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第59章 迷

小丫头歪着头走了过来，神情慌慌张张的，看到乞丐，竟然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乞丐的眼神扫了过来，似乎能看穿一切一样，小丫头不禁打了个冷战。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想说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

“你走的路不对。”乞丐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小丫头绷不住了，索性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们领导让我去开假发票，作假账用，我没干过这种事，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就不做。”乞丐漫不经心的说。

“不做不行。”小丫头说“领导说了，这是规矩，单位每个人都是这样干的。”

“听个故事吧。”乞丐没再多说，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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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是一种状态。当一个人分辨不清；失去判断能力之后，便会陷入这种状态，久而久之，便会爱上这种状态，变得非人非妖，等非人非妖久了，忘了自己是人的时候，就会变成真正的妖怪，这种叫做迷的妖怪，比天生的妖怪更凶残。

迷：关于沉沦

第四十三世，你是凡人，我是妖怪，执念化成了迷惘

在这世间的无明之处，有一座妖怪山。

妖怪山上都是妖怪。

那颗漂亮的大树，其实是有着血盆大口的树精，根茎下埋着累累的白骨；那些怒放的鲜花，其实是则人而噬的吸血藤，每一枚漂亮的花瓣下都寄生着密密麻麻的毒虫；那清澈的小溪里，潜伏着巨大的水怪，躲在白骨筑成的巢穴里虎视眈眈；那青草茵茵的谷底，弥漫着神秘的白雾，宛若仙境一样，但若你漫步其中，那些白雾便会从你的鼻孔、眼睛、嘴巴甚至谷道钻进你的体内，腐蚀你的五脏，将你变成一团血雾。

山中步步都是杀机，强大的妖怪都有自己的地盘，而弱小的妖怪或者聚集在一起，或者依附于强者，想方设法活下去。假如你在山里发现了人类的村子，千万不要去寄宿，那一定是妖精变化的，因为妖怪山里没有人，人在山上只是食物而已。

就连那座山本身，也是一只妖怪，只不过一直在沉睡，偶尔醒来，地面上便会裂开大口，将误入山中的人或者妖怪吞下去，它是这座山里最强大的妖怪，强大到不管山上的妖怪做什么都无动于衷，除非有人或者妖怪要跑出这座山。

这山是只准进不准出的。

如果有山外的妖怪来到这里，这只能永远的留下来，不准走出这座山。很多年以前，曾经有一只强大的狼妖不想遵守这个规矩，乘着月圆之夜逃下山去，结果那座山就醒了，一直追了它上千里，最终它被剥掉了皮挂在山顶上，一直到那具尸体风干，都没有一只妖怪敢挪动它的尸体。

那是那座山唯一一次发怒，山里的妖怪们从此知道这座山是不允许他们离开的，便只能在山里住了下来，慢慢的，山里的妖怪便越来越多，它们已经成为了这座山的一部分，不再想下山了。

山上本来什么也没有，后来来了树妖，便有了森林；来了花妖，便有了花香；来了禽妖，便有了鸟语；来了兽妖，便有了走兽；来了虫妖，便有了蜂蝶，山上的妖怪越来越多，这座山也变得越来越美，更像一座真的山了。

山本来变成了妖怪，妖怪又变成了山。

妖怪山里全是妖怪，唯独没有人，因为每一个闯入这座山的人，都变成了妖怪们的食物，即便是这样，食物也是不够的，因为误入山中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妖怪们却越来越多，每当食物不够的时候，妖怪们便弱肉强食，强大的妖怪吃掉弱小的，再被更强大的吃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种叫做迷的妖怪进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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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是一种很特殊的妖怪。

它们没有强大的法力，身体也并不强壮，但却是所有妖怪中和人类最像的，或者说，除了被叫做妖怪以外，它们跟本就是人类，它们有和人类一样的身体，会说人类的语言，穿着人类的衣服，像人类一样□□，它们不像其他的妖怪一样需要变化成人形，而是本来就和人一模一样。

但它们就是妖怪，妖怪山里只有妖怪。

它们和所有的妖怪一样残忍暴躁，和其他妖怪一样喜欢吃人肉，和其他妖怪一样会发出凶狠的嚎叫，它们会说妖怪的语言，也和其他妖怪□□，除了长得像人，和其他的妖怪也一模一样。

第一只迷进山的时候，差一点就被妖怪们当做人吃了。不过它却镇定自若的说自己也是妖怪，还给周围的妖怪们发了一圈人肉干吃，这些妖怪们才信了它，毕竟进到这山里的人类哪一个都是吓得体如筛糠，连话也说不出来的，不过有的妖怪看它像人类一样瘦弱，又动打起了别的主意来，毕竟这山里难得进来一两个人，这妖怪既然长得和人一模一样，想必味道也差得不多，有几个妖怪已经暗暗吞着口水，准备饱餐一顿了。

