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上,王帅身穿蓝色纯棉T恤,白色薄裤和运动鞋,两手提着东西,守候在月亮湾正门口。他知道今天赵白雪要到市医院复查,特意掐算好时间在此等候。哪料想迎接他的是比昨天更加恶劣的态度。赵白雪在妈妈的严旨催促下,心揣一座冰山走下车。王帅买来许多零食,里面有赵白雪最喜欢吃的杏干和葡萄干,还有几本文学书籍,用来打发路上无聊的时间。赵白雪冷冷回答:“我现在不喜欢吃杏干和葡萄干。至于书籍我晕车看不了。”两句话语冰冷;一双眼睛冰冷;一道背影冰冷。王帅呆呆地痴愣在原地,不知机器故障是卡在哪里出的错,是昨天走错房间的事吗?不是。这是王帅反复思考后做的排除法。那天从他走进赵家门,遇上赵白雪那一双冰冷的眼睛开始,似乎有一道深深的隔阂拦截住彼此。因为什么呢?贝志诚?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后脑勺直发冷。
下午三点王帅准时打过去电话询问复查结果,得到一切指标正常,心里稍松一口气;说起班里有不少同学相约着一起玩,又旁敲侧击的询问有没有同学联系赵白雪,得到肯定回答“没有”,心里又稍松出第二口气;长篇大论终于扯到贝志诚,“没有”两个字,价值千金啊!王帅心里一口气稳妥的松舒开,天上地下人间第一欢乐事,该是把酒言欢,开怀畅聊。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后,传送来喃喃轻语:“我很想念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念。”王帅心脏猛地“咯噔”一下,他能想到电话那头的赵白雪在说出这样的话语时,神情是怎样的哀婉动人。他还能说什么呢?沉默抵消一切对白。惟剩“滴……滴……”声不绝于耳。
王帅这一天的时间都是在昏沉煎熬中苦捱度日。一个人坐在客厅打游戏,一关接一关的打累了,看着墙上的钟表指向五点三十分,他随意的穿了一件深蓝色短袖花衬衫加黑色短裤,脚踩一双人字拖鞋,肚腹内装满沉沉心事去和初中同学郭浩聚会。
香喷喷的烤串摆上餐桌,两位男生喝着啤酒,撸着烤串,追忆往昔压马路看大腿,对着美女评头论足,情书检查书轮番上阵,感慨曾经惬意的小日子过得真特么快。
一盏盏路灯俏皮的眨了一下眼,光线变得明亮如白昼。陈娇穿着粉紫色吊带纱裙,外搭一件袖珍的纱网开衫,长发飘飘,笑意盈盈的惊艳亮相。相比之下另一位名叫何赛赛的女孩,穿着打扮就简单了许多,白色无袖POLO衫加牛仔裙,柔顺的披肩短发,一面开心的朝前方的两位男生挥手,一面拉着陈娇朝这边走过来,郭浩冲着何赛赛嚷嚷埋怨她又迟到,又极为绅士的站起身摆好椅子,两位女生大方入座。王帅一见陈娇略有吃惊与激动,急切询问下得知两位女生是一个舞蹈班里认识的好朋友。何赛赛举着一杯白开水向王帅说:“今天陈娇跟我说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把我吓坏了。王帅,你真是大英雄啊!我以茶代酒敬大英雄。”王帅喜滋滋的跟何赛赛碰了一下杯,轻松表示小事一桩,陈娇等何赛赛讲完,也要举杯致谢,被王帅回绝,并戏谑的说:“陈娇,你安心坐着吃好喝好,昨天说了多少个“谢谢”,我今天就想囫囵个一回。”惹得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席间王帅问起何赛赛现在学习怎么样?何赛赛慢慢说道:“还行吧!成绩不上不下,反正跟你们仨是没法比。”王帅宽慰她说:“别有太大压力,你跟涛子一个班,又是前后桌,课间让他多给你开开小灶。”