资了。
“他们准备下高速,跟上。”
“许姐许姐,就我这车技。”陈茹莉嘴上说着,听话的也猛打方向盘,连续向右变道。所幸今天并不是节假日,高速上车流不多,时间过去不少,或许那头已经封了路。
不过她连追的是谁,追上了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辆车已经把罚单吃满了。
“你不行换我开。”
“不是不是,现在换人,咱就追不上了姐。”
真是奇怪,老板平常虽然雷厉风行,但也并不是风风火火的急性子,这么迫不及待还是头一次,难道前面车里坐的是多年未曾谋面的初恋,看这急切的程度,当年绝对存在一些不告而别或是相互误解又满怀悔恨的桥段。
“我是说他们看起来开得快,实际上也没有真想甩开咱们。不然就我这车技,他们早就跑没影儿了。姐,他好像就想让你追上去呢,啥情况啊?”
精力充足的人做助理的确是面面俱到,但就是精力太充沛,导致脑电波活跃太能联想,集团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许冬生其实觉得思维活跃是件好事,但现在这个情况,她也的确无心详解。
“少胡想,里面是郑国雨,抓了我朋友,不知道他发什么疯,面子里子全不给他家老爷子留。”
“哦……”
不知怎的,陈茹莉忽然就觉得自己反应也迅速了,操作也灵敏了,可能是把祖父辈的好运都交在身上,连过几道弯路,把加长的商务车开的像皮卡。
“咱会不会有危险啊,姐,要不还是让警察先上吧……”高速行进中,她现在还有余力主动说话了:“我爬过沧山,山顶是个瞭望台,车能开上去,大倒也不大可是三面都是峭壁,沧山怎么也有两千多米,咱们上去危险得很啊。”
“那还来得及?郑国雨我知道,贼心贼胆都芝麻大,他能干什么,吓唬人而已。看他那么多辆车,上面的人敢动我们?也不看看自己公司市值掉成什么样子,抒音姐嫁妆都赔光了,他有多少本事,我在这真出了什么事,老爷子把他皮剥了吊在房梁上打。”许冬生接通电话:“我们现在在沧山,正在往山顶开。你们到哪儿了?好什么好,你脑子清醒点!”
电话那端的柳文峰说了什么,陈茹莉不知道,但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许冬生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快点来。”就挂掉了电话。
“上面就一条路了?”
这段山路越发陡峭,陈茹莉全神贯注,只点点头。
“开上去,郑国雨这个蠢猪,整天就会干些蠢事,逃避他那些蠢责任。”许冬生狠狠按出余抒音的电话号码,但终究没有拨出去。
又开了十来分钟,山顶近在眼前,而身后隐隐传来遥远的警笛声。车还没停稳,许冬生就已经冲了下去,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陈茹莉左右为难了一瞬间,还是从座位下掏出一只球棒来,又从手套箱摸出了一支胡椒喷雾,还踩着六七公分的高跟鞋,嗒嗒嗒的跟上去。
前方已经传来了老板的骂声。
“郑国雨,你发什么疯呢!警察马上来了,你是想去蹲监狱还是想去吃枪儿!赶紧放人,你还有回头路!”
她还没靠近,就已经被七八个保镖团团围住了。不过她的预估不错,这些人色厉内荏,并不敢针对她动粗,反而一人挨了一个巴掌。
“一个个都是蠢猪!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干嘛?绑架,杀人未遂!你们是帮助犯,知道都判多少年?以为他真能照顾你们家里人呢?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好骗!给我起开!”
彪形大汉们被她一骂一拍,接二连三的乱了阵脚,陈茹莉挥着球棒跑过来,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圈。
许冬生刚前进了两步,便被崖边的男子高声喝止。
“你过来我带着他一起跳下去!”
他半长的湿发微微打卷,布满褶皱衬衫胡乱套在身上,松垮的裤子满是泥泞,早已没了当初学成归国天之骄子的模样。
许冬生一阵痛心,她还记得他们在外求学时,他时常抱着各种各样的礼物,参加自己大大小小的聚会。哪怕是连续几个日夜才结束准备的论文汇报,他也要连轴转去买花,冒着夜雨开快车飞奔而来。
他们共同的朋友都会禁不住想象,如果他们当初真的好事成双,他也不会、国融贸易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但她不会,因为他们始终互不相欠。只是看到旧友自甘堕落,她也总有几分同情与愤怒。
“好好好!我不过去……郑国雨,你别冲动,我已经和郑叔叔聊了,国融贸易没事,抒音姐也没事,你别钻牛角尖,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的!”