幸好被最年长的妖怪拦了下来。否则妖怪们就不会像今天一样经常吃到人肉了。就像老妖怪说的那样，能够活下来的妖怪，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本事，这迷第一天来，就想了一个好点子，让山里的妖怪们有了更多的口粮。那天刚好一个人误闯进山来，妖怪们本来想马上将其吃掉，却被它拦住了，它找来一群妖怪，幻化成人形，又变出一个小村子，热情的招待了那人一翻，又跟他说自己这些人都是来这里躲避战乱的百姓，唬得那人连连感慨，酒足饭饱之后，便恭恭敬敬送他下山，那人乘兴而归，临走之时，它还一再叮嘱他说：“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更不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走出这座山的人。他连连拱手，和妖怪们依依惜别，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说出这里的事。

不过人类都是不讲信用的，你若不让他说出去，他便越会说出去。那人回去之后不但逢人就说这里的事情，听说还专门写了一篇叫《桃花源记》的文章。那文章把这里写的十分美丽“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当然不是真的，不过那人肉眼凡胎，看到的便是如此，世人往往以为自己看到的便是真的，却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只是被布置好的假象。他靠着一只生花妙笔，把那假象写的美轮美奂，在加上三分臆想，竟然写出了一篇千古文章来，很快便传遍了天下。

他却是个愤世嫉俗的哲人，对这世道不平已久，落笔之时，只把一腔悲愤和憧憬都寄托在这寥寥数语之中，那桃花源便似天堂一般，比这战乱不断、徭役繁重的乱世强了何止百倍，所见者无不心向往之，有不少人背井离乡，去寻那桃花源，走进了那片大山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成了妖怪们的盘中餐。这世道就是这样，哲人们创造了思想，却总是被恶人利用，王朝兴衰，莫不如是。

这世间没有桃花源，只有妖怪山。妖怪山上全是妖怪，它们等着那些寻找桃花源的人类送上门来，然后剥光他们的皮，喝干他们的血，吃掉他们的肉，敲碎他们的骨头。

从此以后，妖怪们就再也没挨过饿，而那些愚蠢的人类们，却始终以为，那些消失在这世间的人，正在桃花源里过着快活的日子，仍然前仆后继着。

反正人类多的是。

从此叫做迷的妖怪便在妖怪山里住了下来，安了家，繁衍后代。妖怪们感激它的功德，从此对迷之一族非常尊敬，称它们为妖怪中的智者。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尊敬和感激一样，都会随着时间而变淡。饿着肚子的人会感激那个带他们找到食物的人，而后来吃饱的人却不会，它们会认为那些食物本来就是自己的。

所以没有强大武力的迷之一族渐渐变成了普通的妖怪，尊敬早已不再，只有智者的名号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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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童便深深感受到了这种无奈，几个最强大的妖怪刚从它这里离开，临走时留下了狠话，要是再过一个月还想不出主意，没有人类上山的话，便要吃了他，好像没有主意是他的错一样。

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即使是最强大的妖王，也要恭敬的对迷之一族的妖怪称一声智者大人，可那个时代早已经过去了，不知何时起，迷之一族被打回了原形，当大家都不为食物忧愁的时候，迷之一族的智慧便成为了无用之物，从高高在上的强者变成了人人可期的弱者，必经它们在这座山里，连一只最孱弱的小妖都不是对手，若不是妖怪们偶尔会来请教些烹饪人类的技巧，怕是早就被灭了族。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突然有一天，突然没有人类上妖怪山上来了，妖怪们又断了口粮，情况才发生了改变。

不是变得更好，而是变得更坏了。

最强大的妖怪们一起来到了迷之一族的驻地，要当代的迷想个法子出来。迷欣喜若狂，以为自己一族重新崛起的机会来了，兴致勃勃的想起了法子来，它觉得人类突然不来是因为这些年妖怪们好逸恶劳，不肯去装饰这座山，人类觉得这里不再像桃花源，所以不肯来了，便要妖怪们将这山装饰起来，几个大妖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便支使着妖怪们轰轰烈烈的忙碌起来，一会儿叫树妖们变成一片森林，一会儿叫花妖们长成一片花海，又操纵着法力令河流改道，将山丘移平，还搭起了十几间木屋，生生的在迷之一族的住地造出了一片村庄来，大功告成之后，便欣喜若狂的等着人类上门，结果众妖怪傻傻的等了三个月，却更未见到半个人影，一怒之下，便将那迷之一族上上下下撕了个粉碎，当成人类来烹了吃，只留下一个不满两岁的幼崽来。