一旁的郭涛听完王帅的讲话,生无可恋的双手抱头,顺势扶捋起丝滑的头发,然后又将弄乱的头发扒拉回中分发型,他体型修长,人有点偏瘦,所以看起来略微驼背,挪动一下椅子,修正好坐姿,苦笑着说:“拉倒吧!她不管是学文还是学理都够呛。帅子,你净出馊主意,我还想活着参加高考读大学。”王帅笑呵呵的看了一眼郭涛,没再接着往下说。何赛赛听完郭涛的话,生气怼道:“谁稀罕你辅导。”郭涛立马笑着说:“你看看人家压根就不稀罕,所以说这是个馊主意。”王帅笑呵呵说:“这怎么会是馊主意呢?我这主意比你这灰不拉几的条纹短袖可鲜亮多了。”郭涛不甘心的回怼道:“我这衣服怎么了?你想穿还没有呢!”王帅和何赛赛两人不约而同的“切”了一声。
王帅接着淡淡说道:"不提这些,说点别的。陈娇、何赛赛以后出门即便是遇上熟人,也要多留几分心眼。像咱们现在这样的聚会,女生要学会保护自己,还有就是千万别碰酒。一滴也不能沾。”陈娇笑着解释:“我们家就住这,我现在的位置,扭头都能看见我们家阳台,而且出来的时候跟家里人说了是跟你在一起,他们才放心。”王帅笑着说:“别嫌我话多,女生出门在外要有危险意识。即便是跟很熟悉的人接触,也要多留个心眼。涛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初二那年发生的一件事,在校女生下晚自习偷溜出学校,跟校外的混混一起玩,最后被灌醉丢命的事。”郭涛皱眉沉思着回答道:“怎么会不记得,可惜了!”何赛赛嘟嘴说:“说得这么吓人,那你俩也别喝酒了!陈娇一会儿咱俩赶紧回家吧!”郭涛呵呵笑道:“帅子,你看把赛赛吓的。她刚从外地转学回来,不知道这事当时有多轰动,帅子也是好意提醒,一会儿我们俩负责把你们俩安全送回家。”何赛赛郁闷回怼道:“照刚才说的事,你俩也不可靠。”王帅立马笑着还击:“何赛赛,恭喜你终于开窍长心眼了。”何赛赛拿起一包纸巾砸过去,王帅一只手精准接住,笑嘻嘻的顺手将纸巾扔在桌边。菜过三巡,酒至五味。天色已昏昏,倦鸟开始归巢,聚会也该散场。
大家相互道着别,明确分配好由谁护送谁的问题,而后愉快的分道扬镳。
王帅和陈娇沿着马路边缓慢行走着。一轮圆月偷藏在树枝间默默相伴。王帅回想这两天与赵白雪之间发生的一切矛盾,胸腔内纠集着百般惆怅,千种情愁,搁滞在心头,更羞于向人倾诉。头顶经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它们只管白天补觉,晚上发亮,心事与它们有何相干。王帅忽然想起身旁的陈娇,漫不经心的淡淡问道:“陈娇,你怎么不说话?”陈娇轻声温柔的回复:“你不也没说话嘛!”王帅朝着河边走去,怔在河畔一块大石头那里,凝望着水中月影,心里自嘲天上月亮高高在上他够不着;摘不到,就是掉水里边排排队也轮不上他去捞,非得死乞白赖的上赶着去捞,他也没那能耐捞到,要问为嘛呀?人家不稀罕啊!声声轻唤扰断烦乱的心事。陈娇温柔的对着他说:“帅子,我已经跟我父母打过电话,下星期回来要亲自登门答谢。”王帅笑笑表示完全没必要,他们家也不缺那点礼物。陈娇露出天真烂漫的微笑表示礼物不稀罕,那就用大红包来表示感谢。王帅更是立马挥手拒绝,直言他们家日子过得去,最不缺的就是钱。陈娇郁闷的说:“缺不缺的总得要感谢啊!我们家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现在住在舅舅家,要不是烧烤店就在小区边上,我又提到是跟你一块参加聚会,我舅舅都不让我出门。”王帅着急的说道:“那赶紧回吧!我就不送你了,站这里都能看见小区门。”陈娇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再怎么近,沿着这条小河数不够20棵枫树也到不了啊!”
