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传来一阵声响,鞋面踩在小沙砾上,吱呀呀不断。
几人面不改色收起手机,放缓脚步悄声往上移,苏淮却一动不动,闭上眼睛虚靠在边月肩上假寐。
时鱼躲在转角处,暗中露出只眼睛。其余人都贴墙躲在四周,一旦时鱼打手势,立马找个教室躲起来。
一双整洁的白鞋进入视野。
“是我。”陈屿禾出声提醒,“没事。”
“靠,吓死了。”几人放松下来,三三两两从二楼转角出来。
“我以为来查人的呢。”唐肆转着无袖帽衫的绳吊儿郎当地走下来。
“嗯...?”边月悠悠转醒,视线还有点模糊,迎面铺满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左肩膀格外温暖,很舒适,使人情不自禁地捏捏肩颈。
“这是谁?”唐肆停下脚步。
陈屿禾后面跟着一个男生,不算很高,半低着头,人畜无害的模样倒是有些眼熟。最显眼的应该是,他戴了一只白色单边眼罩。
边月心中疑惑:中二病?
“刚刚去厕所的时候,发现有点动静,发现是有人在欺负他,我把其他人收拾了一遍,把他救回来了。”
陈屿禾回想当时的画面,他被人踢到隔间门板上,那群人还叫嚣着要扒他的衣服,他竟然也没什么反抗,看起来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反倒是被就下之后,他才开口,“谢谢,但是没有必要。他们打完也就走了。你来帮我,他们说不定还会盯上你。”
陈屿禾闻言皱眉,“没事。你需要报警吗?”
对面摇了摇头,一副不想让别人多管闲事,息事宁人的样子。
如果一个人没有求生欲的话,别人的帮忙也是负担。
陈屿禾默默记下了他的样貌,“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说完转身要走。
忽然,背后穿来一个声音,“...你是哪个班的?”
“二班。”
“我可以跟你走吗?”
陈屿禾有些意外,略微思索,“可以。”
跟我走的意思应该是不知道去哪儿吧,带他回班不太合适,倒是带他去找边月他们,一人一句,除了安慰还能想想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边?”边月疑惑,陈屿禾不是在班里放哨吗?
“我说的啊,还留了两块瓜呢。”时鱼拍了把她的马尾,指指塑料袋里剩下的瓜。
沈樟靠着墙站,淡漠道:“这种事层出不穷,你想怎么处理呢?”
“先坐吧,都别站着了,和告御状似的。”边月招招手,让他俩都过来。
陈屿禾点点头,男生抬手把过长的鬓角往耳后顺了顺,腕间发出一声脆响。
是两只细细的翡翠镯子,细腻通透,成色极好。起手落手间,碰到一起便会发出声音。
刚刚有这只镯子吗,陈屿禾一愣,后者一直穿长袖,有没有的也不是很清楚。
“等下,”唐肆心中一闪而过,尘封的记忆要浮出水面,“你是...?”
男生抬起脸,纯黑色的瞳孔诱人心魄,顾左而言他,“好久不见。”
言彦!
“熟人?”边月插进来,把两人微微隔开。
“不熟。”唐肆瞥了一眼他的手腕,“我先回去了。”
扔下一句话,拿起放在台阶上的水杯往操场走。沈樟见状拍拍袖子上的灰,默默跟上,跟边月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边月点点头,冷冷问道:“你故意的?”
“对不起。”男生低头,很顺从地道歉,转身对陈屿禾又道,“谢谢你刚刚帮我,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先回班了。”
没有人拦他,也没什么理由拦他,一起沉默着看他慢慢走远。
奇怪。
从出现到离开都很奇怪。
如果说他的目的是找唐肆求救的话,那么以唐肆抗拒的态度,明显是之前不欢而散,有过很大的矛盾。
这个之前,甚至是在儿时也说不准。
那么应该私下见比较合适,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
可以唐肆的性格,如果真的闹掰过,并不一定会帮他。
或者说,他被人欺负也是假的?
“哥,你当时救他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奇怪的地方。有没有一种可能...”
边月显少这么叫他,陈屿禾拍拍她头,“应该不是装的,不像假的。”
秀气,文弱,对于男生来讲,确实容易遭受这样的事情。
时鱼回忆起昨天,“昨天我和沈樟去厕所的时候,好像也听见了些什么动静,拖把散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转念提议,“不如去问问唐肆。”
常景云担忧道:“不太好吧,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四哥甩脸子呢。”
“他的事交给他自己处理吧,我们操心有什么用。”边月摆手,“看把咱允子吓得。”
“我没害怕!”常景云辩解,“那我们回去找他,安慰一下他?”
