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的时候没张嘴。”杜海还在沐浴,幽幽道。
“所以?”舟站在屏风后面,如此问道。他看见杜海的影子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舟没有动。
“你又不是没看过。”
这不一样。但舟还是过去了。褪去了疲倦,水雾里杜海显得有些慵懒,但是精气神很好,眼睛亮亮的,问着他:“我可以要奖励吗?”
“没有。”
“那先生惩罚我吧。”
“不要喜欢那种感觉,杜海。不要喜欢被迫的挣扎的感觉,那不是你用力活着的证明,更不是你活着的证明。”
杜海显然有些不理解,他和舟沉默得对视着。
“对自己温柔一点。”舟无奈道。
“可是……要利用你啊,不然为何拜你呢?”杜海笑了,翻起了那日的旧账,“不如先生教教我,怎么温柔的,利用你?”
舟哑口无言,对杜海勾了勾手指。
这个吻太温柔了,像是因风而动的柳枝划过湖面,泛起浅浅的涟漪,惊扰了发呆的鱼儿。一叶扁舟泛在湖面上,轻轻飘飘摇摇,缓慢而悠长。
“嘶——”直到杜海在快失去理智的吻里,猛的咬了舟的舌头一口,舟才皱着眉后撤,看着杜海。
杜海笑得有些张扬,又有些像得志的小人,“舟,温柔得回应你的是我,咬你的也是我。”
“对,那如何?我照样只渡你,也不许你拜别的神。”舟和杜海一样任性。
擦身披衣,杜海要去点墨司上职。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也是铺纸研墨的活?
听起来大家都在争论着白老先生留下的问题,负责记录的墨君奋笔疾书,杜海缩在角落里听着。
谁来写呢?虽然结果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但是总不能写点墨司众员吧。毕竟有些人可并不盼着这本教科书问世,也不想被其他人针对。
“这本书谁愿意来编写?”王有珺视线一扫,大家都低下了头,想法如出一辙,那个人肯定会被针对的,死都不要当出头鸟。
东方言和杜海,王有珺还是拎得清主次的。
“海公子啊,俗话说债,啊不,技多不压身,圣上当初也让你参与仁书的编撰不是,不如你来写吧,编者给你提名。”
好嘛好嘛,杜海就知如此,推脱一番:“王大人,在下难以服众啊。”
“哈哈哈,我们的探花郎就别谦虚了。”
“是啊是啊,谁不知道海公子才高八斗呢。”
“海公子的仁义仁德,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是不是?”
“是啊是啊。”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唐昭也同意了。
圣上想要什么样的仁,那就得写什么样的仁公之于众。杜海翻看着墨君整理的讨论合集,写得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不由在心里感慨,还是写话本子自在些啊。
“你来做什么?”倒是难得在宫外见到舟。杜海挑眉。
“接下来该你端水了,杜海。”舟只是道。
杜海恍然大悟般收笔,又有些责备得看着舟:“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呢。”唐昭怎么可能泼了一碗水把底下人淋湿又不准备另一碗水呢。那才是他啊,聪慧里有些顽劣得奸诈。
“被你迷了头了,行了吧。”杜海翻了个白眼。
他三族被唐昭所屠,要说他恭恭敬敬心甘情愿被唐昭翻来覆去利用,对于外人来说没有隔阂是假的。他要可怜兮兮放低自己的姿态,让世家贵族觉得他很可控,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可是关键的一颗棋啊。
“我有种被五马分尸的感觉。”杜海扶额苦笑。
“不如去请教下东方兄?”
“行,下次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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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啊,在下有约了。”东方言一愣,对杜海歉然一笑。不等杜海提问,东方言就继续道,“张家小公子约我去看本子剧,或许海公子也可以来。”
杜海还在想这个张家小公子是谁。哦,佑文宗的独子,张才善。张家四代单传了。上次和舟提起的三四男妾的张家祖,就是张家几代往上的祖宗。
嗯?等等?这张才善不是当年秋式的榜眼吗!怎么活的如此悄无声息的?!这也……太有本事了。话说佑文宗负责文史地礼德,点墨司平时偶尔也会询问佑文宗,嗯,偶尔。佑文宗握的基本都是虚权,平时为人也格外低调,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其实佐佑文宗一开始的权利是对半开的,但是经过两位帝王改制,今非昔比。不过估计这次佐文宗做不了当今圣上的老丈人了。
杜海好像一下知道了东方言想对张善才干什么,唐昭想对张家干什么。他欣然答应下来,欣然赴约。
“离他俩远点,尤其是张善才。”舟瘪着嘴,“要不我替你去吧。”
“怎么了,因为人家祖上好龙阳,你就如此偏见?”杜海整理着衣襟,舟伸手,帮他理后脖颈的衣服。
“你日后便也三妻四妾,男女不忌,我继续当我的神仙,嗯?”舟的下巴搁在了杜海的肩膀上,轻轻对着杜海的耳朵道。
杜海还真构想了一下,只不过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舟狠狠咬了后颈,艳红的牙印。墨发披散下,彻底遮掩住。
“如果您要渡我到那种地步的话?”杜海歪了歪脑袋。
三妻四妾什么的对于杜海只是为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繁衍后代和攀附他族的手段,感情?不存在的。当然,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名声故作深情。
“别说感情,你敢碰我就敢死给你看。”好像知道杜海心里在想什么,舟恶狠狠威胁到。
“你死了不是皆大欢喜?”杜海笑着,报复性得回复舟。
“带你一起,生同衾,死同穴。”舟阴测测得笑着,像是坟墓里爬出来的,阴魂不散的鬼。
“那原话送给您,我的神。”杜海轻笑一声出门去。
说是请看本子剧,那还真是请。通常话本子上下折并不一起演,因为老百姓的休闲时间有限,也为了更多的吸引人。但是这张善才请他们看的,完完整整两折,演了一个下午的一个话本子——《父与子》。
话说总感觉张善才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要把他剥开一样,但是又带着小粉丝的狂热?
