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普罗旺斯 第32章 许愿

“等会儿？”

“今天天气不好，他们怕太晚了下雨飞机延误，就提前了。”傅予说。

舒意安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风云翻滚着，暴雨随时准备倾盆而下。

“哦哦。”

“你妈妈还没来吗？”傅予问。

舒意安摇摇头，“还没呢，应该也快了，我们去吃个早饭回来应该差不多。”

“吃什么？”傅予今日穿了一件黑色风衣，一阵一阵的风腾起他的风衣下摆，他微觉烦躁，用手将衣服拉紧了些。

“嗯...”舒意安思考着，看了眼周围的店铺，都没激起自己的胃口。

舒意安边想着往前走，傅予略慢他半步。

“吃包子吧。”舒意安提议。

傅予没什么意见。

两人挑了一家离得比较近的店铺，因为开在医院门口，所以生意很好，排队都排了有一会儿。

点了两笼包子后见着还有位置就坐了下来。

“生意这么好，也不知道有没有你做的好吃。”舒意安揶揄道。

傅予倒是一脸懵，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做包子了，自己连面都和不来。

“我做的？”他一头雾水看过去。

“是呀，你忘了，我和元文儿上次在你家吃的啊。”舒意安眼睛亮亮地盯过来。

傅予这时才想起来这回事儿，一时无语，又寻思舒意安难不成真没明白自己当时是开玩笑的，开口解释：“不是，我开玩笑的呢，那是在我家楼下买的。”

“哈哈，我知道呀，我也在开玩笑啊。”

舒意安看着傅予认真地解释，觉得好笑，又觉得很开心见到了对方不一样的一面。不似平时的沉着，而是清楚的天真。

“哦哦。”傅予又觉得自己在犯蠢，有些懊恼，他拿纸把桌上的油渍擦了干净。

等了几分钟才叫到他们。

舒意安起身去把他们点的两笼包子端了过来，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个小男孩。

“不好意思。”舒意安顿了顿，伸手扶了扶小男孩，“小朋友，没事儿吧？”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糯糯地开口：“没关系。”随即提着打包好的包子跑了出去。

“怎么了？”傅予见他在那边呆呆站着没动。

“没事儿，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朋友。”舒意安往门口望去，那小男孩儿早就没了身影。

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吃了没两口，舒意安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舒芮。

他咽了口中的包子，忙着接起：“喂，妈妈，你们到了吗？”

舒芮那边嘈杂得很，应该是已经到了医院，却没见到舒意安，所以打了个电话过来问。

舒芮：“小安，你还没到吗？”

“到了，吃早饭呢。”舒意安说，又答应了两声挂了电话。

“阿姨到了吗？”傅予问。

“嗯嗯，刚到。”

“好，我吃好了，随时可以走。”傅予擦了嘴，体贴地开口。

“啊？这么快？不着急的。”舒意安塞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傅予又象征性的吃了两个。

“吃好了吗？”舒意安看着傅予开始看手机。

傅予点头：“嗯，我吃好了。”他早擦干净了嘴，整理好了桌子上的垃圾，只要舒意安发号施令，随时都能走人，绝对不会耽误对方的时间。

舒意安还以为是傅予赶时间，加快速度将剩下的吃完了之后才和傅予起身走人。

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来去之人都迈着急切的步伐。

突然起的一阵风让人猝不及防，路边的塑料纸板被吹得摇摇晃晃，某些店铺上安装的铁皮发出轰隆哐啷的声响，如羽毛一般轻巧的塑料口袋在空中飘荡。

舒意安将吹到不远处停下的废弃塑料袋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又回来和傅予并肩朝着医院的方向缓步而去。

明明是早上却少了些生气，黑乎乎的生出一股沉重压抑的氛围。

“这样的天气会让人变得有些伤心。”舒意安感叹着，“你觉得呢？”他还是喜欢有太阳的天气，滋生的都是温暖。

“嗯，下雨了还会很不方便。”