若不是山上有不准灭族的规矩，估计迷之一族就会彻底消失了。

不过乱童却觉得它们不是因为这个规矩才留下那个孩子的，若是那些规矩真的有用，它们就不会威胁自己若是再想不出办法就杀掉自己了，要知道自己是这座山里的最后一只迷，若是杀了自己，迷之一族便灭了。

它便是那个幸存下来的孩子。其实它早就已经明白，它们留下自己不是因为什么规矩，而是留着自己去想法子让人类上山来，不过现在它们已经没有耐心了。没有人，妖怪吃妖怪也是一样的。

乱童一筹莫展，它不像上代的迷一样冲动，它心里清楚的很，第一代的老祖宗之所以能骗那么多的人，是因为有一个人把山里的假消息传了出去。现在没有人来，想必人间已经忘记了这个传说，可山里的妖怪出不去，没有办法骗更多的人上来，除非，现在有一个人闯进这座山。

所以它只能等。若是一个月内有人上了这座山，那便还有一丝机会，若是没有，恐怕不要等那些妖怪杀了自己，自己也要饿死在这里了。

就算是妖怪，也不能一直不吃不喝生存下去，可是凭自己孱弱的身体是无法在这座山里获得任何食物的，在这座山里，就算是一只最小的兔子，也马上会变成一只巨大的、红着眼睛的兔妖，就算是一个埋在地里的红薯，也会变成一团长满了吸血的口器的地瓜精。

妖怪山上都是妖怪。

但乱童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才像妖怪，它不像那些妖怪一样拥有强壮的本体，能变成巨大的，有着利爪和獠牙的怪兽，也不像那些有着特殊能力的植物精怪，更不像那些呼风唤雨的大妖们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倒是和那些作为食物的人类一模一样。十岁的那一年，它甚至曾经怀疑自己是个人，想要偷偷下山去看看，幸好被抚养它长大的山羊精给拦了下来，那山羊精性情温顺，却是个茹素的，却是不爱吃人肉，这山上又没有青草，只能拣些青草精脱落下的叶子果腹，却是生的瘦瘦小小，每日里半死不拉活似的。也亏着它这个性子，那一众妖怪才让它抚养才不到两岁的乱童，要是换了别的妖怪，怕是早就把它当了点心，老山羊和这孩子朝夕相处，自然有了感情，看不得它白白送命，便早早的在那里等它，说起了一段旧事来，原来这妖怪山上，也并非那么太平，也曾起过一桩大大的波澜，原来那第一代的迷引得山下众人纷纷上山以后，颇为过了一段太平日子，众妖怪衣食无忧，便将那上山的人类杀了，腌制成肉干，分成若干份分给大家，不管是大妖小妖，统统一视同仁，体型庞大，吃得多的，便多分一些，体型娇小，吃得少的，便少分一些，总之是个个都能吃饱，颇为过了一段和谐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慢慢的人类来的少了，山上便青黄不接，闹起了饥荒来，很多妖怪自相残杀，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有些有见识的妖怪，便觉得这样不是个法子，商量着要找一条新的出路来，几个当时最厉害的大妖，决定要挑战不能下山的规矩，想要下山去抓人来吃，这些大妖里也有第一代的迷。

它们已经忘记了当年的那个狼妖，或者说，它们认为它们比当年那只狼妖强大的多，它们不是一个人，在迷的领导下，很多妖怪都加入了这个行列，超过了山上妖怪的一半还要多。

但结果却出乎它们的意料，或者说，正在意料之中。妖怪山震怒了，最强大的几个妖怪瞬间就被杀死在山脚，就像掐死几个蝼蚁一样，其他的妖怪作鸟兽散，跪在山脚下连大气也不敢出。

之后便是持续数十年的大清洗。不需要大山再动手，其他的妖怪们把第一代的迷和一些支持这次行动的妖怪被一个个揪出来折磨致死，它们被作为“人奸”，永远钉在妖怪山的耻辱柱上。从此以后，再没有妖怪想要走出这座妖怪山，这段历史，慢慢的也没有人再提起了，很多新生代的妖怪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是从小就听它们的长辈不厌其烦的说：“不要走出这座山，山下都是人类，离开了大山的保护，山下的人类会把你吃掉。它们还会逼你说出大山的下落，然后找到这里来，将所有的妖怪统统杀死，人类是最危险的野兽。”

“当年那些妖怪就是在那里被杀死的。”山羊精抬起前蹄，指了指离乱童不远处，意味深长的说“妖怪山里都是妖怪，所以，别再往前走了，前面没有路。”

