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慕贤进去之时,沈孟白正好理着衣领往外走来,她的步子刚刚迈入殿内,便与那人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刚好撞在女子身上最柔软的那处,二人同时愣了愣,沈孟白率先反应过来,耳朵一红,尴尬地从她怀中退出。
陡然失去热源,崔慕贤放在身侧的手指徒劳地动了动,嘴唇翕张,似乎想要让他回来。可最终不知为何却没能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人冷着张脸对自己施了个礼,接着便又撇下自己往回走了。崔慕贤这时才瞧见那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心想此人约莫在她来之前便已早早歇下,看来自己如今贸然前来,倒像是平白扰了人清静。
往常自己何曾这样心血来潮过,崔慕贤难得有些赧然,因而在看到对方略显不耐烦的表情时,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在意,只是拿手掩在嘴边轻咳了咳,自顾自寻了个话题说道:“皇夫近来可好?”
总归是个女子,纵然她崔慕贤是皇帝,是他的妻主,一时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想与丈夫行周公之礼,这种话若是说出来,不说旁人,恐怕沈孟白以后会更不待见她。
可令崔慕贤失望的是,尽管她已放低了姿态,沈孟白闻言却还是冷漠地勾了勾嘴角,不冷不热道:“陛下不来,臣一切安好。”
这话听起来委实有些冷漠了,身后的姚尚仪已然有些不平,出声斥道:“皇夫怎可这般同陛下讲话!”
崔慕贤不以为意,抬手制止了她,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出去。姚尚仪看见这个信号,尽管心中仍有些怒其不争,却还是按捺住心思,带着众人恭敬告退。等侍从们都退下了,崔慕贤才甩甩袖子跟在沈孟白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道往皇夫所在的卧房而去。
沈孟白素日就寝的宫室名为『景春阁』,一如其名,景春阁内的布置简洁明快,除了几样盆栽,一套桌椅,并古董花瓶两件,便再无多余摆设。
崔慕贤往前一走,看见几本古书在桌上放着,旁边有一本尚未临摹完全的字帖,她拿起来看了看,字迹工整秀丽,正是沈孟白所书。正欲夸他一番,鼻间突然传来一阵香气,崔慕贤向周围望去,不远处摆放着的景泰蓝掐丝珐琅香薰炉正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几缕青烟自炉盖的缝隙间溢出,闻起来沁人心脾,舒适又高雅。
看着屋内的各项陈列摆设,崔慕贤眼露赞赏之意,看来即便没有恩宠,他平日里也过得很是逍遥快活。与此同时,心内亦微微有些怅惘,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哪怕自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主。
她微不可察地一叹,想到曾经午夜梦回时所期待过的妻夫和乐之景,终是硬着头皮往床边一坐,与沈氏贴在一起。
与她一样,那人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万分不适,下意识就往旁边挪了挪,崔慕贤见状,不由就有些失望。可她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目的,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她不想再与心爱之人生分,于是便咬了咬牙,抬手将其揽至身边。
她的手触碰到沈孟白的肩膀时,明显感觉到他僵硬了一瞬,见他反应过来要躲开,她难得生了次气,强硬地将人揽到怀里,幽幽一叹,说道:“皇夫可知孤今日所来为何?”
沈孟白窝在她怀里的身子顿时僵得更厉害了,挣扎一瞬,无果,才泄了气冷冷答道:“臣不知!”
“你会不知?”
崔慕贤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人的倔强与倨傲,想到自己这些年对他放养太过,竟叫他如此目无尊上,她微微眯了眯眼,冷声道:“皇夫一向聪慧,焉会不知孤大晚上过来是为了做什么?”
怀中人暂且静了静,至少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崔慕贤提了一路的心总算镇定下来。想了想,她轻轻放开他,然后忍着内心的羞赧,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那是每个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亦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无论是身为帝王,还是作为妻主,崔慕贤之前都从未让任何人触碰过那里分毫,可这次为了表明心意,她竟主动将那里敞开,好让对方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看着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崔慕贤低头羞涩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头重新注视着那人,坦诚:“自从第一眼见到你,孤就喜欢上你了……”此刻气氛正好,她难得卸下心防,同心上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末了,将手覆在那人比自己稍大一些的手上,温声道,“有没有听到,它此刻正为你而跳动?”
尽管隔着一层衣衫,沈孟白也能清楚感受到手下肌肤的温热,那里面的心脏更是怦怦跳动着,扑通扑通,一声声地敲在他手上,亦敲在了他的心上。
崔慕贤都做到这份上了,他又岂会不知这是何意。他抬头看向前者,那人的眼中满满都是自己,显而易见是动了真情。帝王真心如此难得,此刻在这里的若是旁人,必定会对此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然后彻底敞开心扉,与她恩恩爱爱地过日子……
可沈孟白不能。
他心中虽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愧怍。人非草木,崔慕贤对他的好他一直看在眼里,可他却不能回应,也无法回应……心中正乱作一团时,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了他脸颊,沈孟白一震,回过神时,便看见崔慕贤凑过来亲他。
她的吻轻轻落在他的脸上,见他一直愣神,便得寸进尺地往下移了移,落到了那两片淡粉色的唇瓣上。一切动作都是如此地轻柔,像极了那个帝王素日待他的好,可沈孟白却万万不能沉沦。眼看着崔慕贤就要倾身压过来,他闭了闭眼,蓦地将其推开,而后狼狈下了床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万不可如此!”
崔慕贤终于冷了脸。饶是她脾气再怎么好,也架不住一天之内被人拒绝三次。看着下首不卑不亢跪着的男子,她揉了揉额角,不耐道:“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皇夫最好不要挑战孤的耐性。”
“孟白所言必须在今日说明,还望陛下,恕……臣女欺君之罪。”
“什么——”崔慕贤本还眯着眼等她辩白,谁料却听到那句惊人的“臣女”,顿时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她此刻只希望那人是骗她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不喜欢她而编造出的谎言,为了逃避侍寝而已。可谁料下一刻,却见沈孟白垂下眼睫,抿了抿唇,蓦地将头顶发带取下,一头如瀑青丝便在崔慕贤眼前那么散了开来,搭配沈孟白唇红齿白的俏模样,赫然便是一副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