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那副不同以往的娇艳模样,崔慕贤的心仿佛一下子跌进了冰窟里,原以为君心似铁,却不料跌去之时,还是被那些不成气候的碎渣渗透进去,碾碎刺穿,变得支离破碎。
崔慕贤有些茫然地想,若眼前这人真的是个女子,那自己这么多年的痴慕又算什么?若真如此,每每自己放下帝王之尊向她示好时,她沈孟白——是不是就在暗地里嘲笑她自作多情,竟对一个女人生出爱欲?
想到这个可能,崔慕贤突然浑身发冷。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尊严竟已被人这般践踏,而她却浑然不觉……不,或许这不是真的,不是——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直直看她的沈孟白,蓦地上前一步揪住她衣领,语气森然道:“你若不想侍寝,大可明说,为何要骗我?我不信你是女的,不信!”
沈孟白的眼神在这一刻倏忽变得悲悯起来。她看着崔慕贤,用温柔到几乎足以令她沉溺的语气轻声说道:“陛下,臣女此生从不骗人。”
轻飘飘一句,便击得她溃不成军。崔慕贤崩溃地捂住头,可身前沈孟白的话,却还是在她一次次的抗拒中钻进耳朵里,一句句直逼内心。
沈孟白说,她自小身体孱弱,却又命犯桃花,母亲沈鸢为保她平安活下来,不得不听从大悲寺主持的劝诫,将心爱的独女装扮成男儿,以避开那些纷乱世俗;
沈孟白还说,自己原本满腔抱负,却碍于命格无法施展,只好将满门心思放在医术上。自己这样男不男女不女地活着,爱情依然也就成了奢望,本想着做个闲云野鹤游荡世间也不失为一件幸事,怎料帝王竟会对她动心,不顾母亲的阻挠将自己迎进宫中……
她还要再说,崔慕贤却不肯听了,连声道:“闭嘴,不要再说了!”
沈孟白止住话,满意地看着她,却见崔慕贤眼神发狠,骤然施力将她带到床上,竟是想要霸王硬上弓。
沈孟白瞳孔一震,却忍住没有反抗。像这种深陷执念的人,不撞南墙心不死,只有让她亲眼看到,她才会信。
于是,等到崔慕贤扒开她衣服,看见其胸前裹着的层层裹胸时,才终于不得不信,自己的皇夫,真的是一个女人。
泪,无声无息地自她脸上滑了下来,滴落在身下沈孟白的脸上。对方一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一拭,却看到指尖上沾上的一抹晶莹湿意。
她看着崔慕贤,却只见得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君王的仪态,从自己身上下来,而后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见一向坦荡磊落的女君竟如此难过,她心中五味杂陈,在对方快要出去之时,突然说道:“陛下,是臣女对不住你。”
原是在向她致歉。
语落,殿内沉寂半晌,只听得崔慕贤低低笑了。沈孟白面露不忍之色,看着她重新挺直了脊背,一步步往外离去。
她没有看见,崔慕贤脸上绝望的表情。因而也不知悉,这句话仿若一记重锤,狠狠贯在那个帝王的心上,一瞬间便使她变得形销骨立。
沈孟白眼睁睁看着,崔慕贤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怎的,心中竟略有不舍,如同凭空被人割掉一块肉一般。
直到那道孤寂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时,她才听见一句几不可闻的话。
“既然不同道,那便散了吧。”
沈孟白一怔,少顷,竟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