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鹊南最后也没有留在余清桦这里用餐。
倒是乌鹊南走的时候,余清桦说了不少的客气话。
甚至已经叫上了乌鹊南的表字,萧安澜听着觉着不是滋味。
对于书韵轩的学子们来说,今日若要说上午宋西席的赋文课枯燥乏味,那下午王西席的骑射可就极有趣味。
萧安澜的骑射在轩内一直是垫底的。
轩内不少学子起初私下还嘲讽过萧安澜的骑射,后来被余小公子听到后一个个教训了一遍,倒是没再让萧安澜听到类似的话。
乌鹊南那个身子,自然是不可能进行骑射,王西席特许乌鹊南在场外观看。
本次的骑射课,众学子被王西席分成了四组,一组三到四人,轮流骑马折返,先回到起点者可得五支箭羽,依次递减一支。学子在马上拉弓射箭,箭羽射靶计算得分,待同组成员箭羽均射完后,开启第二轮折返。
一炷香内,得分最高小组全员得优,次之为良,再次之为中等,最末为合格。
王西席在轩中众多西席里算是最和善的,他的评级从未有不合格,年末总考核的时候,众学子从未担心过骑射一科会落第(挂科)。
甚至不少学子都靠着在骑射这一科中多拿些优良来平账。
王西席的分组还是有些思量在里面的,每组从纸面来看,综合实力竟也看不出个高低。
余清桦却是十分不满。
王西席并未将他和萧安澜分到同一组,也没把秦归远和萧安澜分到同一组。
在余小公子眼中,萧安澜就是个任人捏扁的软柿子,谁都能上去欺负一下,偏生这家伙还是个没有脾气的。
骑射课上萧安澜明里暗里的不知道被嘲笑了多少次,这次自己和秦归远都不在他身旁,不知道又要被阴阳怪气成什么样子。
余清桦一想到那些人的碎嘴就火大。
偏生自己和萧安澜他们那组中间还隔了一组,就是想私下威胁恐吓一番都极是不便。
余小公子更烦了。
侧头去找隔壁一组的秦归远,想让他去萧安澜那组放放狠话,别什么人都敢上来欺负萧安澜。
一眼望过去,得,看这样子这家伙还没沉寂在自己的情绪中,多半指望不上了。
余清桦叹了老长一口气,朝着隔壁一组往日关系还算融洽的郭慈睿嘱咐了两句,“弘意受家中事情影响,心绪不佳,一会儿的比试若发挥不好,还请多多包涵。”
郭慈睿笑笑点头,“别是我们拖累他才好。”
余小公子难得着调一次,又多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将注意力拉回即将开始的比试。
上马的时候,余小公子还有闲情朝萧安澜那边多看几眼。
这次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真是可喜可贺。
余清桦的顾虑有些多余,萧安澜这次本组的同窗和他的私下关系都还算不错,往日里时不时会讨论课业。
人皆有短处和长处,也知道萧安澜不善骑射,比试开始前也只是交代萧安澜不要过于紧张,安全第一。
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个合格而已,对年前的考核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权当放松了。
场外的乌鹊南离着场中央有些距离,他毫不避讳地将目光全放在萧安澜身上。
七岁的萧安澜捉鸡逗狗,上到山林鸟雀,下到河中游鱼,哪个不是手到擒来?
萧安澜骑射会差?
乌鹊南是不信的。
比试正式开始,四组人齐齐出发,萧安澜果然落在了最后。
马儿不疾不徐地踏着蹄子像是在漫步,但好在一直是朝前走的。
眼见萧安澜被甩的越来越远,身下的马儿时不时又超前蹦跶两下,有同窗已经折返路过了萧安澜,萧安澜并不着急。
同组的同窗路过萧安澜的时候,也没有催促,“不要急,我们等你。”
等到萧安澜折返回到起点的时候,余清桦他们组都开始第二轮折返了。
萧安澜这组这有三人,他最后返回得到三支箭羽,很是随意的拉弓射箭。
三发均正中靶心。
剩下两组也开始第二轮的折返,除了本组的同窗外,就只有场外的乌鹊南看见了这一幕。
同组的何肃文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安澜,你竟瞒着我们精进到如此地步了!”
萧安澜没有表字,何肃文此时也是激动过头,居然直接喊了萧安澜的名。
萧安澜只称今日运气好。
同组的第三人左丘锐连忙催促道,“路上说路上说!”
在等待萧安澜第一次折返回来的时候,二人就已商量好第二轮索性就陪萧安澜慢慢跑,也免得萧安澜独自一人尴尬。
眼下这等情况,倒是让两人有些庆幸此前的决定,第二轮折返的途中,两人就商量好,到时候让萧安澜率先回去,就可以拿到五支箭羽。
说是不在意最终的评级,但眼下看见了一丝希望,自然还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拿到优。
萧安澜则问他们敢不敢尝试把大的?
