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溪其实心里也有底,他在这里,无依无靠,若是没有找到照顾他的,恐怕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便是白宸他们有所图,还能图什么呢,跟着他一块儿吃瓜?知道这些杂七杂八的也没什么用呐。
有些事情,真的无须挑破,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说到底,谁的身上没有一点秘密呢?为何非得刨根究底,这相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自己觉得好就成。
旁的那些闲言碎语,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与其计较这个,计较那,不如看看自己锅里头的汤熬好了没。不知是这铁锅别有洞天还是纪原的火另辟蹊径,才炖了小半个时辰,里头的骨头汤就已经散发着浓香。粟溪从锅里捞出盛出一小碗,直接凑到了白宸嘴边,“白大哥,尝尝咸淡,要是可以我们就直接下火锅了。”
今天的骨头汤或许是因为材料齐全,熬煮得久,喝起来里头就是带着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鲜味。白宸微微把嘴凑近汤碗,轻轻抿了一小口,里头的汤肉眼可见地一口喝干了。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但眼睛却亮了两分。
不用问了,肯定是相当满意。
鲜切的一盘盘牛肉薄到透光,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到其中的鲜美滋味,骨头汤咕嘟咕嘟冒着泡,一个清汤一个红油,就是最完美的搭配。清汤简单,骨头汤一倒,里面扔些葱蒜,抓把枸杞就完事。红汤也如法炮制,先把炒好的底料放里,再把骨头汤哗啦啦倒进去,上大火滚开。
这就总算是万事俱备了。
粟溪的气力到底有些不足,想要拿起托盘也不成。白宸自然把盘子接过去,低声询问,“这一整盘都下?”粟溪一挥勺子,顺便把刚赶工出来的大笊篱托付给了纪原。这笊篱要是放在他那,多少要被人打趣一句,这是拿来捞人的吗?但这样的大小放在他们身上倒是相得益彰。
牛肉呼啦啦一阵全进了翻滚的汤底,粟溪两手抓着长筷子迅速在笊篱里头一搅,火急火燎地喊道,“快!抬!”这样的好牛肉在锅里滚一滚变色即可,多待上一秒,这肉的爽滑就大打折扣,吃的就是这点鲜。
纪原一听他发话,翅尖发力,瞬间把牛肉连着笊篱一块起了出来,骨汤顺着缝隙簌簌流下,带着香味席卷周围。大家这鼻子都灵光得很,这香味,饶是你睡得再香,也给你从床铺上掀下来了。粟溪拿出自己的专属小筷子,选了最小的一块碎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这蛮牛肉看着纹理分明,此时烫熟了尤其是极其细嫩,仿佛一嚼就能融化在你的舌尖上,细细一品,里头甚至还带点若有似无的奶味,绝对的上品肉质。他满意地点点头,“可以,记得烫一息就足够。”
下一秒,筷子纷飞,满满当当一笊篱的肉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鲍风混在里头也抢到了零星一点,但就这点滋味却足够让他敞开荷包心甘情愿被宰上一刀了,他拿出一块灵石往桌上一拍,“先来一块灵石,不够我继续补。”
这给钱和不给钱全然是两个待遇。粟溪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忙不迭从里头拿出一口碗,给配好了调料,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鲍风面前,“来来来,豹爷,尝尝沾这调料。”
公平起见,在座所有的料碟都是粟溪一个人调的,清一色的小碗,一点生抽混黄豆酱,香菜葱切在旁边自用,蒜末直接放在碗底,小米辣都切成小圆圈放在碗里头。
一勺原味牛骨汤,再加一点醋,就是最好的蘸料了。
若是辣锅得搭配个油碟,其实也简单,就是最后那勺牛肉汤别加,换成香油就成。眼下条件有限,也就只能备上这些凑合一二了。
鲍风一筷子就捞起好多,大快朵颐起来。粟溪也是头一次听到了他心里头的想法,[这人族这吃食做的不错,难不成还真像里头说的,白家小子的转机应在这上面?]只是他到底口风严谨,粟溪只听见了这一句就再也没旁的。
闲着也是无聊,他索性仔细看鲍风上头的介绍,『为爱退走边陲小城的豹族二少爷,生平最爱美食,曾为流光散人效力。说是为爱退走,实际因不变道路误入此城,又因身上灵石都被人族修士骗走,身无分文,只能在此暂住。注:于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至今不知身旁追求者众多,貌美,风姿上佳。』
哦豁。开眼了。
他们吃了好一阵,墙头上的诸位邻居们只是心动,还未付诸行动,多少得加一把火。
这红油锅虽然霸道,但看着油汪汪的到底让外人心里打鼓。但是炸鸡就不一样了,亲眼见证的好吃,放眼望去终归是不同的。他也不耽搁,直接把提前留出来的鸡油下锅,听着他这边锅里头噼里啪啦作响,纪原忽然福至心灵,抄起菜刀就把后头那些鸡都剁成了小块。
旁的什么都没想,也就记挂着一件事——看粟溪这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是拿不住一整只鸡的,少不得得帮衬他一二。
这鸡肉是早早清理好的,不用控干水分,粟溪直接加入适量盐,鸡精,葱片,姜丝,料酒调味腌制,那手在大盆里头一抓一捏,那鸡块看着怎么好像就和以前不同了呢?
