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狂想 第1章 黑暗色

我站在领奖台上，明明台下掌声雷动，我的心里却隐隐感到不安，今天是我的漫画获奖的日子，我答应哥的，等我拿奖了，一定要请他吃大餐，给他买豪车，我是如此庸俗的一个人，只要哥对我笑笑，我就觉得心里雀跃的像是快要死了一般。

今天也是我第十八岁的生日，漫画粉们问我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我说：“我是真的热爱。”

从小我就爱画画，爱到痴狂，可家里没条件，一直是哥在帮我，十八岁这年，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成绩来报答他了。

我成为国内热度首屈一指的漫画作者了。

我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来，想告诉哥这个消息。

微信停留在聊天页面，我给哥设置了特别关心。

聊天时长：557：41

聊天时长：142：23

聊天时长：117：19

……

这样的电话时长在能显示出来的聊天记录里有100多条，哥总是出警，我和他聚少离多，所以我总是会不停的给他电话，哥很耐心，从来不会不接我的电话，我也知道，他什么时候方便我再打过去，从来不会挑在不合适的时间。

照片的背景是我和哥的牵手照，今年在公园拍的，那个公园的鸽子挺好看的，但哥的手更好看，其实我只是在假装自己看鸽子。

手机壳是情侣的，哥说两个大男人买手机壳很矫情，但我还是没忍住买了，我看他们谈恋爱的小情侣都有，不能因为我两都是男的，我就不给哥安排吧，我偷偷套给了他，他也没说什么。

熟悉的铃声响起了，哥却没接我的电话，我心里更慌了，打电话给了警局，电话里的男音很好听，他跟我说让我去领人，我问道：“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答：“江警官英勇就义了，拿了个一等功，我们也不知道该联系谁，你是置顶的电话。”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耳鸣眼花，一瞬间，我感觉世界里只剩下了黑暗，颠三倒四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好像要震破耳膜一般，就像我听不到的哥死之前的枪声。

我亲眼看见了哥哥的尸体，他就那样冰冰凉凉的躺着，了无生气，那一刻，我真想躺在那里的是我。

怎么可能阿，哥那么厉害，怎么会死阿，有人和我说节哀顺变，也有人在拍我的肩，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心里痛的无以复加。

我只想要哥哥，我只要哥哥。

我不记得接下来的事情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处理了哥的后事的，夜里，我抱着哥的警服蜷缩在床上，那上面有他的味道，淡淡的，我反复嗅着，总觉得哥还在我身边似的，我不相信哥死了，他怎么可能死阿，他不会死的。

泪水一滴滴滑落在我的枕边，我害怕弄脏警服，用苍白的手背擦泪，他不会死的，不会的，嘴角好像不自觉的在反复默念着，我抽离不出身体，也控制不住那张嘴了，它好像不属于我了，我的头皮阵阵发麻。

处理完一切之后我就住了院，他们说我病入膏肓，简直是没救了，可我觉得我很正常，我只是坚信哥还活着，怎么就不正常了，哥一定还在的，我每晚都能见到他。

医生说我患有严重的臆想症和人格分裂，需要进行治疗，我看着平台上仍然还在连载的漫画，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点了点头，最后治疗我的那位医生是我的好友赵书简，我办了休学手续后就住进了牢笼般的医院。

这里不是全封闭式的，有时候我会回家看看，我必须看到哥的遗物才能睡着，医生也默许了我的行为。

我打开手机，搜索和哥的聊天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叶舟宝贝，我爱你……今年过年我回来包饺子，等我，阿舟。

搜索我爱你，一共有587次，我打了285次，剩下302次是哥发的。

哥明明是个硬汉，但是总是喜欢在深夜写小作文给我，我以前不屑一顾，现在，逐字逐句翻看，我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在屏幕上，左手上还戴着哥给的戒指，另外一枚，我也不知去了何处。

哥，我好想你。

我回到了房间里，那里有很多摆件，和哥一起diy的蛋糕，钻石画，声控牌。

我按了一下那个按钮，声控牌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我们可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一直……哭花了的屏幕不受控制，自己翻了微信，打开了倒数日，今天是暗自喜欢哥的第3650天，未成年不能谈恋爱，所以我们从未在一起过。

可我早就病了，如果没有哥，我病的更厉害。

我见到哥了，也许是幻想吧，医生说我有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就在我眼前，他活着，还对我笑。

哥笑起来左边有个酒窝，特好看。

我跟哥订婚了，那个我好像比现在年龄更大，我拿买漫画的钱给他买了大对戒，他说他更喜欢黄金，因为保值，我跟他说我买了两份。

婚礼西式和中式的都有，在中式的红笺小字里，有两份婚书，看着喜庆，我喜欢。

夜里，哥在做饭，我从背后抱住他，吻着他的锁骨，我不关心他煮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干他，算了，我舍不得，我被他弄也行。