“说什么从头再来?!”郑国雨摸出刀柄来,抵住自己怀中的人质。“你很得意啊!许冬生!钱也有了名也有了!男人呢?”他转而用刀拍拍人质的面颊:“男人也有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烂货?知不知道他被多少人玩过了啊?啊?你什么眼光?!许冬生,别以为你比我高贵多少,谁不知道你踩的是你爹妈的棺材,谁不知道你舔的是哪家爷爷奶奶的臭脚!”
“眼光好才看不上你吧……”陈茹莉侧过头小声嘀咕,余光看到下面环山路上的警灯,立刻压低声音对围拢着的保镖施压。“我刚说的话还记得吧,警察马上到,你们是要做从犯还是无辜群众,一念之间,可别选错了!”
“明白明白!姐啊,我们也是被逼的,大家都打工吃饭啊,老板的话我们不听也没辙啊……”
“少废话!等会儿都要眼疾手快,听警察的安排,不许乱接话!”陈茹莉的球棒一个个点过他们的鼻子,将一群大汉训得俯首帖耳。
许冬生略显无奈:“那个地方已经被查封了,相关的投资源和发起者运营公司全部都被处罚,我知道里面有你的人,但是这些事都过去了,该在里面的都在,你在外面的就要活得好,叫他们放心。”
“放心?是啊,你是无牵无挂……都过去,都过去了?笑话!”郑国雨将水果刀丢开,重新掐住人质的脖子。“要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要不是他,我会到今天这一步?国融会到今天这一步?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他形容狂乱,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已经语无伦次,关节绷紧的手臂显现出,他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尽数集中在了双手上。
可那位人质只是垂眸眨了眨眼,轻轻的叹息。
“那些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是因为你们后街上的那位商店老板,他主动向警察举报……”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郑国雨掐着西璞的脖颈摇晃,可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对方似乎都不受影响,那本该脆弱易折的地方,却坚韧无比。
从一开始,许冬生就并非为西璞而来。她担心的是,后者为了自保,显露出异样,尤其是在自己尚且不能公关的人面前。
“你已经把我一辈子都毁了,我要你下地狱!!!”
郑国雨拖着西璞向前,许冬生用更大的声音喝止,后赶到的柳文峰与赵青乱成一团,警察已经陆续封锁整个山顶,迅速汇聚在崖边。
“你别冲动!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一辈子还长着呢!你想想你还有多少时间,有多少事没干过!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洛杉矶,你说将来要把工厂仓库搬到美国去!还说以后要买阿富汗的油田,要买巴西的钻石黄金。你想干的事不是还多得很么,就停在这,你小子心里过得去么!”
她几乎喊到破音,才换来郑国雨的一阵恍惚。
一时间,那些少年意气的过往历历在目,一幅幅滑过眼帘。对酒当歌挑灯夜战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然而下一刻,这些回忆就在意识到警察已经将这里包围并锁定了自己时,全部烟消云散。
“我得病了,不行了,国融也没路了。”他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东升赢了。你赢了,许冬生。我,我从来没赢过你……”
“你别说胡话!什么赢不赢病不病的!抒音姐在家给你怀着孩子呢!”
许冬生大惊失色,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然而郑国雨只留下了一声嗤笑,便带着西璞纵身一跃。
“郑国雨!”
持枪警察一涌而上,但两人都已经消失,没有给他们留任何劝解与防范的时间,此时的救援也已是枉然。许冬生扑倒在地,想起陈茹莉的话语,她说的对也不对,郑国雨确实没想甩掉她,可他也只是不在乎她究竟追不追的上,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拖着西璞一死了之。
可西璞他并不会……终究是白白送命了。
所以说郑单炯钻牛角尖很正常,这是遗传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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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新朝欢歌的启元(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