此时的香才过去十之二三,倘若有机会,自然还是想拼一把的。
“要论骑术,整个书韵轩左同砚称榜首,自无异议,再加上左同砚的马匹精良,整个书韵轩的马也比不过。”
左丘锐是个急性子,只让萧安澜别再说这些奉承话。
“假使我们同骑一匹,第一个回到出发点,不仅解决了我骑马拖后腿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多得到两支羽箭。”
左丘锐闻言跃跃欲试,何肃文估摸了一下王西席的态度后,也是表示了支持态度。
萧安澜侧身下马,坐到了左丘锐的马上,三人对视一眼,两匹马立刻提速开始奔跑。
场外乌鹊南将此尽收眼底,又掏出帕子开始咳嗽,安福连忙拿着披风上前。
眼看着马上快到中秋,秋风已然有些凉意,安福深怕世子再有个好歹。
安福忙前忙后,乌鹊南似是自言自语了句,“这才有点样子。”
安福也没能听清。
有学子发现了萧安澜作弊的事情,连忙大喊着让王西席做主,看台上的王西席挥挥手只说比试继续。
余清桦看到这幕也着实意外,没想到萧安澜那组为了拿到更好的评级如此大胆。
余小公子从来不在乎考核评级,他察觉萧安澜想拿更好的成绩后,就开始在自己组里摆烂。
反正自己跑得再快,羽箭射得再准也是给萧安澜添堵。
偏生余小公子的名头放在那里,组内居然无人敢说,剩下三人也只好被迫摆烂。
慢下来的余清桦倒是有机会观察观察别组的情况。
首先就是秦归远那一组,这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直接让余清桦停了下来。
同组的学子心里那叫一个憋屈,这位爷现在直接停着了算怎么回事?
秦归远宛如脱缰的野马,在前面狂奔。
余清桦原本和秦归远也不甚熟悉,只是不知道哪天开始萧安澜和秦归远变得熟悉起来。
余小公子交友从来不管对方旁的身份,也不考虑那些弯弯绕绕,只看对方品性。
萧安澜和他是过命的交情,要不是萧安澜不愿意,按照余小公子的脾气,早就不知道将此事宣扬到哪去了。
秦归远俨然成为了萧安澜的另一个朋友,余清桦毫不避讳,也和秦归远成为了朋友。
但人心肉长得,余小公子又偏心得紧,处处都以萧安澜为先。
这并不代表余清桦对秦归远就不是真心的。
昨日从西蜀传来的消息,余清桦是一个字都没听懂,还是好生求了祖父半晌,才让祖父将这事给他说了个明白。
从小锦衣玉食的余小公子,觉得天底下最可怜的也就是萧安澜了,从祖父那里听明白前因后果后,秦归远的处境竟是比萧安澜还差得多。
倘若不是这个马场太小,倘若这里不是洛阳,倘若他能离开……
余清桦攥着缰绳的手握紧,双腿发力,坐下的马也开始疾驰。
疯了,真是疯了。
萧安澜“作弊”快速回到了起跑点,助教西席直接递来了十支羽箭。
左丘锐将十支羽箭全都交给了萧安澜,慢一步回来的何肃文也将四支羽箭全数交给了萧安澜。
萧安澜看着眼前的十四支羽箭。
“你们也不怕我之前三发真的只是运气好。”
何肃文大笑,“那我们也相信,凭萧同砚今日的运气,定能箭箭中靶!”
萧安澜张弓搭箭。
这次的十四箭只有四箭正中靶心。
剩下十箭虽都没有脱靶,但成绩只可算一般。
何肃文和左丘锐并不在意,左丘锐待到萧安澜射完,策马开始了第三轮折返。
回来的时候,十四支箭羽依然全数交给了萧安澜,萧安澜玩笑道,“你们怕是想把我的运气榨干。”
不知是不是这次萧安澜人品大爆发,十四箭,正中靶心八箭,剩下六箭脱靶一发。
要是那一箭不脱靶,这成绩放在整个轩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两人对视一眼,只是恭维萧安澜今日运气手感实属大好。
待到比试结束,获得魁首的自然是不要命的秦归远那组,余清桦组次之,萧安澜组因只多一箭脱离了垫底。
三人欢心鼓舞,也算是拿到了比之前预想中要好的评价。
除了秦归远那组得分异常的高外,其余三组的得分并不相差多少。
郭慈睿驾马停在余清桦身边,气都没有喘匀,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看,我说吧,我们不拖累他才好。”
余清桦摇着头摆了摆手,“改日请大家去宝食斋宴饮!”
郭慈睿提着力气笑道,“多谢余小公子!”
萧安澜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场外的乌鹊南早已没了影子。
余清桦乘马停在萧安澜身边,翻身下马,手拿马鞭指着萧安澜,语气不善,“你今天胆子倒是大,左丘锐的马你也敢坐。”
萧安澜知道余清桦这是恼火自己上次拒了他同乘一马的提议。
“总要练一练,下次和季平同乘的时候,就不必担心连累你了。”
王西席将众学子召集起来,对某些学子进行了表扬和批评,就让学子们散了。
下午的课业结束,意味着这一天的课业都要结束了。
余清桦是个见色忘友的,王西席一宣布下课,就跑去了轩内的邻水小筑,多半又是去见红颜。
说来也奇怪,余清桦那么一个藏不住事的人,萧安澜到现在都不知和余清桦私会的是谁家女子。
“好运”了半日的萧安澜,在这散课的节骨眼像是突然被厄运缠身。
萧家来的小厮等候在轩外。
倘若余清桦此时还在萧安澜身旁,定要骂骂咧咧几句。
可现在,萧安澜独自一人,反倒是省下了宽慰的言语,面色平常地跟着那小厮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