毕竟迷是这座山里最智慧的一族，乱童很快明白了山羊精的意思，不管自己是人还是妖怪，它都必须是一个妖怪，这是一种身份，失去这种身份意味着死亡，而这种身份只存在于这座山里，所以，没有一只妖怪可以离开这座山，即使饿死或是自相残杀，也要守在这座山里，一切都是周而复始的，饥荒其实很快就会过去，就像上次一样，当妖怪的数量减少了一半，它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再挨过饿了。

所以它只能等。

等待死亡或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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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圆之后的第七个晚上，奇迹发生了。

一个人类闯入了山中，很幸运，她没有闯入那些强大而残暴却头脑简单的妖怪的领地，而是先到了迷之一族的村子，否则它看到她的时候，恐怕只会看到一堆白骨了。

除了迷之一族，山里的妖怪并不会说人话，它们见到人只会扑上去撕碎，填饱自己的肚子。

她看到了迷，眼睛竟然亮了起来。

“这里是桃花源？”她有些兴奋得问“也不枉费我找了那么多的古书，终于找到这里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这里的族长？”

“这里不是桃花源，是妖怪山，山里面都是吃人的妖怪。”乱童看着她笑了笑。

“别骗我，你明明是个人。”那人类女子说“我知道，你们是怕别人传出去，引来外面的兵荒马乱，放心吧，我是不会说出来的，我来到这，就不打算走了。”

“你错了，我是妖怪。”乱童一点点向她逼过来，却引她发出一阵笑声。

“妖怪个屁。”她掩着嘴边笑边说“你若是妖怪，怎么没有獠牙，没有爪子，怎么不现出原形来把我吃掉？”

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乱童狠狠地在她的肩膀上咬掉了一大块肉，然后不顾她的肩膀上还留着血，用一根尝尝的藤蔓把呆若木鸡的她紧紧的绑了起来，那藤蔓是吸血妖藤脱落下来的根须，长满了倒刺，割得她全身上下鲜血淋漓，乱童却全然不顾，只是眼神直直的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哪里的肉更好吃一些。

它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她吃掉。虽然迷之一族并不是特别残暴的妖怪，但也是吃人肉的，迷曾经吃过几次人肉，而只要吃过人肉的妖怪，就再也忘不掉那种味道，总是会吃人的。

但它毕竟还算清醒，知道面前这女人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所以只是咽了咽口水。这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了，毕竟给一个饿极了的人一把谷子，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播种，而是先全部吞掉来冲击，这一点人和妖怪没有区别，都习惯屈从与眼前的**。

它把那女子关在一间茅屋里，然后用水仔细的冲洗干净她的身体，免得附近的妖怪闻到人味找了来，它把她像宝贝一样藏了起来，这女人将是它活下去的唯一出路，等那些妖怪来了之后，它便会效仿第一代的迷一样，告诉它们一个必须靠这个女人才能实现的法子，若是它们不同意也无所谓，反正它们吃了这个女人，心情便会好上一些，至少能暂时放过自己。

不过饥饿可没有放过它。

它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仿佛能闻到那香喷喷的肉味。其实这女子的肉并不算上等，虽然看起来年轻，皮肉也挺白皙的，但肉质算不上滑嫩，嚼起来更是却粗糙不堪，不过这妖怪山上半年没见过半个人影，连肉干都给吃了个干干净净，有一口新鲜的人肉吃，便是七位最强大的大妖也享受不起的待遇了。

一想起人肉，乱童便胡思乱想起来，人肉还是生着吃最香。若是煮了，蒸了，便没了血腥味，味道比鲜的差上许多，不过多出了很多肉汤来，却是扛吃些；若是剥出内脏，用盐阉了，味道更是下乘，不过却能多放些时日，防备着闹饥荒时打牙祭。刚才自己吃的那一口，虽说肉老了些，却也是难得的美味，想及此处，它竟不自觉地磨起牙来，仿佛要把残留在嘴里的肉丝嚼干净一样。

有第一口便又第二口，从没有一只妖怪在知道人肉的味道后，还能忍住不吃。乱童本以为自己可以凭理智忍住，但事实是，理智从来战胜不了本能。

在苦苦忍受了五个时辰后，它终于忍不住咬了那个女人第二口，它用它并不锋利的牙齿在她的小臂上撕下一块不大不小的肉来，她吓坏了，以为它终于要把自己吃掉，谁知它小心翼翼的帮她止住血，再清洗干净，然后再躲到一边的角落里，静静的咀嚼着那块肉。