另一边他们围坐在火锅边上吃得涕泪横飞,无论是辣锅还是清汤锅,能够下肉就是好锅。他们也不管到底是哪边,反正就记着粟溪念叨的四字真言,眼疾手快。肉干脆整盘下,刚倒进锅里,也不等水到底开了没,立刻七手八脚开始捞。扎眼进锅,眨眼捞了个干净,若是手脚慢些那是绝对“半点都吃不上。
便是蝗虫过境都得惧上他们三分。
粟溪转头看看简直叹为观止,心中不由得后怕,还好我这胃口不大,否则还能捞到一星半点吗?这头鸡块腌制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将腌制好的鸡块先放入玉米淀粉里裹匀,再放鸡蛋液里头裹一裹,若是有面包糠,还得再裹一层,眼下不是没有,只能到这步为止了。
接着就是直接下油锅!刚刚看着白生生的鸡块在油锅里作响,转瞬就变成了诱人点金黄。粟溪还特意放慢了动作,拿着大笊篱在油锅里头,慢慢地捞上几个回合。
那看着酥脆的外皮,还有里头被紧紧锁住的丰沛的肉汁。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它自己的美味。
就算是从来没吃过又怎样,他们这鼻子都不是摆设,不是清清楚楚地闻见了吗?就冲这香味,滋味绝对不会差。若是差了,那就端着碗去和老白抢肉吃,他们这筷子底下功夫也是精心练过的,真要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还真当谁家里头少了这一两块灵石吗?他们也学着鲍风的模样,从口袋里头拿出灵石拍在桌子上,大摇大摆地在锅子面前坐下来。
还真别说,坐在这锅子跟前,这感觉可与在墙头上看着大不相同,近距离和这香味坐在一块儿,这心情都好上许多。
炸过一边的鸡块全都放在一旁沥油,本来是等着要吃的关头再下锅复炸一遍,这样才能保证每位吃到都是最为酥脆的口感。可是,看看眼下这光景,也别等了,直接一锅出来晾一晾立刻开始复炸。
不快也不行,这一圈人全都端着碗等着,钱都付了,手脚不还得麻利些吗?
纪原艰难地在白狼堆里头杀出重围,把自己混了个半饱,端着碗冲到了粟溪旁边,“走走走,靠边点,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要炸到什么时候去,在一边儿看着火候就成。”他用自己翅根轻巧一推,就顺利占据了粟溪原来的地界,油锅里头噼里啪啦地正热闹,他一股脑把所有的炸鸡块都倒了下去,锅里头瞬间飘起了一片美味的讯号。
火候这点事,对他而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被点拨之前,这点子技巧就如重重大山隔绝,眼下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这点子事情他登时手到擒来嘛。
这满满当当一笊篱的油带着滴落的油脂,因为太满,上头的鸡块甚至还在微微颤动着。围观的几位邻居忍不住随着那点儿东西咕嘟地咽了一口口水。
近了,近了,那笊篱离锅边越来越近。也不知这一勺又应该花落谁家呢?
大家情不自禁地绷紧了神经,目随心动,恨不得此时就好好地上口一享美味。纪原小心翼翼地端着这笊篱,只是他的翅膀尖尖抓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哗啦啦,连肉带油全都倒到了他嘴里,一点没洒。
“纪!原!”这鸡怎么吃独食呢,那么滚烫的热食儿,也不怕把他嗓子眼给烫烂了。
不过,他好像还真不怕烫,这鸡崽子是火灵根,打生下来起就玩火,就算从油锅里头捞东西都不在话下,更何况这点温度呢。
这滚烫的炸鸡果然非同凡响,里头就连骨头都已经炸得酥脆,脆脆的外壳将里头全部肉汁紧紧锁住,倒是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口感。只是轻轻一咬,那里头的肉汁就在你的嘴里头四溅散开,仿佛自己浑身上下也沾染了这种喷香似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便是——分量实在是太少了,独他一个都能吞下两只鸡。
纪原咂咂嘴,还有些意犹未尽,掩饰般给自己描补了一句,“那个,我不晓得自己的手艺怎样,先来一锅尝尝味道,我觉得……这还不成,且让我再试一锅。”
宗衡可不惯着他这臭毛病,“小鸡仔,你要是再来一锅,信不信熊爷爷我现在就让你光着身子出去?”
