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何年改名遇梅寺的也没有了考究,有人说是前年,有人说十年以前,有人说是他爷爷在世那几年改的,起初来此寻求慰籍和解脱的苦行者也只当这是一处山林中辟开的道场。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是后来,也就是天启五年时扩建的,那时臣不过垂髫小童,有一些印象。”便装常服的人抬手挑过梅,从这梅树过去是供给寺庙斋饭的园圃,他便退让到一旁,给身后人指引道路。
“见这里供的是大势菩萨,倒与我冀望相同,只是世事瞬息无常,有心无力,看似梅林带予世人皆闻的美名,却带不出菩萨的普世之能。孤在宫中久矣,这些梅枝只能时时替孤拨动。”
杨珂听他一说,面上沉思,跟着回道:“此言差矣,您思虑过多了。梅林傍寺而生才有梅寺之名,将军为国而战才使忠勇之才,我等为君,甘之如饴,君为民而民心如山,山不动,梅寺不分梅和寺。”
长身玉立的华服青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是如月之洁啊,杨卿。”
太子沈椒正想打道回府时,一名金丹期的侍卫就上前来报太子,说是有人求见杨詹事,还带来了一张引雷符以示身份。
杨詹事接过细细对比,“是由冬官属的人所绘的符纸,印信时间不久,能有此物的人应不是普通人。”
此时,绿荫如云的寺里日头快要偏西,太子必是也要启程回宫,自己现在若是先一步走了,说不好慢待了储君。
能来这里拜见的人肯定对他平日行迹了如指掌,太子虽不至于,但对方一定对杨珂有所了解,不点名道姓犹犹疑疑,叫他好不好拿主意。
杨珂问太子:“殿下可要一同去见见此人。”
沈椒意味索然,不过见眼下还有人拿着名不见经传的纸来见杨珂,自己若是错过了,便是对自己这位臣子失去了一个了解的巨大契机。
又看他神情困惑,举止踌躇,一点不似平常那个思维敏捷又爱快问快答,说话做事抢占先机的杨大人,有些好玩罢了。
“便似你寻常就可,不必在意我。”
杨珂握着信,心下叹气,他与太子平日并不亲厚,只希望别不是什么不利于君臣不睦的事情找上他。
他二人到了亭子间,来的是个粗衣褐布,手软脚抖的小子。
身量不高,体格不壮,肉|体灵气还十分驳杂,说是来替人带话的他都不信,走路上都是强盗土匪打家劫舍的对象。
看他容貌稍稍清秀,背着布袋抱着一个品貌稍好的赤黑猫,又有几分玄乎,杨珂心里面的担忧便化作了不解,便问他姓名。
那少年气质还算有理有节,风尘仆仆又不失小气,朝杨珂与太子一并行了抱拳礼,道:“灵洲降乐城,徐行音。游至此地,听说詹事在此,特来拜见。”
徐行音说着从行囊中又奉上五张符纸,垂下的眼眸有些不确定对方的态度,“这些是未带官印的符纸,来时慌忙未准备礼物,还请大人笑纳。”
灵洲降乐城……
灵洲降乐城他虽知道,但要从那里到郑西,也算千里迢迢,跨了四分之一的寅国,徐行音这个名字,听起来又十分陌生,对方竟识得自己,难道自己的一点薄名已经传到了灵洲去?
那就必是其他的事了。
双方都为忐忑,杨珂推拒他的符纸,回道:“失敬失敬,你找我可是有要事?”
徐行音说起来便有点羞愧,他家中名气虽大,权势也大,可他却十分透明,家中不显,离了家中更是不可能有人认识他。
原本按打算是,他是外乡人,又终究要四海为家,现在钱快见底,不如先糊了口,再学的本事,以后去骋士,最好能应召就是他此生的出路了。
打算来拜访杨珂也是想攀着家中的关系,先谋一份能谋生的活计。
借系统预示的看,他不仅成功了,还被举荐去了仙宗,这是徐行音心有所想却不敢信还能成真的事情。
徐行音又忖量,若真能成,杨珂是为何看上他又将他推举给太子。
他身上天赋不显,人也平平无奇,只得是家世了,大概能成也不过是投机取巧成了。
现在到了这里,即使后悔,却不想依附家中。
这般想着,徐行音心下妥帖了些,自述道:“我自到郑西便听说了大人的声名,又听闻您常来此地赛马,就想来投奔,我虽不才,自离家后才学了些本事,欲为大人效力,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若是他一个人,杨珂倒是出于善缘随便安排了个事情让这小子做,可如今太子在这里,有了什么事便要他担责了,可直接拒绝,要叫人寒心……
杨珂难得的再次迟疑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少年道:“我这里怕是没有好的去处,若你真想去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先去找份长工锻炼一番,或者去学一项技艺度日。”
徐行音听了他的话,便知晓了其中的意思,他还是抬头注视了一番两个人,杨珂面上严肃,而另外一人笑而不语。
徐行音心生丧气,朝两人抱拳,“谢大人指点。”
“慢着。”见人要走,沈椒开口提道,“我也给你指一条明路。”
徐行音以为他也要嘲讽自己,不抱希望地看去。
沈椒站起来,对着少年道:“太子府近日会举行一次征召亲侍的比试,来的人皆是金丹期的修士,我看你志向不小,便给你一个名额。你,敢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