然后是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每次它都很小心，在她身上咬下一小块肉来，虽然不会伤到她的性命，但却是会疼的，初始时，那女子还每次都吓得不行，等到第七次它来咬自己时，却已麻木起来，两眼直勾勾的像死了一样。乱童却也不理，本来也没人会理那餐桌上的食物是恐惧还是麻木，只是自顾自吃得快活。

没几天的功夫，这女子便被咬得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乱童专挑她身上肥厚的地方下口，那女人的尻股都被咬得到处血迹斑斑，等它终于要咬掉她乳儿上的肉时，那女子却又说话了：“你就这般咬来咬去，不无聊吗？要不要做些有意思的事儿？”

乱童一愣，终究还是没咬下去，只是问道“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比如说，我来咬你”那女人说话间，便将它的那话含进口中，乱童吃了一惊，以为她要吃了自己，谁知却觉得一阵温暖湿润，好不快活，忍不住哼了出来，那女子翻了翻白眼，口中不停，含含糊糊的说：“我还道是什么积年的妖怪，原来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你分明就是个人。”

“我是妖怪。”乱童虽然舒服着，听了人字，却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你看，我也吃人肉呢。”

“呸。”那女子吐出口中的东西，又抬起屁股坐了上去“你却是没出过山，见不得什么世面。那山下战乱之时，吃人肉的多了，我看你便是从小就被这妖怪掳上山来的，要知道这人还是婴儿的时候，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懂，给猴子养了，便当自己时猴子，给妖怪养了，便当自己是妖怪，我看啊，你多半是从小被妖怪养大的人类小孩儿。”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下身却不停的耕耘起来，直觉得舒服得魂儿也要飞了，这事儿不用老山羊教便无师自通了。

好一番盘肠大战之后，乱童浑身瘫软的躺在那女子身旁，再看她时，又是一番光景，它已经不想再吃她了，却不是因为还想要把她交出去讨好那些妖怪，理智并没有战胜本能，能战胜本能的只有另一种本能。

它不顾山羊精的反对，把她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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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告诉它很多事。

桃花源的故事还在传说，只不过，如今五代十国的战乱早已结束，太祖皇帝建立了大宋，天下承平已久，百姓安居乐业，人们也只是看看桃花源的故事，没有人想着再去寻找桃花源了。就算偶尔有两个想要找桃花源的，都是为世所不容的潦倒之人，有不少都是被官府通缉的盗匪，还没等找到，便被官府捉了去，也只有几个命好的能逃到这里，现在看来，却还不如被官府抓了去。

有时候，你以为是出路，其实却是绝路。

这女子在山下也不是什么善类，她在山下的时候，本来嫁与了一个卖蒸羊的小贩，后来与富户勾搭成奸，便和那奸夫一起合谋害死了原配，不料后来事发，给官府拿了，她又将罪名统统推给了奸夫，判了奸夫个斩立决，自己却只被发配做了营妓，当起了婊子。要换了别人，恐怕熬不了多久就被折腾死了，她却是个天生骚浪的，竟然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过得好不滋润，许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竟然又有两个公子哥儿因为她争风吃醋，弄出了人命，那老鸨嫌她招是非，便将她赶了出来，那街面上谁不知她是个烂货？一时间人人避之唯恐不急，无处收容，天下之大，竟无立锥之地，便起了避世之心，又不甘那空门寂寞，便想找那传说中的桃源圣地，一路上连唬带骗，又坑了不少人，却真给她找到了这里来。

这女人寡廉鲜耻之至，便是给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觉得毛骨悚人，心生厌恶，偏偏自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乱童自小在妖怪中长大，也不觉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有趣，便觉得那女子更加亲近，想到不知何时那些妖怪们便要来将她捉去吃了，心中竟然有一丝黯然，想要找个法子救她一条性命才是，但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是一个劲的长吁短叹，那女子便问了缘由，哧哧笑道，这有和难，待那妖怪来，我勾搭它和我弄上一回，便舍不得杀我了。

乱童没来由的有些不欢喜，便摇头道：“你倒那妖怪和我一样会被你勾搭？却是早休了这念头，你可曾见过那人与畜生□□？妖怪与人，也是如此，那野兽未成精怪之时，人以之为食，当成畜生，随意杀虐，等野兽修炼成妖怪，又以人为食，也当成畜生，任意撕碎。它们把你当成畜生，任你使出浑身解数，又怎会被你勾搭？就算你真勾搭成了，那些妖怪的那话可不和人一样，带钩带刺的千奇百怪，恐怕真勾搭成了，死的更快。”

