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宿敌，晚上老婆 第36章 第 36 章

晏犹尘揉了揉被绑的有些发酸的手腕，反问道:“公子可听说过洞女？”

江砚虽然不太清楚，但也有所耳闻。

听闻五溪荒芜，好男儿都奔赴万里，远在边疆抗击北留。当地又有流寇山匪作乱，不得安宁。留在这里的年轻女子，不是被流寇山匪强行抢去，就是被信奉山神的寨民送上山成为洞神的妻子。

据说被寨民选上作洞神的妻子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洞女们长久地生活在洞中，当真正被洞神临幸的那一天，他们会面带微笑地离开。

“除了刚刚那个送我们出来的女子之外，其他女子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洞女。她们幻想着有一天会有洞神来娶她们。我不是寨民送上来的，我私自闯入，按她们的说法是对洞神大不敬。”

晏犹尘稍作停顿，又偷偷看了江砚一眼，接着说道:“公子，你相信真的有洞神吗？”

江砚摇了摇头:“哪有什么洞神，不过是荒凉尘世里，那些适龄女子对心上人的一种美好的幻想罢了。”

“所以，她们最后一边幻想着心上人，一边自己独自殉情。”

晏犹尘喃喃细语着，朝着江砚扬起了一个笑脸，不过她依旧戴着面纱，江砚看不到她扬起的嘴角，只能看到她眉眼弯弯。

“说不定我最后和她们一样。”江砚看了她一眼，轻皱了皱眉，晏犹尘对他的这个小动作再熟悉不过了，她怕他不高兴，便岔开了话题。

“对了公子，我猜想，之前柳前辈提到的那个山洞和山洞中的女子应该就是当时的洞女。但是我观察了那山洞许久，那洞中连一些寻常的果物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灵芝仙草了。不过近日来，新坡山庄聚集了不少江湖人，那儿可能会有消息。”

江砚点了点头，刚好他也要去新坡山庄为裴空逐拿解药。

“知道了知道了，你能不能也让我说句话？”裴空逐不爽地把江砚拉过来靠着自己一点儿。

晏犹尘也毫不让着他:“我同我家公子说话，关你什么事儿啊？”

“他什么时候成你家公子了？你是他的什么人呐？”

“要你管，我就要这么叫。”

江砚始终不太放心地把目光留在裴空逐身上，用过药之后好像是好一些了，至少好歹有精力和晏犹尘拌嘴了。他想起洞中那女子所说的“致命的毒药”，不由得想起了江萦怀。

其实江砚一直都很羡慕他，从前的养父母虽然对自己疼爱有加，但与他们的亲生血脉江萦怀比起来，始终还是有些分别的。

后来，他们俩被江迟暮捡回家，也还是有分别的。

在太师府，江砚让着江萦怀的事情更多了，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月明星稀，一棵棵古老的参天大树在夜幕中苍劲挺拔，远处的寨子里传来牛羊的低鸣声和几声狗吠。

虽然已经到了冬天，但是还未下雪，风吹过树梢，只能带起沙土的呼啸声。

江砚楞楞地想着，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涩，抬手揉了揉眼睛，突然发觉肩上多了一件外跑，顺着目光看过去，对上裴空逐眉眼弯弯的眼睛。

江砚不由得也无奈的朝他勾了勾嘴角，今天第一次如此不想让着江萦怀，如此忤逆他义父，居然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家伙，这也是他先前从没有想过的。

“怎么了，还是觉得委屈？”

“谁觉得委屈了？”

江砚企图把刚才那一丝缥缈情绪彻底藏起来。

“阿砚，觉得委屈就说出来，不必强忍着自己不痛快。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

江砚本来也觉得没那么委屈的，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更想落泪了。

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情感波动起伏太大，他平时的情绪明明没有这么敏感的。

裴空逐一点点挪动，靠过来渐渐弯下身朝他靠近。裴空逐赤热的呼吸离他的脖颈很近，喷在他微凉的皮肤上，清晰可感。江砚的心跳变得很快，呼吸也有些不稳，手心里蹭出了薄薄的汗。

突然，江砚的余光看到晏犹尘正朝这边走过来了，江砚一把推开裴空逐，他猝不及防的连退了好几步。晏犹尘也有些愣了，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过来。

裴空逐看着江砚红着脸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继而走过去弯腰替他吹落了粘在肩颈上的树叶，调侃道:“肩上沾了树叶，我们阿砚方才在想什么呢？”

江砚觉得又羞又气，不搭理他。裴空逐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晏犹尘，问道:“怎么了？”

“忘了和公子说了，公子那日走的急，与太子殿下不辞而别，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断了联系得好，自作主张给太子殿下传了书信，我们一直在联络中，他说他已经找到阿欢姑娘了，让我们去新坡山庄之前先去……”

晏犹尘停顿了一下，稍加思索:“先去这一片最大最好的橘树林找他。”

江砚朝着她略微点了点头，他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去，并不做多言。晏犹尘手上也搭着一件披风，但她并没有递给谁，默默转身退下了。

提到阿欢，裴空逐先前吊着的心也总算是稍稍放下来了。裴空逐只知道她人在五溪，并不知道她会去哪儿，只能在当地多叫了些人去找，有心栽花花不成，没想到竟然被秦向枝先碰到了。

