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季节[破镜重圆] 第16章 white/16

王强早就在大堂候着，此刻正与两三位中年男士谈笑风生，彼此间寒暄客气。

见韩憬等人来了，他立刻招呼她们过来，手伸向韩憬。

刘佳立马挡住，插进两人中间的空地，问候道：“王总好，我们来迟了，实在抱歉。”

王强瞥她一眼，收回手，尴尬地笑笑，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所的人事部经理刘佳，旁边的是实习生，小韩。”

李总眯起眼：“实习生，那应该还在上大学吧？”

韩憬应道：“开学大四。”

“真好啊，”刘总喝了点小酒，还没上桌便已有些微醺，“又年轻又漂亮，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你吧？”

刘佳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拨开靠近的男人，面带官方微笑：“快别打趣人家小姑娘了，先进去落座吧。”

李总手有力地搭在王强肩膀上，“对，咱们进去再喝几杯，好好聊聊！”

韩憬低着头，余光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亮光。

她微微侧头，好奇地回望身后——

还是之前那几辆车停在门外。

“怎么了？”刘佳轻声问。

韩憬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刘佳：“没事，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韩憬点点头，跟在刘佳身后。

走了几步，她再次转过身，视线掠过酒店大堂。

没有变化。

她垂下眼睫，神色黯然，缓缓合上了包厢门。

-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靠近新街口的相宜酒店富丽堂皇，大厅亮堂的灯光在夜幕中格外显眼，如同白昼。

宽阔的包厅内，数十人围桌而坐。

凉菜已经上齐，在餐桌转盘上整齐摆放。

满桌山珍海味目不暇接，出于礼节，韩憬不能随心所欲夹自己爱吃的，放不开，憋得心里难受。

突然怀念和裴远一起吃饭的时候了。

王强和那群老板们时不时就瞥她一眼，嘴角笑意狡黠。

“李总，你那房地产投资最近情况如何啊？”

“嗐，别提了，这几年地产行业压根没起色，不如做实体。”

“嗨呀，有您这样的眼界，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到时候带带我，赚发了也分我一杯羹呗？”

“没问题没问题！”

……

圆滑处世，阿谀奉承，每个人肚里全是心眼子，看得韩憬眉头就没松开过。

刘佳很照顾她，时不时夹菜到她碗里，她埋头吃饭，祈祷不要有人注意到自己。

但还是没躲过。

王强不知从哪倒的一杯酒，置于转盘边缘，悄无声息地拨到韩憬面前。

一只酒杯不偏不倚停在视线前方，韩憬放下筷子，茫然望向对面。

王强举着酒杯，嗓子因常年吸烟有些沙哑：“小韩啊，我敬你一杯，你对待项目认真负责，是个好苗子，我祝贺你。”

李总鼓掌叫好，阿谀：“王总对下面员工是真不错，难怪能当上合伙人呢！”

韩憬偏头，看见刘佳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充满担忧。

她拿着酒杯站起身，深鞠一躬，谦逊道：“王总，非常感谢您的夸奖，我能力有限，实在不敢当此盛誉，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酒量不好，今天还是自己骑车来的，怕是不能陪您喝酒尽兴了，请见谅。”

“这，”王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想到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会拒绝他的邀请，当即愣住。

李总打圆场：“哎呀小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领导赏识你，陪他喝点酒是你应该做的，况且这香槟酒，喝一点不醉人的。”

刘佳见状也站起身：“几位领导有所不知，这小韩天生酒量差，一杯都能倒。”

说罢，她立即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赔笑：“她是我带进来的，我代她喝一杯，算她的。”

刘总脸色红温，不满道：“这怎么能一样？王总看在她是新人的份上给她面子，她不把这杯酒喝了，怎么保证以后为公司忠心效力？”

韩憬：我一个实习生，效尼玛的力呢。

刘佳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烦请几位老板通融一下吧，人道主义至上嘛。”

“人道主义？”王强面色发黑，“商场如战场，谁不是一路喝过来的，有谁天生酒量就好啊？”

“小韩，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那你的实习证明可不一定能盖上我事务所的公章哦。”

他语调中带着一丝威胁。

不多时，他已经站到韩憬身后，手掌轻放在她肩膀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韩憬不由自主地一颤。

刘佳伸手要阻拦，可王强轻描淡写地按下她，眼神透着阴险：“没事，要真醉了，我送你回家。”

刘佳目光匆匆掠过天花板一角，又投向韩憬。

韩憬无奈抗衡，双手捧起酒杯，“那我就喝一杯。”

透明液体被不稳的手带着微微抖动，泛起涟漪。

她眼睫低垂，杯口递到唇边，舌尖刚触碰，异样的感觉骤然侵袭。

“这是白酒？！”她看向王强。

“是啊，如何？”王强平静地看着她，手臂穿越空气阻隔，轻柔地绕过她的背，就在即将抚上肩头的瞬间，突然被一只强势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尖锐的痛感迅速蔓延。

刘佳见到来人，先是一惊，而后安下心。

本在看热闹的人纷纷屏住呼吸，只见一个同样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立在韩憬身后，钳住王强的手臂，将其高高举起。

男人身姿挺拔，比王强足足高出两个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底似有烈焰燃烧。

场面一度陷入胶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英俊的男人与怪异的氛围间反复横跳。

李总试探地起身：“这位先生是……”