“切。”那女子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少见多怪，你怎知这人与兽不能交合？我告诉你，在那人间，男女与猪狗交合者不知云几，有那妇人难耐寂寞，还要专门寻来那狗儿子弄自己才舒爽，只因那狗的玩意，比人的好的多了，你却是不知道，这妇人的那话，却是能装得下天地呢。”别说便引着乱童的手往自己身下乱塞，果然泥泞不堪，甚是宽敞，两人又弄了一回，直觉腹中饥饿，原来那女子已多日不曾进食，又被折磨的紧了，这一番折腾下来，身子便觉得虚了。乱童有心去寻些吃食，奈何这妖怪山上只有妖怪，半粒米也没有，竟不知如何才好，那女子便嘿嘿笑着说，说了句令它毛骨悚然的话：“这屋子外面不是有一只羊？”

见它不语，那女子又接着说：“你是人呀，人不吃羊，难道还要羊吃人吗？”说罢也不管它，拿起刀子便出去，那山羊精年老体弱，又老眼昏花，还来不及逃跑，便给她一刀戳中颈子，眼看着不活了，那女子便在后厨拾掇起来，便有香味飘出来，不一会儿，那女子就端出一大盆肉汤来，劝乱童一起吃了，那乱童本来不忍，却耐不住这女子一直在劝，便勉强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滑腻，香嫩无比，不知道比自己以前吃过的人肉要强多少倍，那人肉酸酸涩涩，若是用水一煮，便更加酸臭，哪有这羊肉鲜美。

果然羊肉还是老一点好吃。

两人吃了这一回，又将那剩下的羊肉挖了个坑藏了，便昏昏然睡去，也不管他明日是福是祸，却是累得极了，只知得过且过，一夜无话。

快清晨时，那乱童还未睁眼，便听得山下一声长鸣，知道是那几个大妖要来了，连忙将那女子弄起来藏好，还未来得及穿上衣服，便有几只妖怪乘着黑风到了，却是那黑熊精、蟒蛇精、白虎精和蜘蛛精，这几个妖怪在这山里修炼千年有余，都是法力高强的大妖，占了四方地头，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今日一同前来，看来自己一定要给个结果。还不及多想，便听那最为直爽的黑熊精放声吼道：“你到底想出主意没有，若是还没有法子，今日便把你撕了。”

乱童暗道一声苦也，却不愿将那女子交出来换自己的姓名，刚要把心一横任其宰割，却听见那蟒蛇精阴测测的说“不对，不对，我闻到有人的味道，是不是你小子藏了私货，待我寻来。”

乱童心下凛然。原来这人生与世间，便带着一股红尘味道，却是掩也掩不掉的，有些妖怪天生嗅觉灵敏，却是能顺着红尘味道把人找出来，眼看着藏也藏不住，他便开口道：“几位大人，小妖这几日冥思苦想，却是想到了个法子，正巧抓到了一个人类，却有大用，怕周围的妖怪胡乱吃了，才藏了起来，正要带几位大王去看。”说罢便领着几个妖怪去看那女子，那女子倒也不惧，知道逃不过，索性大大方方站着，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来。

那黑熊精大喜，这厮已经几月没吃过半口人肉，此刻见这女子面色红润，显是这几日好生将养的，肉质定然不错，便猴急起来，想要开荤，不料却被乱童微微挡在了前面，接着说道：“各位大王，若是想要靠这人博取各位欢喜，保我一条性命，小妖早就将这女子进献上去，又怎会私藏如此之久？好叫各位知道，小妖心中早有定计，可以让各位以后每天都有新鲜的人肉吃，却要落在这女子身上。”

那黑熊精不耐起来，刚要发作，却给那蜘蛛精拦住道：“你且说来。”

“大王英明，不知列位可记得那第一代的迷，曾放了个人下去？”乱童娓娓道来“那人回去以后，四处传播桃花源的事迹，这才有人类不断寻访，上山来做了我们口中吃食，我仔细问过这人，现在山下早已不打仗了，世人虽然知道桃花源的故事，却也不愿意跋山涉水来找，上山的人便少了，我们只要把这女子放下山去，引那些人类上来，自然会有人类上山。”

几名大妖的脸色变了数变，觉得颇为有理，频频点头，只有那蟒蛇精眯起眼睛问道：“不妥，当年下山那人，只以为山中是世外桃源，人间美景，不知道有许多妖怪，这女子却是一清二楚，回去之后，你怎么知道她会说什么？万一说出妖怪山中事情来，又哪有人肯上来？”

“她不管说什么，总会有人来的。”乱童微微一笑“如今山下天下承平已久，军队都闲着无事，若是她说出这山中有妖怪，定会发兵围剿，如此，我们的口粮便来了。”

