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微弱的歌声传来,不知道是谁在轻声哼歌。
逐渐有人加入,一起三三两两地往下哼。
“看那山河远阔”
“听那青火的呐喊”
“想要素履以往”
“我们总是不甘平凡”
雨声震耳欲聋,声音混淆在雨声中,听不出音色,就连是谁在哼歌都听不出来。
“任岁月似水流年”
“仍在灯火中看见”
加入进来的声音越来越多,混合在杂糅的歌声中。
边月不知道牵手那边的人加入了没有,也听不清自己声音,但知道自己在张嘴。
“彼此的脸”
“骄傲的眼 ”
“骄傲的少年”
短暂的寂静之后,更响亮的歌声传了出来。
“看那山河远阔,听那青火的呐喊”
“想要素履以往,我们总是不甘平凡!”
“任岁月似水流年,仍在灯火中看见”
“骄傲的脸,骄傲的眼”
“骄傲的少年”
... ...
从一个人低声浅吟,到最后的全班高声合唱,完完整整,从头到尾,没有人忘词。
因为这首歌是高二二班的班歌。
高一的班级合唱比赛中选出来的,所有人都要求背过,被安排着一起唱过。
比赛的目的是让一个班级的同学们更加具有团结精神与凝聚力,鼓舞与昂扬,激发向上拼搏的激情。
但哪位老师都不愿让课。晚自习是写作业,巩固知识的关键时刻,早读更是背知识点的一日之计,连升旗的时刻,都被郑重强调,拿个小本本,背背单词,背背政治。最终为了应付比赛,只得不情不愿地组织了几个大课间。
不如一场意外来临的暴雨。
黑暗没收了少年人的胆怯,勇气是今夜的赞歌。
被牵住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从指间移动到指缝。
边月的眼睛失去了作用,感官变得格外敏感。被她划过的地方泛着细细的痒意,边月莫名脸热,情不自禁地微微蜷缩手指。
走廊中突然传来骚乱,隔壁教室学生蜂拥而出,楼上也传来乱哄哄的脚步声。
“停电提前回家了!快走啊!”有人从外面拍着门大喊。
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突如其来的一道消息像是往教室扔了一卷鞭炮,把众人砸懵圈,鞭炮已经自顾自噼里啪啦扎了起来。
那人一边跑一边喊,一路扔得畅通无阻,跑到哪儿炸到哪儿。
难以表明这激奋的情绪,边月跳起来与苏淮拍手庆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靠断掌啊啊啊啊啊啊苏淮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天晚上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苏淮罕见地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走走走!”边月囫囵一塞,抓起两个人的书包往外跑,大喊“时鱼!!!”
“哎!”黑暗中她应了一声。
“滋啦”一声响,灯亮了。
全校唰地变得灯火通明,失而复得的光照得所有人的表情清清楚楚。
边月拉着苏淮,一手刚摸到教室门框,时鱼一手抓着书包,一手抓着外套挤在过道。
皆是目瞪口呆。
陈知勉“啪”地一声把灯关上,“愣着干嘛!快跑啊!”
视野重新变黑,边月浑身爬满战栗,“我靠... ...班长...真踏马都疯了!”
“关灯!——”光亮中有人收到启发,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呼百应,几百双手去抢着摁那些灯的开关,教室里,走廊里,甚至厕所里。
没亮起来几分钟的楼迅速重新陷入黑暗。
学生们在黑暗里狂欢。
校园广播突然“刺啦”响了一下,里传来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女声,“加油跑啊,各位。”
这句话说完后,话筒频道被掐断,一首歌被放了出来。
“我骄傲的破坏我痛恨的平凡”
“才想起那些是我最爱”
“我草!!!《盛夏光年》!!!”常景云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边月浑身止不住地细微发抖,简直难以平复这热烈澎湃的心情。
“靠,都他妈疯了!”
运动会刚过,广播室的门还是开着的,谁都可以进。
谁都可以进,谁都不会被抓到。
“草!走!”边月拉起苏淮猛地顺着疯狂往外涌的人群跑,两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股气跨步冲出教学楼。
楼外是劈头盖脸的暴雨。
苏淮雨中大喊:“自行车!”
边月也大喊:“去他妈的自行车!”
“跑!”
“放纵规则 放肆去爱”
“放肆自己放空未来”
“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桀骜不驯的歌声与暴雨融合在一起,为了庆祝这场盛大的出逃。
万人同行。
“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冰凉的雨打在身上一点冷意都没有,掌心传来的温度惊人的烫。黑暗中大家明明互不相识,万千个心脏处传来的频率却异常的相似。
所有人所在跑,尖叫着跑,张开双臂跑,怎么跑都行,肆意妄为,自由奔放。
滚烫的血液汇聚在一起,冲出桎梏,高声欢呼着雨水,朝前方奔涌。
一直到天涯海角。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空旷无垠的草原,与自然生长下,漫无目的,只为享受风与草香的羊群。
或许真的有某一刻,那擦身而过的风,也曾掠过灵魂之上草原。
如果真的能被那样自由的风吹过就太好。
边月高兴地想,身上的热意还未散去。雨水顺着裤腿流下来,她搓了搓溅上来的泥点子,没什么用。台阶上湿漉漉的,即使多踩几脚也没什么痕迹。
纯黑的防盗门上,贴着父亲岗位发的福字,卫生间的光弱弱透过狭窄的窗帘出来。
阴暗,寂静,孑然。
边月激烈跳动的心脏回归平常,迟迟不肯进门。
“来了,来了,”声音由远及近,眼前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哎呀!你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下课了?”