我醒了，怅然若失，医生说这是幻想部分，让我拿个本子记下来幻想与现实，免得有一天自己分不清了，我低着头应下。

病床上摆着哥的照片，穿着校服笑的很开心的，在路口等车的，和同事一起穿警服合照的，人群中他看向烟花，我看向他的，故意耍帅的，他那时候笑的真的好开心。

下午三点钟，我见到哥了，跟他一起堆雪人，那个雪人好丑。

和哥一起打游戏，看电影，后来一起去姻缘寺庙求签了，下下签，我想扔了。

哥又消失了，我只好躺在羽毛白的病床上独自一人发呆，期待哥的下次造访。

四点钟，哥又来了，我跟他一起去逛了花市，买了很大很大一捧红玫瑰，我看着哥，那张成熟俊秀的脸也看向我，我又想弄他了，看着他的脸，我就难受，哥就像是红玫瑰，绚烂无比，一点一点的在我心上挠痒痒。

树间透过的阳光光晕投在他脸上，我吻了上去，哥看起来有点意外，但也没有反抗，我吻的更深了，将他推倒在巷口的墙边，算了，不能太过。

我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买了一只狸花猫，那猫真讨厌，就赖在哥胯间，也不愿意下来，我看哥那里鼓鼓囊囊的，手替他顺毛，我羡慕起来那只猫了。

我也想当一只粘人的猫，他喂猫火腿肠的时候那种眼神我真是嫉妒，我也想吃那根火腿肠，想吃哥给的火腿肠，虽然好像那是超市5毛买的。

夜里，我和哥一起吃饭，桌上放着茶饮料。

我刚想吻哥，哥又消失了，我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是人格分裂吗？见到的哥也是我吗？

反正赵书简是那么说的。

我只想见到哥，无所谓。

七点钟，哥牵着我稚嫩的手，过了会背着我，跟我说别哭了，好好上学，我的记忆回溯起来，是那时候看哥太辛苦，不想念了，哥骂了我，说要我好好读书。

读初一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他一直叮嘱我注意安全，还教我买票，我一直是分不清那些复杂的交通票的，但我喜欢听他说话。

哥长的真的很帅，就连生气的时候也那么帅。

好想吻他。

哥每年都会给我压岁钱，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这很正常，直到我交朋友了才知道，平辈之间是不需要给压岁钱的。

可我有很多份压岁钱，都是哥给的，他不知道，我不想要压岁钱，我只想要哥在我身边。

哥小的时候成绩很好，所以轻轻松松就可以指导我，我也很喜欢听他讲题的感觉，纵然根本没入耳。

如果世间有轮回，我们会重逢吗？

哥又不见了，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下疼，江屿，我好想你。

混沌的睡了一夜，醒来摸了摸手机，2：10，眼睛好干好涩，但我懒得去管，空气里好冷，只有离我很近的那一团被子是热的，从小到大我的身体都很差，但现在我想冻着，我发现冷可以保持幻觉的长久，我醒了，哥又不见了。

我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人又消失了。

我蜷缩起了身子，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小小的身躯躺在被子里，哥给我盖被子，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一点一点的帮我把被子的边缘拉紧，我闭上眼睛，那种感觉好像还在。

我贪恋着此刻。

哥，我把你的警服放在枕头边了，还有那些我不认识的徽章，摸起来冰冰凉凉的，我爱的人平凡但是是个渺小而正义的天使，我很为你骄傲的。

本来你也该为我骄傲的。

我想起台上的聚光灯打在脸上的感觉，台下的姐姐们举着牌子，有人议论着年少成名四个字。

十八岁，很早吗？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家里那么穷，是你供我学艺术，我是真的喜欢画画阿，哥，我以为，你也可以为我骄傲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以前只有你看我的画的，我在网上连载的时候，也只有你送我花，鼓励我，你是唯一会看我的画的人。

我的画终于有人看了，可灵感好像一夜枯竭了一般，我再也不喜欢拿起笔的感觉了，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非要学习，你才会选择当警察，是不是因为我，因为要照顾我，你才会死的，我错了，我只想要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傻傻以为前途和爱人我都可以拥有的，我真该死。

走到客厅里，空空荡荡的，心又空了，哥，我好想你，如果我离开这里，会见到你吗，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就算是闭上眼睛的时候，也要共眠吧。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着，这次我幻想了很久很久，虽然我并不觉得那是幻觉。

血在逃窜，又很快干涸，刃光倒影在我的瞳孔之中，很是森冷，门外孩子的声音响起，好像在怒吼着什么，2：25，楼下有孩童的喧闹声。

我是不是快见到你了。

哥，我来了。

世界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