四名妖王纷纷笑了起来，凡间的兵将，对它们来说，便是蝼蚁一样，自然无所畏惧，便是来得再说，也不过是口粮罢了，想到以后有的是人肉可吃，便看乱童也顺眼起来，夸了他几句，催他快点送那女子下山，乱童却推说还要做些准备，要等上几日才行。

却是他还舍不得这个女子。

临走时，那蟒蛇精突然回过头来，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没见到老羊？不会是被你吃了吧？”

“老羊这几日身子虚，说是去找藤妖落下的叶子去补补。”乱童强做镇定，眼睛却不自觉地连连眨了好几下“昨天一大早便走了。”

“哦？”蟒蛇精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阴测测的说“便是吃了也不打紧，记得叫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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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盘桓了数日，禁不住几个大妖催促，终于还是到了分手的日子，这几日，那女子和乱童好生缠绵，自不用提，捎带着手，还和他学会了那妖精的话，只说是万一他不再身边时，万一遇到个小妖怪，也好解释得，免得被胡乱吃了。乱童不疑有他，也便交了，这妖精的话也是简单，那女子又甚是聪慧，几日便学了个**不离十。等到下山去时，她便邀了他一起走，他却不肯，说她已经学会了妖怪的话，却是用不着自己送了。

他其实是想下山的。只要迈出那一步，自己就会成为一个人，可以每天吃煮的稀烂的羊肉，抱着热乎乎的女人睡觉，但他不敢，多年前它不敢迈出的那一步，现在他更失去了迈出那一步的勇气，即使这次老山羊的阻止变成了她的鼓励，他依然还是不敢，因为他早已变成了那只老山羊。

多年前你没有勇气做的，多年后你依然没有勇气。即使他明知道自己是个人，但他仍然不敢承认，因为妖怪山里都是妖怪，他只有作为妖怪才能在这座山里活下去，而当他离开这座山的那一刻，妖怪山就会把他作为妖怪杀死。

他是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个人的。

所以他只是在分手的时候问了她的名字，知道她叫做真姬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山上走去，他知道，这一次应该是永别了，等那些妖怪们发现根本没有人上山之后，失去耐心的它们便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不过他已经无所谓了。

杀死老山羊以后，他便确定自己是个人了，不是因为真姬的话，而是因为自己在老山羊的皮子里翻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羊皮纸，那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他母亲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和父亲一起进了这座山，那叫做迷的妖怪把父亲交了出去，把母亲留了下来，等生下他来以后才杀了晒成肉干，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吃掉他，反而将他养大成人，那羊皮纸本来是被上一代的迷贴身收着的，后来那些大妖吃了它，便落到了老山羊手里，却被老山羊藏了起来。

自己真的是个人。他想到小时候吃的那些肉干便是自己母亲的肉做成的，禁不住一阵干呕，直觉得生无可恋，死了也好，回到自己的茅屋中，便将剩下的那半只羊拾掇了，按照真姬留下的法子炮制了，给自己弄了顿全羊吃，直吃得满嘴流油唇齿生香，吃得饱了，便倒头就睡，管他明天是死是活，他此时早已看破了生死，心里想着若是那几个妖怪来兴师问罪，便告诉它们，自己是个人，然后任由它们清蒸油炸，也好过死了也被当成妖怪。

然而世事本就不如人意。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他被绑在了最高的山峰上，四周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妖怪，似乎整个山里的妖怪都来了，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大场面，就只有那个想下山的狼妖被分尸的时候才有过。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眨了眨眼睛，看见真姬正靠在蟒蛇精的怀里，指着他说：“他是一个人，不是妖怪。”

他如遭雷击，脑袋里翁的一声，依稀听见她又说道：“他杀了那个老山羊，是为了灭口，老山羊的尸骨就埋在他的院子里，还有一张羊皮纸，那便是证据。”

妖怪们交头接耳的喧哗起来，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有的说他忘恩负义，连养自己长大的老妖怪都杀，简直是妖怪里的败类。那老山羊在这山上是少有的老好人，不少妖怪受过它的恩惠，此刻对乱童恨之入骨，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石万段；有的说他是混进山上的人奸，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万万不能让他死的这么痛快，一定要捉拿起来细细审问才行；还有的说这妖怪山上只有妖怪，既然有人类混了上来，就要立刻处死才是。这一切本是在乱童意料之中，但此刻，他的心却沉了下去，感觉无法接受，只因为这一切不再是他自己选择的，而是她造成的。

奉献变成了出卖。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妖怪说话了，声音很小，但所有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山上还有一个人。”