东方言悄悄和杜海吐槽着:“他都看了好几次了,每次都不腻味。”
作为作者的杜海倒是看一次就觉得有些腻味了,但也只能哈哈说笑:“这本子构思不错,结尾也充满余韵呢。”
“对!结尾!”张善才咋咋唬唬回过神般开口了,“有人说结尾是儿子功成名就,要带父亲一起享福;有人说结尾是儿子战死疆场,父亲一个人余生孤苦伶仃。依海公子看,这结尾是什么?”
杜海捂着自己的马甲,有些心虚得揉了揉鼻子,呐呐得开口了:“为什么不能是战事已了,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将士们卸甲归田?”
何必搞什么脱离现实般的大喜爽文或者悲剧性的生生死死,他的期望就是这样不平凡又平平淡淡的。大家或许因为故事所围绕的矛盾发生的情节而有些许带入与迷失,但是剥离开来,这样的期望无可厚非。
东方言还是浅笑着的,但是眼里有些许惊艳。张善才更是直接愣住,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东方兄说的对!海公子果然是位佳人!我敬你一杯!”
好吧,继宋佼的美人之后又出现了张善才的佳人。杜海无奈一笑。
“别。”东方言及时盖住了张善才的酒杯,“你这一杯倒没酒品的能耐,还是别喝酒了。”
张善才悻悻放下了酒杯,“那我以茶代酒!敬海公子!”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看似最不可能凑在一起的三个人,一个叛臣之子,一个世家之子,一个寒门之子,偏偏凑在了一起把“酒”言欢。
“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东方言问张善才。薄红已经悄然覆上了他的面。
“我当!”张善才坚定道。
这里面显然有杜海不知道的故事,可是他也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佑文宗不允许张善才高调做事,张家一向低调做人。东方言替唐昭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杜海的事迹和决裂书松动了他的心,《父与子》里相似的处境使他摇摆不定。他理所当然希望叛逆的儿子有一个好结局,让父亲知错的可谓是大不孝但正确的结局,可是《父与子》没有结局。
但是杜海的回答使他幡然醒悟了,使他一颗纯洁的赤子丹心砰砰直跳,他爱这天下爱这世人,不为别的。
真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但是想想佑文宗嘴硬心软,不可能不保他这唯一的儿子。有人依仗可以任性的感觉,真是不赖呢。杜海羡慕间,蓦地听到了东方言的大叫:“爹的!那是酒!你不会拿错然后喝了吧?!”
”嗯?”张善才一张脸已经红透了,歪了歪脑袋,凑到了东方言身边,“夕有佳人东方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唔……”
“海公子,你先走吧,我怕他吓着你。”急忙捂住了张善才的嘴,东方言对着杜海道。
闻言,杜海开溜。虽然有些遗憾未能向东方言请教端水的秘诀,但是能结识张善才,也是一桩美事了。
不过,看他们俩熟稔的样子,应该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有在联系吧。
“东方言会舞剑?”杜海回宫,问着舟。
舟向他伸出了手。
“嗯?”杜海不明所以,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舟忍俊不禁,边把玩着杜海的手,边道出东方言和张家之间的辛秘:“你不知道?东方言赴京赶考一路上都是靠舞剑卖艺得来的盘缠。张善才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姑娘,格外关照他。两人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后来有次张家小宴,张善才一杯醉后闹着要娶他为妻,东方言才发现不对劲,气笑了,削断了张善才的一缕头发。他很讨厌别人觉得他娘气,可张善才那个二愣子从头到尾都把他当娘们了。”
“那剑是开刃的?”
“嗯,人也是带把的。”
“结发男妻,听起来怎么样?”
“怎么?想写话本子报复东方言利用你说服张善才?”
“这倒也没什么,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嘛。我就是好奇,顺便赚点外快。”
“怎么不好奇好奇我?”扣住杜海的手,舟轻轻用鼻尖蹭了蹭。
“你嘛,天机不可泄露?”杜海笑了笑,抽出了自己的手,把脸凑了过去,这样很像在照镜子,“所以东方言想要张善才做什么?”
“换权而已。”舟明目张胆舐了杜海的唇一下。杜海笑了。
“说得轻松。你敢再伸舌头舔我,我就咬你了。”
“别咬太紧,不然难以抽身的。”舟暧昧得笑着,“当然轻松,佐文宗的儿子儿孙,可没一个省油的灯。”
比起兵政粮财所有的一切都监管在佐文宗手里,无论分到的羹汤如何,他的儿子儿孙总归是要喝一口的。唐昭想用佑文宗的史礼德换佐文宗手里的财,换法嘛,儿子管。多大的诱惑啊。
“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杜海自嘲地笑了笑。
“没关系,白天可以不需要灯。”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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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好喜欢小情侣边谈正事边做事(不是)
完结再看,完结再看,等俺填完坑栽完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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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才子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