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因此丧命于此。可这牛到底有什么弱点呢?
粟溪从未如此清醒过,大脑头一次如此超负荷运转,牛到底有何天敌?溪流不行,看它模样,应是会水的。那火呢?是了,绝大多数食草动物肯定相当讨厌火,他们虽然暂时杀不死它,但让它掉转方向也就足够了。
“火,放火,让它改变方向!”粟溪忽然喊出声来。
纪原狂奔的脚步未停,回手胡乱扔出了一团火苗,他也实在是过于慌张,有些乱了章法,那火团没朝着青牛方向,反而和白茉儿来了一个面对面,冷不丁面前飞来一团火,白茉儿下意识动用灵力把那团火吹回正确的方向,只是这一下倒是抽走了她体内不少灵力,让她飞奔的脚步难免慢了一些,“纪原,你干什么!”
“走!快走!”纪原根本不敢看后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要跑,快点跑。他到现在也只学会了低飞一段距离,眼下这种情况自然是靠双脚奔跑来得更为迅速。想当年,他就是靠着一双爪子硬生生给自己挣出了一条活路来。
那团小火苗颤颤巍巍地靠近青牛,附在它厚实的皮肉之上却怎么也烧不穿里头,勉强支撑了几息,仍然逃不过熄灭的命运。
“怎么办,防火没用,我们这点灵力,烧不着,也影响不了。”白朗越跑越靠近自己大哥,看现在这情况,他们一家子不跑散就行,活路,且看后头吧,哪管得了那么多。
白宸没有多犹豫一刻,马上决定,“我们去找蛮牛群,他们都力气大得很,就让他们对上好好看一看。”若是青牛还有一丝神志在,看到这些与自个儿同类极其相似的家伙,还可能唤起两分神志,即便不能,他们也能寻到一线生机。
大大小小几只白狼立刻分散开来,朝着林子里头的蛮牛气息追去。他们几个互相配合,试图把散落的蛮牛赶到一起。
不多时,林子里头传出几声狼嚎,紧接着林子里头土地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沉重的动物在奔跑着。白宸感知到前方的气息在渐渐汇聚,应该是他们想的法子奏效,林子里头的蛮牛群确实在聚集。
这林子里头的蛮牛到底没有开灵智,感知到危险还是下意识想着聚集在一“块儿,而非四散奔逃。他们兵分三路在其他方向赶一赶,只给它们在北面留了一个口子,这不是自然而然都凑一块去了。
白宸特意略微放慢了一点脚步,灵活的尾巴就在青牛面前打着转,激地它又往前赶了几步。
就是这个时候——
白宸忽然跃起,凭空拔高了数米,正好攀上了右前方的巨数,他爪不点地,飞速在树皮上窜了几下,总算是带着粟溪在一个树杈暂时停下。
砰——
青牛强横地撞上前方蛮牛的牛角,它气力如此之大,一连撞飞好几头蛮牛才停下步子。再看看地上蛮牛,硕大的牛角已然折断,连带着头颅也是血肉模糊,显然是活不成了。
若是这样这样的力道撞到他们身上——粟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恐怕他们只能当花泥了。
遭遇了如此变故,蛮牛群却没有溃逃,反而互相紧紧靠在了一起,那一个个扬起的牛角,仿佛摩擦着它们生命最后的悲歌。母牛带着小牛走上了漫漫迁徙之路,而它们留在这,给族群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青牛很是不解,为何这些蝼蚁竟然挡住自己去路。它原地刨了两下蹄子,鼻孔里喷着粗气,打算从这些不长眼的东西里开出条道来。
它一声嘶鸣,猛冲进蛮牛群里。粟溪只听到一阵阵令他头皮发麻的咔咔声,好像在他耳边实时回荡着骨折音效,让他忍不住紧紧搂住了身旁的白宸。
出人意料的是,蛮牛群竟然顶住了,用自己的身躯阻挡了青牛前进。哪怕用自己的血肉染红了这一小片地方,到底是为自己的族群争取了时间。
眼看着青牛的挣扎变弱了许多,白宸立刻数道风刃飞出,稳稳命中青牛脑后几个大穴。只听极细微的“噗呲”一声,青牛脑后忽然血流如注,那血奔流的速度极快,一会儿竟然就逸散风中,再也无数寻觅。
而青牛终于是失去了气力,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或许是失去了灵气供给,体型猛地缩小三四圈,再也不是那遮天蔽日的可怖模样,到更类似田间地头憨态可掬的老黄牛。
粟溪围着这牛转了两圈,在他身上摸了两把,肌肉紧实,做成菜定然是相当不错。只是还得白宸决定不是,“白山人,你说我们要如何处置这牛呢?”