裴远手一挥，惯性携着王强失衡，摔倒在地，四脚朝天。

与此同时，韩憬的腰被暖热的手掌覆住，她神情诧异地转过头：“你忙完了？怎么到这来了。”

裴远淡淡笑道：“我不来，你一个人对付这些畜生？”

明明带着笑，韩憬却从他眼底看到了深不可测的压抑，仿佛沉闷潮湿的下雨天。

李总怒火中烧，斥责：“这位年轻人，你怎么说话呢！”

“哦？”裴远拿走韩憬手中的白酒迈步向前，挡在她身前一饮而尽，语气平静如无波湖水，“送你们的。”

他眸光冷冽地扫视一圈，随后牵起韩憬的手，朝门口走去。

李总：“什么人啊这是，太没规矩了！”

刘总：“就是就是！”

“等等。”王强突然出声。

裴远不予理睬。

王强提高声音：“你要是真心为她好，就停下！”

脚步顿住，裴远不耐烦地回头，审视着他：“有屁快放。”

王强不紧不慢道：“你要是带她走，她的实习证明就泡汤了，公章在我手上，你最好考虑清楚。”

裴远皱眉：“你想怎样？”

仿佛早有准备，王强从地上提起一罐白酒，重重砸在桌面，胳膊肘支在酒罐盖子上，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刘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惊恐。

王强：“五两，白酒，全部喝完，我就让你带她走，证明也给她开。”

李总附和：“就这么办！”

“别，”韩憬摇他的手，“谁知道他会不会耍赖，别信他！”

“酒品即人品，”王强道，“说到做到。”

裴远垂下眼帘，眼神落在那一大瓶酒上，转而移向韩憬，冰霜般的眼神瞬间柔和起来，浅浅笑了笑。

“让林朝奕打车过来。”

-

“林老师，好像来不及了，都快七点了，卧室还没打扫完呢！”

赵妍馨在卫生间洗拖把，又到洗手池搓抹布，忙得焦头烂额。

林朝奕擦拭厨房柜子，“看剧看入迷了，我俩居然没一个想起来看时间！不过都这个点了，主人家怎么一个都没回来？”

赵妍馨拿着拖把去厨房喊人：“至少在他们回来之前还有时间，快快快，还剩最后一个卧室了，打扫完尽快收工！”

看林朝奕费力擦拭东西，赵妍馨皱起眉，递过去一双硅胶手套。

“带个手套，隔离细菌，省得把手弄伤。”

林朝奕一愣，旋即笑了：“谢谢啊。”

接过手套，两人走进卧室，赵妍馨在前头扫地，林朝奕在后头跟着拖，效率直线上升。

见着希望的曙光后愈发卖力，一前一后保持匀速前进。

忽然间，赵妍馨笔直站定，后面人没反应过来，一头撞上她。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林朝奕扶着额头。

赵妍馨咽了咽口水，回头与他对视，手指向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其中有一个还被拆开了。

林朝奕疑惑望去，随即瞪大双眼：“哇哦——”

两盒套。

赵妍馨捂住眼：“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啊啊啊！！”

林朝奕：“这其实，也正常，但是让我看到了就、就……amazing。”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林朝奕一看是韩憬，心头一惊。

几乎没有过多交流的韩憬，给他发了信息：

【韩憬：快来相宜大酒店樱花厅，打车来，裴远喝多了！】

他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赵妍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诶你、你干什么！”

林朝奕扔掉拖把，飞快抄起外套，拉起赵妍馨二话不说跑向大门。

-

裴远手指环过瓶身，举至王强面前，语气冷淡：

“这是你说的，要是反悔，我揍得你亲妈都不认识。”

在众人注视下，酒水细流从嘴角滑落，留下一道湿润，沾湿衣襟。

原本舒展的眉头变得紧绷，他低下头咳了几声，手背抹去唇角的酒渍，脖颈因酒精的作用泛起红晕。

瓶中的酒还剩一半。

韩憬跑过去抓他胳膊，“别喝了！不就是实习证明吗，我不要了，裴远，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的手被反握住，传递滚烫的温度，裴远眼神泛着柔光，摇摇头：“我没事。”

王强戏谑道：“年轻人，都告诉你别逞强了，你……”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领导都以为他会跪地求饶时，裴远再一次抬头，喉结滚动，青筋隐现。

不到两分钟，酒瓶见底，裴远一把将玻璃瓶摔到地上，碎渣四溅，惊得满座寂静。

“裴远，”韩憬抱住他，眼泪流过脸颊，“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远后退半步，冷厉扫过王强，面不改色，一路拽着韩憬走出厅门。

大堂中，裴远没有说话。

但韩憬明显感觉到，他走路不稳。

行至门外，裴远忽然停下脚步，倚在墙上，身体微微颤抖，紧接着一阵剧烈咳嗽。

韩憬把包扔到地上，紧张拍着他的背，挽住手臂：“你怎么这么傻，没有实习证明也不要紧的，那么多白酒喝下去，你能好受吗！”

她急得眼泪直掉，“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裴远眼尾发红，血丝若隐若现。

酒精与清醒，从来水火不容。

他反身将韩憬抵在墙上，用力吻住她的唇。

韩憬下意识仰起头，神色意外地凝视近在咫尺的人。

眼角泪水就势滴落，她不住地抽泣，轻轻闭上眼，感受这一刻的温存。

远处车灯逐渐靠近，林朝奕和赵妍馨火速关上车门，朝酒店小跑。

蓦然看见路灯阴影下拥吻的两人。

顷刻间，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