傅予不喜欢大太阳的天气，因为会刺得人睁不开眼，而且出了汗就要洗澡，很麻烦。

他也不喜欢暴雨天，下雨了要打伞，雨水还会沾湿裤脚，也很麻烦。

他最喜欢阴天，不是现在这种阴天，最好是太阳只被云层薄薄的遮住，阳光透过云层不刺眼也让人感觉不到热。

舒意安盯着这酝酿着暴风雨的天空，哼笑两声：“那你可祈祷没回家之前可千万别下雨，不然你今天可得非常不方便了。”

傅予也笑了声没回话。

舒意安又捡了一个落在脚边的垃圾扔到垃圾桶里。

“你…还挺爱护环境的，就算你一直喝酒了也是个好人。”傅予突然夸他，虽然夸得还挺莫名其妙的。

“不是啊，我又不是白捡，我许了愿的。”舒意安转过来和傅予对视。

“许愿？”傅予一脸困惑，他从来没见过谁用垃圾许愿。

舒意安点点头：“嗯，比如刚刚我就许了愿，希望等会儿别下雨，或者晚点儿再下。”

舒意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行为，或许是小时候发现宝石不见了的时候吧，他捡了路边的一个水瓶然后丢到垃圾桶里，心里想着宝石快快回来。

然后发现做出这个行为的瞬间，他的心灵会异常的平静，就像漂浮的思绪突然有了落处。

后来他心绪混乱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会有用吗？”傅予从来不信这些，但他竟然问舒意安这种方式有没有用。

舒意安扯开嘴角说：“你相信的话，会有用的吧，而且这也算做好事嘛，做好事总有用。”

傅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捡起两片地上被吹落到各地的落叶扔到了垃圾桶里。

舒意安看着他的动作：“你许了什么愿？”

“希望等会儿别下雨。”

外面的人在踏进医院时的一瞬间脸色会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仿佛面有悦色就会厄运降临。

舒意安也是，踏进医院门口的那一瞬间神色变得有些紧绷。

“那你去找你爸妈吗？”舒意安脱口而出问道。

傅予似乎是在想事情，没立刻回他。

舒意安等着他的回答，但傅予神色纠结，迟迟没有说话。

“那你陪我找我妈妈去吧。”舒意安替他做了决定。

傅予微愣了一下：“方便吗？”

舒意安失笑，怎么傅予做什么都怕不方便。

“方便呀，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妈见到我的朋友会很开心。”舒意安没等傅予说出推拒的话，直接揽着人往前走，“那今天就辛苦你让我妈妈开心开心了。”

傅予余光瞟到舒意安揽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细，皮肤颜色偏白，光滑，但指腹略微有些粗糙，手背上稀稀疏疏落着些细小的淡淡的褐色印子。

要是之前有人这样搭着他的肩，他会很不舒服，然后找个时机不动声色地脱离开。

但今天竟然没有觉得反感，或许是和舒意安已经混熟了。

到了四楼，走廊上面是来来回回奔走的人，繁杂的脚步声与压着声音的谈话声交织在一起。

舒意安路过一个病房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傅予见他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这个小朋友。”他指了指里边正在病床旁边看书的小男孩，“刚刚吃早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那个。”怪不得有些眼熟，原来之前在医院看到过。

傅予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小男孩单薄的身体真挺挺的坐着，应该是在看教科书。

里面有一个老奶奶出来见着门口的两个人一直望着里面，疑惑地问：“你们来找人的吗？找小刘他们家的？”

“哦，不是…”舒意安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奶奶打断了。

只见奶奶脸上满是遗憾和惋惜：“真是可怜啊，听医生说癌细胞扩散到全身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男人不相信，外面拼了命赚钱去了，就剩一个娃娃在这里照顾，也不去学校读书……”

听完奶奶的话，舒意安眉头皱得很紧，说不出什么心情。

“诶，你们是他们家亲戚吗？多劝劝小刘吧，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些。”

“嗯嗯，知道了。”舒意安眼光掠过奶奶，朝里面看去。

“那你们赶紧进去吧，我还有事儿得走了。”奶奶说着挥了挥手往外走了，还是一脸可惜的模样。

舒意安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你怎么了？”傅予问。

舒意安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看了看地面，很干净，没有什么能让他捡起来扔到垃圾桶的。

