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曦光 第11章 利益

张扬是总裁办总助理。总助理和普通助理，都是向总裁负责。张扬是其中排名最靠前的那个，同时总览总裁办各项事务，并管理总裁办人员。

但是，他平时扮演的是协助管理、向领导汇报解决方案的那个角色，而非是做出最终决策。

现在，他正在升职关头。下一步的职位，估计和现在大有不同，大概率是偏向领导角色了。

带着这种期待和心态，他再看谢董的一举一动，便发现觉要学习的地方，还真是多。

外界都说，顾董是出了名的女强人，作风强硬、杀伐决断，是个厉害角色，多少次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又多少次疾言厉色地训斥犯错的下属。

而谢董多少有点夫纲不振，生活上、工作上，和董事长夫人相比，都更加温和宽容。

但张扬这种心腹才明白，谢董的手段，更像深潭，更加更加深藏不露，更加深不可测。

他更不敢掉以轻心，立马做出应对道：“我已经立即通知内监部，即刻开始行动，制定内部审查方案，并启动审查。安保部、法规部配合。总裁办这边，林曦参与。"

他继续汇报，“同时，暂时拟由总裁办牵头，会法务部、地产、内监部，就玉衡窃密之事进行研究，初拟反制措施。”请示道：“不知董事长您意下如何？

谢董点头认可，补充指示：“审问训结果我就不细看了。”既然已经交办下属详细研究，他直接听最终汇报就行了。

他又想起刚才林曦的汇报短信，对张扬又说，“把问询过程记录发给我一份。”又交代：“此事结束后，要形成内部警戒材料，抄送整个集团学习警戒。”

说完，谢董在车上闭目养神。显然，带着儿子和老友会面，让他心情不错。

张扬第一时间落实指示，把这一连串的安排处理完，才略有放松。

他看了看谢董。这是一个难得的时机。一些在正式办公场合不方便谈的话，现在倒是可以说一说，提一提。

张扬对自己下一步的去向，一直患得患失。现在倒是可以婉转打探一下。只要小心一些，不太生硬，很有可能得到一些暗示的。

他把近期的事项，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小心地选择了一个切入点。

张扬笑着恭维道，“还是董事长您目光如炬。当时人力资源部推荐的几名助理人选中，林曦不是要价最高的，却是最麻烦的。”

“她和华荣的合约没到期，违约金数额那么大。最后还是董事长您力排众议，定下林曦这个人选。”

张扬真心实意道：“事实证明，还是您有远见。这次，林曦可是直接为集团挽回了重大损失。”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刚才董事长不看问询结果，却特意交代要看过程记录。

张扬心中一动，明的是要看问讯记录，但其实结果都出来了，记录不记录的还重要吗？

对于谢董这样一日千金的人来说，这要看的就不是记录，要看的是林曦的表现。

电光火石之间，张扬心中突然隐隐若有所悟。董事长当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挖来林曦？

自己将要离开总裁办，可能会升职到子公司。这个传言由来已久。只是不确定具体是哪个子公司，又是什么样的职位。

同时，大家默认将要接手总助职位的，乃是程东。

林曦的能力，在业内也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她入职以来，大家心中对她的定位，更多是补充总裁办的力量。毕竟自己离职之后，总裁办的人手就少了一个。

另外，大家多少也有点儿猜测。董事长有可能想要培养林曦，作为程东的副手。就像现在，程东是自己的副手。

遇到特殊情况，而董事长又带自己外出，这时会让程东留守总裁办。

再考虑到程东和林曦的年龄差距，这样以来，就会形成一个健康的人才培养梯队。

张扬以前对这些并不敏感。毕竟，总裁办进人，都要经董事长许可。特别是总裁助理，几乎都是董事长钦定。自己对总裁办人员，有一定的管理权限，却没有任人用人的权限。

不过，董事长对自己也很看重，用心栽培。多次提点过自己，选人用人是大事。这也是自己未来担任领导职位，必须要有的素质。

张扬之前也觉得，或许正因为此，程东对林曦才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这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就算理智上知道这种安排是必要的，情感上也会对所谓“后补”，存有芥蒂。

这是张扬以前的看法，但现在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新猜测。

董事长对程东，一直没有表现过特别的偏爱与器重。当然，这也与董事长深沉隐忍的作风有关，他喜怒不形于色，一般不轻易直接表态。

但根据自己多年总助的经验，此时却忍不住揣摩，如果董事长早就不属意程东接任呢？

自己离开总裁办之后，程东顺势接手，这其实是最稳妥完成的交接方法。董事长对此也一直没有提出过异议。所以，这就某种程度上成为大家的共识。

但是如果，董事长心中属意的接任人选，一直就不是程东的？

张扬开始正视起这种可能性。那他老人家一定要挖来林曦，也就显得别有深意了。

林曦之前可是华荣的总助啊，不是一般助理。

何况，董事长总是谋定而后动，一举一行皆有深意。甚至，他未必就要立即从程东、林曦甚至别的什么人中，定下一个人选？

董事长更可能是在默默观察，到底谁更加合适？在有充分考量之后，才会做出决定。

一明百明，张扬同时也破解另一个谜团。那就是，自己的去向问题。

他其实一直在做着准备，但董事长迟迟没有明示。他现在猜想，董事长心中想必已有大概的定夺，至少有若干个备选去处。但必须要等到，下一任总助人选确定之后，才会告诉自己。

或许不会拖到正式确认总助接任人选，但至少要等到董事长心中有数之后。

只要董事长犹豫不定，自己升职的问题也必然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张扬突然发现，下一任总助的人选，其实关系到自身的切身利益。