“等会儿吧,给他点儿私人空间比较好吧。”苏淮皱眉。
“哦哦,也对。”常景云不住点头。
等他们回班后,唐肆不在,只剩下沈樟托着腮在座位上。
再次见到他运动会已经结束了。
“第一啊。”唐肆进门就看到红色大奖状立在讲桌上。
“对啊,多亏了常景云上午三千拿下第二呢。”苏淮擦完黑板,把黑板擦放到卡槽上。
“我去,我本来就想着拿个参与奖。结果咱班的加油喊得太热血了,我最后三百米全部冲刺,连超了三个人。”常景云激动地说,“加了整整四分!我现在腿还软着,多亏了沈樟把我背回来。”
“你上次说的时候还是一百米冲刺。”时鱼提醒道。
“你的东西沈樟都给你拿回来了。”苏淮指指座位,上面摆着一堆东西,后面的座位是空的。
整个教室进进出出,收拾东西,聊天,庆祝,满满当当,喜气洋洋。刚结束运动会,又得到第一,老师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边月呢?”唐肆换绕一圈也没见人影。
苏淮遥指后背一排的角落里,“赶黑板报呢,画到下面去了。”
空无一物的黑板上布满了花样,字迹飘逸,几笔勾勒出来的青山与祥云仙气缥缈。蒲公英近看是粗糙的粉笔质感,但清透又柔韧,一吹就飞走了。
除了青山上挂的红色大锦旗,还有下面一排在赛道上奔跑的火柴人。
唐肆犹豫地指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小人,那个人的腿有两条,但其中一条腿下又长了两条。
“这个,不能是我吧?”
“真聪明,就是你。”边月用手背往后撩撩刘海,露出被盖住的眼睛,一颗红痣很是显眼。
唐肆慌张移开眼。
边月:“?”
往前凑了凑,他又不自然往后躲。
...怎么个事?
“没事没事,你继续。”唐肆连忙摆手。
边月狐疑地回去,从凳子上放的粉笔盒里又拿了两根白色短的。
边月半弯着腰着画,唐肆就坐在一边看她画。
“你说... ...”少顷,唐肆踌躇着开口,却又卡住,无奈化作一声叹息。
“那个男生叫什么?”边月问道。
“... 言彦。”
“你们什么关系?”
“朋友吧,之前是朋友。”
一问一答,话变得好说很多。边月画得很专注,不疾不徐道:“我不是很关心你们之前发生的事情,但你是我的朋友,我比较在乎你的想法。”
“他现在明显受到了欺负,你要帮他吗?”
唐肆摇摇头,不知道是不帮,还是他也没想好。
“我不了解他,但他好像很聪明。你不帮他,他也不会过得很糟,心理负担给本分之外的人其实没有必要。”
粉笔被摁在黑板上,一笔接着一笔,“嗒嗒嗒”的声音像打表器。
“可对于格外善良的人,见死不救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如果你最后选择帮他,需要我帮忙吗?”
唐肆低着头,边月专注画画不去理他,两个人很和谐地在角落里一静一动。
还没到六点半,天已经快黑了。前两天天气热得不行,到今天下午就开始阴天,应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不用,我自己来吧。”唐肆声音低哑。
只是一天半没见,但给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边月说不清楚。但除去现在心情低沉的原因,还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跟着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嗯。”
画完这个六边形的火柴人,边月注意到他还没走,还一脸便秘般的纠结。
这事儿这么复杂吗...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谢了。”
听着这艰难坎坷的道谢,边月简直有气都没处撒,气若游丝道:“滚。”
捣乱的走后,这边也快收尾了。她微微盯着笔尖微微出神,唐肆的妈妈,好像是做珠宝生意的。
果不其然,第二节晚自习刚上,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刮得窗帘鼓起一个大包,有人仓惶去抓下摆,还没来得及抓住。风迅猛一击闯入室内,携带着潮湿的雨水,浇个满脸。
一个闪电劈下来,灯突然灭了。
窗帘被掀到半空中,试卷也被卷起来,满教室乱飞,离窗户近的稍不注意就被拍到脸上。
“先关窗!”
七手八脚地把窗户关上,教室里恢复了安静。黑暗中,一时间只有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和捡试卷的声音。
空气中水汽弥漫,边月捻起手指,皮肤的摩擦有些黏腻,呼吸间也像是在水底。
玻璃不住地颤动,噼里啪啦的雨声铺天盖地,伴随着黑云下的隐隐雷鸣。
但依旧能听到越来越快的心跳。
突然,苏淮握住了我的手。
“...!”
又是一个闪电自高空往下劈,比刚刚那束还要响,还要亮。
“轰!!!”巨大的声响,像是投放了一颗照明弹,把教室打成白昼。
微微贴脸的刘海,被光映照得苍白肤色,还有投望过来,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神。
与周边的凉意相斥,灼灼燃烧着。
一瞬的光亮闪过,又沉入黑暗中。两人对望着,谁也没有动。
边月:最好的治疗是话疗
温馨提示:本文会出现两对副cp,但正文感情线不会多写,应该会出番外一两章,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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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