翌日一早，江砚一行人就赶往了寨子东边最大的橘树林。

据这片橘子林的原主人说，昨天来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口气把他这片橘子园给买下来了。裴空逐想也不用想，那傻儿子就是他们的太子殿下没错了。

“对了，裴空逐那家伙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能偷拿别人的钱包呢？”秦向枝带着阿欢在橘子林里穿梭，一会儿在这棵树上敲敲，在那棵树下瞧瞧，中途还不忘数落阿欢。

阿欢顶嘴:“我没偷，是你自己掉的，我只不过捡起来没还给你而已。”

“那也不行……”

秦向枝话还没说完，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总觉得是裴空逐在背后骂他。

果不其然，他似乎听到了裴空逐骂骂咧咧的声音。

寻声望去，果然看到三个人影出现在园林中。眼尖的阿欢连忙跑过去，一把扑在怀江砚的怀里：

“好久不见啊江哥哥。”

江砚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影以示抚慰。

秦向枝也跟着过来，对江砚的不辞而别仍然有些不满:“阿砚也真是的，怎么能丢下我就走了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江砚还未答话，就被裴空逐抢了先:“太子殿下选的地方可真让我们好找。”

秦向枝看着裴空逐灰头土脸的样子，估计是在哪儿给绊着了。

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一只手撑在旁边粗壮的树干上，一只手拍了拍胸脯说道:“怎么样？我的新产业，不错吧？”

裴空逐教训道:“陛下与长公主让你出来体验百姓疾苦，你倒好，在这儿学着种树。”

秦向枝反驳:“种树怎么了？我要我的产业遍布这天下！”

“得了吧，你若登基，这天下的橘园，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们一见面便剑拔弩张，双方都像吃了火药似的，互不相让。江砚站在一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口角之争，也不知道该帮谁，好像帮谁都不对。

“我不想跟你说话。”

这场莫名其妙的争端最终是以秦向枝的这句轻飘飘的话结尾。

秦向枝走上前去一把拉过江砚的胳膊，气冲冲地大步往前走。江砚一步三回头，裴空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还是抬脚跟了上来。

一路上，秦向枝还是江砚有说有笑，有时也与阿欢玩闹，但果真没有再和裴空逐说过半个字。

江砚他们快赶到目的地了，另一头，秦向隅和许圉师也到了东南难民区。只是他们一下马车，刚走出不远，便围上来一群人。

他们衣着褴褛不堪，饱经风霜的面容泛着病态的苍白，头发杂乱无章地披着，身上带着灰尘和泥土，眼中透出犹如饿狼扑食般焦急的神色。

他们有的原本只是坐在路边，有的甚至是横躺在马路上，也不知道突然从哪儿乌泱泱的冒出来这么一大群人将他们两团团围住。

眼看着那群人渐渐逼近，秦向隅迟迟没有动手。他一出手，恐怕那些人都没有活路了，他不想让许圉师看到自己这般面目。

“公子接剑！”

外围的侍从扔给许圉师一把剑，许圉师接住，麻利地抽剑出鞘，寒光闪闪。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几眼，仍旧不顾死活的冲上来。许圉师的眉间多了几许冷艳之气，身形如电，手起如风，剑光乍现，立马划破空气。

秦向隅站在一旁看着他，剑法精妙，不伤筋动骨，却也并非不痛不痒，每每出剑落在人的周身，寒气逼人，让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直到那群人中有几个人开始逃跑，剩下的人也都一哄而散。许圉师淡然收剑入鞘，清风拂过的刹那，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

他呼吸依旧平稳:“应当是本地的难民，只是我不曾料到他们已经困难到这种地步了，今日多派些人手布粥救济，但绝不能助长他们强取豪夺的风气。”

秦向隅盯着许圉师放在剑柄上的手，骨节分明，这双手既能执妙笔画丹青，也能持宝剑指乾坤。

秦向隅默然的点着头，实际上没有听进去半个字。他上前接过许圉师手中的剑，到手后才发现那把剑的分量不轻。

“让圉师为我执剑，真是惶恐。”

许圉师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保护殿下也是臣的职责。”

“圉师不如也教教我武艺吧！”

“听闻殿下善骑射之术，我只是自学了些皮毛，恐怕教不了殿下什么。”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圉师若是皇室子弟，想必父皇和姑姑一定能放心把大秦交到你手中。”

“殿下！”

许圉师急忙打断他，又四下看了看，直到确定没人在意他们俩，才接着说道:“殿下这番话，万万说不得，在我面前就罢了，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

秦向隅的目光垂下，如同残月，有些微弱而苍凉，眸中似有千钧之重，宛若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可他抬头时，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明亮:“当然，只是在圉师面前随口说说而已。”

许圉师看着他那双淡淡的、毫无波澜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秋枫夜空上的北斗星，看似闪耀，实则冰冷。

秦向隅把剑换到右手，摘下左手的手套，拉起许圉师的手，与他交握，用他的六根手指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许圉师每一根指头。

许圉师轻轻动动手指，秦向隅以为他要挣出来，反而握得更紧了。

许圉师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只觉得手中传来阵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