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沈氏乃丞相沈鸢之子,小字孟白,于崔慕贤登基那年嫁入皇廷,成为她的皇夫。
与摄政王崔淳玉一般,沈孟白打小便与崔慕贤熟识,而他的母亲沈鸢,在多年前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太女太傅,又在崔慕贤登基时出了不少力,劳苦功高。因而为表亲近,崔慕贤甫一登基,便授其丞相之位,后更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夫之位,将其独子沈孟白聘入后宫,一时之间,丞相府名声大噪,门庭若市。
虽说二人的婚姻或许称之为“联姻”更恰当些,但无人知晓的是,崔慕贤不仅仅是为了拉拢沈鸢才娶沈孟白入宫的,她是真心喜爱这个男人。
种种缘由,归根究底,还要追溯到少时。
相比一直与她作对的崔淳玉而言,沈孟白简直就是崔慕贤心目中的天仙。此人自小便生就一副清冷剔透心肠,从不偏帮她们之间的任意一方,即便那时崔淳玉较崔慕贤而言势大,崔慕贤亦较前者身份尊贵,也从不见他有所偏颇,面对这二位在宫里除女皇陛下外最尊贵的女子时,沈孟白总是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在那时的崔慕贤看来,颇有其母之风。
这亦是沈孟白身上的珍贵之处。对于自小在皇室成长的崔慕贤来说,皇宫之中多是尔虞我诈,就连亲生姊妹之间也无法幸免。当时的崔慕贤虽已是皇太女,可跟在她后面觊觎太女之位的皇妹们亦不在少数,更别提还有崔淳玉在一旁虎视眈眈。
而且那时候,先皇为了将她调/教成合格的君王,从来都对她不假辞色,亦不许她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内忧外患之下,沈孟白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一下子照亮了她的世界,驱散了那些在她心上萦绕许久的阴霾,让她那颗在黑暗中迷茫摸索了多年的心,都不由地亮了起来。
自此,他便逐渐成了崔慕贤的执念,她想要变得更好,想要有朝一日,让自己完完全全与他相配。
她开始玩弄权术,开始如母皇所愿般笼络人心,筹谋几年,终于在母皇崩逝那日,成功登上那个九五之尊。
崔慕贤如愿成了大崔朝的第十五任女帝。登基初始,为表荣宠,她当即尊沈鸢为丞相,并以十里红妆迎心爱之人入宫。可让她茫然的是,新婚当夜,原以为会与自己一样满心欢喜的沈孟白,却是一脸冷漠地望着她,说他从未喜欢过她。
她看见沈孟白满眼冰冷地对她说,他平生所愿唯有悬壶济世,而她却夺走了他的自由,他本可以有一个安稳人生,可她偏要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困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从今往后,他的一生都为她所毁。
原来他竟恨极了她。
看着那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恨意,崔慕贤仿若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整颗心都变得冰冷刺骨。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最终却无话可说,无话可问,只能踉踉跄跄地从帝夫新房离开,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
原以为那番话不过是沈孟白的一时意气,可后来,她眼看着那个谪仙一样的男子一天一天地变得沉默寡言,将自己推得越来越远,甚至对方宁愿把身边的小侍推给她,也不愿侍寝。长此以往,崔慕贤的心终于冷了下来,自此投身朝政,再不曾踏足那里。
如今,也已经有三年了。
想起上次见面还是两月前的中秋家宴,崔慕贤揉揉额角,坐在软轿上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话,才不至于让他将自己赶出门去,还未理出头绪,身下的轿辇便已渐渐停了下来,前方的姚尚仪走到轿辇一侧,轻声提醒道:“陛下,安和宫到了。”
崔慕贤一怔,抬头一看,安和宫果然已经近在咫尺。绣着金凤的黑底锦绣布靴向外踏出一步,崔慕贤扶着姚尚仪的手走至安和宫门口,快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却突然迟疑着停了下来。
外面看守的宫人早已经进去通报,想必皇夫也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这里。可若是他不肯出来相迎,那崔慕贤便始终没有勇气踏足他的寝殿。
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就这么大咧咧进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一想到沈孟白素日对她的冷眼,她心中突然萌生一股退意,教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先行低头。
她的迟疑令身边的姚尚仪有些不解,对方小心翼翼地觑了觑她的神色,请示道:“陛下?”
崔慕贤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到此行的目的,她抿抿唇,终是跨过那道门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