门推动间有风带过,本就湿透的边月不禁打个寒颤,捏着鼻子把喷嚏憋了回去。
“怎么湿成这个样子?你这明天感冒了怎么办?”妈妈埋怨着给边月让空,“一身的水,先进厕所吧。先别脱衣服,带着一起冲个热水澡,等暖和过来再脱了洗洗。”
“你个当姐姐的怎么搞成这样子,看看你弟弟,多聪明,小卖铺借了个电话打,让你爸爸去接的。”
“哦,对不起。”边月顺从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又不是让你道歉。”妈妈不理解,她却无心沟通,把卫生间的门关上。
但声音还是能从门缝里传进来。
边月盯着门,把门锁上,然后把每一处缝隙里塞满抹布,最后以防万一,再浇上水泥。
空空的水泥桶落地,过多的水泥从门口出蔓延过来,缓缓渗过鞋底。
书包背得松松垮垮,水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刹那间血色上涌,直冲天灵盖,一阵头晕目眩过后,边月反应过来已经跌坐在地上,还带倒了一个架子,上面的盆摔落一地。
“又怎么了!”门外传来妈妈的怒吼声。
“没事!没拿稳盆!”边月调整心跳,高声道。
“一天天的,这不让人放心,那不让人放心!”声音渐渐远去,边月死盯着门的眼睛无力垂下。
书包在地上东倒西歪,一根书包带还缠在自己脚上,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头晕的时候踩上去的。
她把书包拽过来,拍了拍上面的污渍。其实拍不干净,要是干燥的布沾点灰拍拍就能掉得差不多,但湿了就只能洗了。
正当边月想把书包先放在洗衣机上,一截蓝白的布料从未拉紧的拉链中露了出来。
校服?
边月伸出去的手一顿,对啊,今天画黑板报之前,就把长袖校服放到书包里了。
那么身上穿的这件... ...
在十几分钟前,两个人顶着一件校服从暴雨中狂奔,最后分开时,苏淮冲进雨幕中的身影... ...是短袖。
刚刚居然没注意到,边月揪揪校服下摆,宽大的校服盖过大腿很多,自然垂下的袖子也能轻松盖过指尖,比自己的整整大一个号。
苏淮的...校服。
带着青草潮湿的水珠自长睫上滴下。
边月把脸埋在手心里,虔诚又眷恋地细细闻着校服上,苏淮残留的味道。
不是洗衣液的味道,是苏淮本身的味道。一种魂牵梦绕,不自觉沉眠其中的香气。
柔软又绵白的温柔触感,即使已经湿漉漉的也格外好摸。她说不出原因,但苏淮的校服就是跟别人的不一样。
可能这就是自己喜欢苏淮的原因。
因为她的校服很好摸。
边月迷迷糊糊中悟到了真理,恍然大悟地立在原地,像是等着人来附和。
脸上,衣服,都是湿透的,埋得太紧便会有轻微的窒息感,可她不想放开。
一晚过去,终于放晴,但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边月呢?”苏淮看着空荡荡的座位。马上要上课了,怎么同桌还没来。
“感冒发烧了吧,一小半没来呢。”沈樟低头看看群里,消息截止到昨天晚上。
“唐肆和常景云都没来啊。”苏淮回想着昨天晚上狂欢前来电的那一瞬,他好像举着一把伞。
“他没打。”
“啊?你怎么知道的?”
沈樟小幅度翻个白眼,“当时他在你们俩后面,听到你俩没推自行车,猛地把伞又收了起来,我跟他大声喊伞,他大喊去他妈的伞,然后一头也扎进雨里。”
“... ...”
沈樟扶额,“我当时的意思是你不打伞给我。”
“昨晚那氛围确实好,”苏淮能想象出那画面,笑着说,“那你最后也没打伞?”
沈樟无奈摊手,“我怎么打,上街抢劫吗?”
“那你身体素质还不错,这都没感冒。”苏淮说。
“有人来接我。”他微微皱眉,紧了紧校服衣领,“你身体素质才是真的好,看着一点事儿都没有。清早外套也不穿,只穿短袖不冷吗?”
面对沈樟的关心,苏淮眨眨眼,微微一笑,“昨晚给边月了。”
沈樟:我不想知道,md
苏淮:嘿嘿
班歌是《青火》哦,超好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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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