自己之前的心态，是留有善缘但不过分干预。

毕竟自己到子公司，职位上算是高升，但从距离上却是远离了集团权力中心，成为独当一面的方面之任。自己的跟脚既然在总裁办，当然要用好这一层关系，与下一任总助保持良好的关系有利无弊。

总裁办的各位助理之间，也有着明争暗斗。但张扬是总助，只要保持高姿态，立身事外，那无论最后谁能胜出、接任总助，只要自己和他平稳交接，并加以提点，都自然能稳稳地收获一份香火情。

反之，如果自己随意插手继任人选之争，万一最终胜出的那个，并非是自己看好力挺之人。那么下一任总助和自己，就会结下一份不大不小的梁子，对今后发展不利。

这也就是为什么，张扬一直对下任总助人选之争冷眼旁观。

张扬和程东的关系谈不上亲密，但也配合默契。毕竟张扬是总助，程东是总助之下排名第二的助理，这第一和第二之间总有些微妙。

二人私交泛泛。但二人在工作配合上，一直也没有大的摩擦，合作还是比较愉快的。

一方面是，由于总裁办工作压力大，如果真的闹什么幺蛾子，谢董那一关就过不去。

另一方面，是张扬今年40岁而程东比他小了几岁。论资历、论在领导的心中的地位，张扬在总裁办一日，程东是争不过他的。

而张扬一旦离开总裁办，程东上位后，总需要张扬扶他一马。张扬也自然需要与总部搞好关系，所以二人在此方面是互有默契，利益相同的。

所以，程东接任，张扬是可以接受的。但现在不同了，继续保持这种超然的姿态，已经未必可行。

以张扬对谢董的了解，他认为，总助人选一日未定，谢董就一日绝不会放自己升职。总助人选拖得越久，自己等待晋升的时间就越久。

因此，现在自己需必须做出决定，是否要从中推波助澜，推动谢总确定人选呢？

这个决定同样不好下。一旦下场，就要看对人，押对宝。张扬决定再多观察观察。

不过，在董事长面前不露痕迹的多推一推林曦，却是可行的。这个不露痕迹，非是指能瞒过谢董，而是说不至于太过惊动程东。

董事长明显对林曦抱有一定的期待，就算不是下一任总助人选，以后也可能会提拔留用。况且今日林曦表现确实出色。以此为由，并不生硬。

于是，张扬便借此话头说，“董事长您知道的，总裁办人手一直非常紧张。虽然各位助理都很能干，但是毕竟总体工作量也很大。如今林曦进来，也算是给我们补充了有生力量。”

他接着简单汇报林曦的近期工作安排和表现，又道：“我这琢磨着，只让她配合杜助理处理投资方向的事务，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还想再给林曦再加一加担子。”

谢董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肯定就道：“你考虑的很周全。培养人才，什么时候都不能疏忽。人事即政治，用人即做事。”这是再次点拨张扬了。

谢董对张扬还是看重的，包括这一次带张扬出来。虽说，确实需要助理处理公务，但并不是非张扬这个总助不可。他是想带张扬出来，多结识一些人脉。

张扬这里又有另一番看法。董事长的反应，也说明了一下东西。不反对是一种态度，直接赞同和肯定，又是一种态度。这更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董事长有意培养林曦。

于是，张扬继续斟酌地道：“现在的几个助理，各有各的主抓方向。部分助理还要对口联系各部门、各子公司，再视情况，相互配合。”

他略提了几句然后说出重点：“到了林曦这里，我倒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董事长参详。”

见董事长没有叫停，张扬继续道：“林曦暂时不必对口联系部门或子公司。各个方面的工作，她都可以适当参与一下。一是给各位助理打打下手，分担一些工作。二是也便与林曦快速熟悉集团各项运作。”

张扬这话，其实就多少带上几分试探了。

林曦市是A大金融专业毕业的，又有投行工作背景，按照这一点来说，让她负责投资相关业务，是最顺理成章的。

但同时，林曦又有华荣总助的资历。从这来说，总助其实是一个多面手，可以不专精，但一定要全能。如果让林曦去负责其他任何一个方向，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不过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

大集团求稳。现在，林曦就被安排去负责投资方向。另一种可能是，以后哪一方面的工作人手不足，又或者是哪个助理另有调动安排，可以让林曦顺势补位。

但如果是全面培养，又不一样了。

林曦已经有了总助的经验，缺少的只是对国昌的深入了解。如果让她把总裁办各个方向的工作，都大致跟一遍，那俨然又是一个总助候选诞生了。

谢董笑笑拍了拍张扬的胳膊，这是一种很亲近的姿态，他知道，张扬终于醒悟过来了，这让谢董很欣慰。

他缓缓道：“你对总裁办的工作，一直很用心。集团都看在眼里的，我和顾董也是看在眼里的。”

以谢董的风格来说，这也是为数不多几次，明明白白对张扬本人及他的安排表示满意。

而且，也算是默契地回应了张扬的试探，并给了一定的暗示。张扬是总助，许多设想需要他来配合

张扬此时心中已经确定无疑，董事长把林曦加入考虑，是一定的了。他连忙道：“我明白，绝不辜负董事长的苦心。”

看来，他对于林曦的态度，要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