“等。”白宸没再多说,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这青牛。虽然它刚刚发狂恣意破坏,但他总觉得这身形很是眼熟,应是认识的老友。
听不到这边林子有何奇怪动静,大家猜着许是事情已了,不多会儿便都转了回来,凑在一起就等着正主清醒。这下子将城里头搅得天翻地覆,可不是轻飘飘两句道歉就能揭过去的,少不得脱层皮。
正想着,地上这青牛悠悠转醒,许是头次见这场面,一睁眼便用蹄子护住了自己心口,瞪大的牛眼睛泫然欲泣,“你们……你们围着我作甚。”第二眼才瞧明白了自己不在家中,“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白荔到底是长辈,还是她出面解释了两句,“刚刚你发狂了,一路在城里头横冲直撞到这里才停下。”
他勉强支起身子,又恢复了几分清明,“对不住,估计是我今日不知吃进了什么草叶,拖累大家是我之过。”本想着吃点灵草或许能够恢复快些,没成想那些灵草里头混合了杂七杂八一大堆其他东西,他囫囵地都吞了下去,一下子在他肚子里头作怪。后头,他就什么都不知晓了。
白威拍拍他肩膀,“老青头,这城里头你可是撞坏了不少东西。这城里头对这类事情可罚得狠,你几年苦役总是少不了的。”
“诸位,着实对不住。还请诸位移步寒舍,在城卫来之前,定然给诸位一个交代。”青牛身体忽然膨胀几倍,不由分说地驮起他们就朝某个方向奔去。看他这急切的步伐,好似身后有什么妖鬼在追。
青牛住的地方其实离城中也不远片刻即到。他们到底开了灵智,凡草也无法给他们提供必须的养料。所以他们自己开垦,辟出了一大片灵草地。只是那灵草,粟溪怎么看都像是——芝麻?
一个个青绿色的小口袋全都鼓鼓囊囊的,一看里头肯定藏了不少芝麻粒。见粟溪看得目不转睛,青牛很是主动的开口,“对,这芝麻地是我特特种的,只是我每年只是收芝麻叶,倒是不知道这种有何妙用,若是诸位不弃,这些芝麻我做主都送给诸位聊表心意。”
“这些芝麻你都不吃?”粟溪一眼都不想离开这些芝麻宝贝们。
这话到是把青牛问懵了,“这芝麻不是佐料?还有何用?”
“磨芝麻酱啊。”粟溪脱口而出。
晒干的好芝麻里头倒入一点食盐,倒入炒锅翻炒直至听到芝麻啪啪声,这时候芝麻也充分散发着自己本身香味。再把这些炒好的芝麻倒入石磨细细研磨,出来的就是纯正的芝麻酱了。
想到配上芝麻酱能吃的美食,真的是让人心驰神往。
“那小友是否需要一个劳力,磨磨芝麻酱。”青牛突然发问,打了粟溪一个措手不及,“可以需要。”
“既然小友需要,那老夫无有不应的。我有一子,身强体壮,正是盛年,就给小友当一坐骑可好?”
不等粟溪反应,一道青芒闪过,粟溪手上竟凭空多了一道青色印记。
半空中传来一阵闷响,有人在云端发号施令,“青牛秦池,祸乱城池,罪不容赦,随我回去速速受罚。”
那声音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饶是白宸速度再快,粟溪也实在挨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痛……极致的痛,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差点要被一点点碾碎。但是体内还有三股微弱的气息勉强支撑着他的生机。
来自他和三个妖族签订的契约。
这三份契约好像三缕极细的丝线将他的魂魄牢牢锁在了这方地界。
也不知该说庆幸还是什么,来人相当傲慢,锁走青牛只是在地上平平地扫了一眼变离开。青牛费尽心力在这里播撒的一地灵草,在他们眼中与路边杂草也并无丝毫差别。
甚至这头青牛也一样。
不过是他们回程路上随手碾死的一只蚂蚁。而另一只蚂蚁粟溪,也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着。
他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流出来的不仅仅是血,里面甚至还掺杂着一些碎肉,白宸不敢细想,这些到底是什么。只是默默握着粟溪的手,用自己的灵力带着粟溪体内的生机运转。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只要,只要他不放弃,终究是能找到转圜的法子。那些人不也是贸然来到这里吗?为什么他们的修为能够一日千里,而面前这个人族只是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他不服!就和当初他化形失败那天一般,族里都放弃他们一家,但他不服,到底是带着全家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可是,没有用,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粟溪的身体就像是那笊篱装水,即使装进去再多也只是无情地溜走,一如当初他从未抓住的命运。
难道一切都到此为止吗?难道他要就此屈服吗?这贼老天!
对!三道牵引生机,纪原和粟溪之间因果不深,即使勉强估计也杯水车薪,但是还有别的法子,比如找来祸患的那头青牛。白宸随手一挥,把里头那将将开了灵智的青牛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