“不用,不用试了。”纪原立刻转了话头,殷勤地把炸鸡下锅,“宗哥,您要多少?我这就上锅弄。”若是旁人也就打趣几句,但宗衡向来不喜欢开玩笑,若是有啥是真的上手开干。他说是光着出去,就绝对不会给他留下一片羽毛蔽体。天大的胆也得看自己包不包得住。之前他喝醉了在城里头耍酒疯,他老人家一拳直接给结界开了个洞,但是那城主半句不敢多,生怕惹到这个天煞魔星就连牢房都给他拆了。
这生意一旦开了个口子那边源源不断。等白宸填饱肚子把碗撂下一看,不知何时,熟悉的左邻右舍几乎都在了院子里头,就等着他吃完占位置呢。大家伙都是开了慧根的,修炼上或许少了两分天赋,但吃饭这事,无师自通,看也看会了。也不需要白宸招呼,自个儿开始下起了肉。
都是差不多时间到这儿来的,路上着急时候生吞鲜肉这事也不罕见,这会儿哪里会嫌弃锅里头吃过,只要肉好味美,什么都能凑合。
他们这好些凑在了院子里头直接把这挤了个水泄不通,若是着急些的,直接端着自己家锅子过来打底汤,连着肉一块儿端回自个儿家里头享用。要热闹的就在院子里头扎堆,一边吃着一边还能和老伙计们聊上两句,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餐午饭倒是真的吃得久,收益颇丰,但也把他们一早上的准备消耗地一干二净。
白朗默默自己的肚子,有些怀疑,“大哥,我们刚刚吃饭了吗?为啥我感觉自己又饿了呢?”刚刚他跟着在后头用爪子切肉,切到后头,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一把神兵利刃似的,刷刷地剁着肉,这爪子仿佛都自发动了起来。只是他到底年纪小,累得快,恢复地也快。
想到下午大哥出门去店铺,他们得在家里头切肉,白朗还是心生退意,“大哥,我们等会儿还得在家里头切肉吗?绝不是我想要偷懒,只是这用风刃切一天肉也不是法子。”他毕竟年纪还小,心里头还是想着出去玩耍一番。
粟溪也觉得有些累,人在锅前头熏了一天,只感觉头昏脑涨,这些活计他们做起来看着轻松,但实在磨人地紧,竟然一时都不得闲。
若是能够从天而降一个吃苦耐劳的好帮手就好了,比如说一头手脚麻利的大青牛?
他正漫无目的瞎想着,忽然见着青天白日的,这院墙呼啦啦倒了半面,一颗硕大牛头从外边扎了进来,这可不就是说啥来啥。
这来的牛双目赤红,显然是模样不对劲。不好,白宸捞起粟溪一个跃起上了屋顶,打算暂避其芒,可怀里头这个人类想法倒是离奇,身体跟着他上了房顶,心里却还停留着一些别的念头,那双眼下意识停留在身后那伟岸的青牛身躯上,回头不自主地念叨着,“牛牛牛,现成的劳力啊!”要是真的家里有这么大一头牛,那干起活儿多利索。
还牛什么牛,就那青牛发狂的模样,即使稍稍挨到一点粟溪的油皮,都足够送他转世的。他反而肖想起青牛一身蛮力来,就算去林子里抓两头蛮牛过来干活都好过此时以身涉险。
粟溪到底还是知道点分寸,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没再挣扎一番,他们的跃起的速度极快,粟溪眼见着后头的街景在身后疾驰,但那青牛竟然攻势不减,裹挟着滚滚烟尘朝他们不依不饶地追来,它走过的地方徒剩一地断壁残垣。就算白宸速度再快,这耐力也比不过青牛,若是真的一直被紧追不舍,他们也耗不了多长时间。毕竟身边还有两个小的需要仔细看顾。
或许是因为他们一行目标实在太大,亦或许是这青牛实在是发狂地厉害,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还在急剧缩小。若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粟溪脑子一片混沌,趴在白宸背上不知所措。若是,若是因为旁的丧命也就罢了,这莫名其妙,人在家中坐,牛从天上来,直接送他轮回,无论怎么想,这种死法未免也太憋屈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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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爱情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