两人离开河边,沿着路边行走。一辆车如风一般经过陈娇身旁,王帅眼疾手快的将陈娇拉到自己怀里躲避。枫树枝上叶叶轻摆相互深情问候;弯弯小河流水潺潺恬静的悦纳粼粼月影;中秋的圆月识趣娇羞的扯住如白棉花糖般的云朵回避。少女的双手热敷在少男的胸前静听心脏跳跃的音符,双肩感受着少男一双勇武有力的大手,手心蒸散出潮热滚烫的温度烫动一颗少女的芳心。河畔佳人一双眼睛秋水盈盈,少男脑海中播放起中秋节那天发生的那些事,冰冷的眼神,刺心的话语,还有那句“我很想念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念,”刺耳的声音不停的重复播放。他含情脉脉的凝视着眼前佳人,渐渐沦陷在这双秋水盈盈的眼睛里。他贴敷在她软软的嘴唇上,似轻柔晚风摩挲夜中玫瑰。远处柏油马路上汽车疾驰而过的汽笛声,惊断迷朦的幻觉。王帅心脏猛地骤缩成一小块,后脑勺一阵发麻,双手立马推开陈娇,慌张无措的想要逃离。陈娇害羞的低着头,手指轻捻着胸前的长发。高高圆月正大光明的出来巡视人间,银色月光流泻出薄薄的凉意。王帅双手揉搓着一张脸,,借此回避自己的一时糊涂,接着一只手往后撩抚头发,重新整理情绪后,生硬开嗓道:“天黑快点回家,我送你。”尴尬的迈开长腿先走一步,双眼紧盯着身旁的枫树默数起来,一、二、三、四、五……二十,陈娇默默的跟在身后。数到第二十颗枫树,王帅心里窃喜的赞道:“这真是一颗救命树。”不讲礼貌的掉头拔腿就走。陈娇虽心有不舍,但也不好在小区门口久留,一切恋恋依依的话语留待明天倾吐。
王帅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盯着墙上的钟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忐忑盘踞心头越久越难安。三思再三思,决定给赵白雪打个电话。话筒放在耳边,按下熟悉的数字,心脏似乎不愿安分的待在胸膛,倔强的想要闯出嗓子眼。手指点按号码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王帅凝神听着身体里黑白两位小人在腹语,黑人质问:“你要给她打电话,那你说什么呢?”白人冷冷争辩:“还能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黑人哈哈大笑的回答:“你要坦白?说你跟陈娇亲啦!别介啊!哥们!多逗啊!怂不怂?”白人浑身惨白,终因过于虚弱难敌对方而涩然消失。话筒湿答答的冒着热乎气回到电话的怀抱。他从沙发上坐起,发现父母都不在家中,猜测许是出门遛弯赏月去了。
沉沉午夜,寝梦难安。一群雪白的鸽子齐心协力的用尖利的喙啄破他的胸膛,一只接一只的从身体里叛逃而出,它们在黑色的天空飞舞盘旋,滴着鲜红的血液叫嚣,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迸射出无数把锋利的飞刀,一同刺向他,疼痛使他颤颤巍巍的站立不稳,一只接一只的鸽子砸落在他的四周。梦醒啦!他也醒了过来。是的!王帅醒了。恶梦没有再继续纠缠着他。潮腻的汗水湿透短袖睡衣,心脏突突的慌跳,他惊惧的坐起身,很懊悔自己今晚的行为,对陈娇不过是有几分好感,大错怎么就铸成了呢?他不应该啊!真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