“要去看看吗？”傅予突然出声，“那个小男孩。”

舒意安意外地转过来看他，又摇了摇头：“小朋友不是正在学习嘛，别去打扰了。”

傅予还以为他会想进去看看，见舒意安已经往前走了，没再说什么。

“妈妈，陈叔。”舒意安看着坐在休息椅上的两个人，轻声喊。

舒芮看过来朝他招了招手，又看到了跟在一旁的傅予，有些疑惑：“这是？”

“这是我朋友，傅予。”舒意安介绍道。

“阿姨好，叔叔好。”傅予看着有些拘谨。

“哦哦，你好，你好。”舒芮笑着看他，“小安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帅哥朋友，都没和我们说。”

傅予腼腆地拉起一个微笑。

“现在不是在和你们说。”舒意安笑嘻嘻地坐到舒芮旁边，还伸手也拉着傅予跟着坐下来。

“还没到你检查吗？”舒意安问。

“快了。”陈怀瑾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外面下雨了吗？”

陈怀瑾刚刚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以为已经开始下雨了，他想着要不要去车里把伞拿出来。

“没吧。”舒意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进医院的时候还没。”或许在他们进医院后外面就开始下起来了。

“还没下。”傅予开口说，注意到舒意安望过来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刚刚路过病房门口的时候看了窗户一眼。”

“哦哦。”舒意安把头转回去，“怎么了？”

“没什么，我问一下。”陈怀瑾决定等会儿有空的时候再出去，还是得带把伞，不然中途下雨就淋湿了。

“我不要花。”舒芮突然掐了一下陈怀瑾的手，“晚上回去给我做好吃的吧，我想吃鱼。”

陈怀瑾怔愣了一下，随即轻笑着答应，“好。”

舒意安也跟着笑。

傅予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笑了起来，也没搞懂舒芮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只是受了他们感染，也跟着扬起嘴角。

“小予，晚上没事儿的话和意安一起到我们家吃饭吧。”舒芮说。

舒意安点点头。

“啊，哦，好，谢谢阿姨。”傅予想说客套话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往舒意安耳边靠近了些，轻声开口：“我等会儿可能要送我爸妈去机场。”

傅予的声音低沉，离得近直直闯进了耳朵最深处，舒意安心里敲起了鼓。

“没事儿，你去送就是，我们等你。”舒意安也靠过去小声地回。

“不是，不用等我。”傅予的声音急了些。

“没关系，不用客气。”舒意安像是听不懂对方的话一样。

傅予强硬地解释：“可能要很久，别等我。”

“那你自己和我妈妈说。”舒意安当了甩手掌柜，“我刚刚都答应我妈妈了，我不能反悔呀。”

傅予听了这句话更不好意思开口了，有些丧气地往回退了些，只好保证道：“那我会快点儿的。”

“好。”舒意安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模样，没忍住笑着开口，“别有压力，实在来不了也没关系，我会替你说的。”

傅予表情舒展开，松了口气，“好，谢谢。”说完往后退拉开了距离，将手缩到了风衣的口袋里。

又过了好几分钟才轮到舒芮检查的时间，陈怀瑾陪着她，舒意安和傅予坐在外面等。

“你帮我扔一下吧。”傅予将自己风衣里没用的结账单递给舒意安。

舒意安看着这有点眼熟的结账单，诧异道：“你怎么留着这个？”

“顺手放进来了，准备找个垃圾桶扔了的，给忘了。”傅予解释，“麻烦你帮我扔一下吧。”

舒意安伸手接过，静静地看着这张皱巴巴的结账单，眼底闪烁着莫明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

“不客气”。

舒意安起身走到垃圾桶旁边，呆呆地看了这张结账单好几秒，然后扔了进去。

无声无息，就只是薄薄的一张纸。

【希望妈妈早日康复】

是舒意安已经许了好多遍的愿望了，很多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