整个妖怪山鸦雀无声，所有的妖怪都把目光投向蟒蛇精怀里的那个女人，饶是蟒蛇精是最强大的妖怪之一，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昨天晚上，这女人没有下山，而是偷偷找了上来，说了乱童的事情，还说要留在山上做自己的女人，要知道蛇性最淫，那女子又刻意勾引，当时就**，成了好事，那蟒蛇精哪里尝过这般滋味，便赌咒发誓把女子留在山上，此刻被众妖眼神一激，便想起那山上的规矩来，经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自己被女人冲昏了脑子，想也不响便将那女子推了出去，口中犹自辩解道：“我已经把她抓来了。”

满山的妖怪便尖叫起来，乱童看着那女子，本以为自己会有种报复的快意，谁知心中竟没来由的怜悯起来，心中只想着这女子自作聪明，不肯听自己的话，这次却是救不了她了。

他竟然还想着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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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群妖蜂拥而至，真姬竟然笑了。

“我不是人。”她用妖怪的话说“我和你们一样是个妖怪呢，要么我为什么明明已经下了山却不走，还要巴巴的上山来告诉你们这里有个人？”她边说边用手一指绑在山峰上的乱童，他不愿看她，低下了头去。

群妖一滞，继而又喧嚣起来，有妖精高声叫着“别听她胡言乱语，你休想要来骗我们，你说你是妖怪，却既无鳞角，也无皮毛，莫非还是迷不成，那最后一只迷你也看到了，还在上面吊着，你说你是妖怪，那你到底是什么妖？”

众妖听得有理，又纷纷向前逼来，却听那女子高声叫道：“你们好没道理，飞禽走兽，花草木石，凡有灵者，皆可成妖，人也是有灵的为什么不能成妖？我不是人，因为没有人的心，那世间之人厌我弃我，我便来此为妖，可笑我视这里为桃花源，你们却视我如蝼蚁，这偌大一座妖怪山，却容不下我这区区一个人妖，那一心向往人间的迷之一族，骗了你们几千年，却不曾醒得，既如此，你们便吃了我吧。”

那群妖哪里理会，便要上前将其分尸，却突然飞沙走石，整座山都晃了一晃，那众妖尽皆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直留真姬一人站着。

却是那座山醒了。

真姬脚下的土地突然升了起来，直到和对面的山峰平齐，那山峰上便浮现出一张脸来，两只门板样的大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声如雷鸣地说道“妖怪山上都是妖，我面前的，是一只叫做人的妖怪。”

这便是决定了，刚才聒噪的众妖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那山妖甚是满意，张开了深渊一样的巨口说：“那么这个人类，我就吃掉了。”便要将吊在山峰上的乱童吃下去，众妖噤若寒蝉，却只有真姬又说道：“且慢。”

那两只门板一样的眼睛又看过来。

“你不让我吃这个人？”那声音似乎有些怒气。

“这个人还有用。”它凛然不惧“若是您吃了他，以后再想吃人，便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哦？”那大山似乎在笑“你莫非有什么法子吗？”

“放这个人下山去。”叫做人的妖怪说“只有他下山，才会把山里的消息带出去，山外的人才回来，恕我直言，这座山已经封闭得太久，在这样下去，恐怕食物会越来越少，终有一天，会熬不下去的。”

“妖怪山上都是妖怪！”那山似乎发了怒，声音猛地高了八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不准妖怪下山？你知道为什么不能放这些人出去？那山下，不只有那些弱小的凡人，还有无数强大的修真者，便是我也不是对手，你想把他们引来吗？”

“请您息怒。”叫做人的妖怪微笑着“您看，您太久不知道山外的消息了，上次那个人下山，人间是魏晋年间，然后又有隋唐，之后是五代十国，现如今已是大宋朝了，如今千年已逝，天下太平，您说的那些强大的修真者，不要说我，便是皇上也没见过，就算他们没死，怕是也躲起来了，所以大可不必担心，我妖怪山，如今有无数妖怪，便是世间任何一国也比不了的，只是管理不善，才常常有饥荒，依我看，是时候变法了。”

“变法？”那山妖沉吟起来“你且说来听听。”

“先要建国”叫做人的妖怪说“这么些的妖怪，总要有个规矩才行，国主当然是你，下面还要有丞相将军，管理事物；再是开放，要想办法让山下的人上来，不能故步自封；最后是发展，以往有人上山，总是被直接吃掉，才会青黄不接，等再有人上山之后，我们便将他们圈养起来，让他们繁殖放牧，定期吃掉一些，他们种下的草木也可作为那些不吃肉的妖怪的口粮，则我妖怪山上，永不再会挨饿了。”

“不可。”那大山说“妖怪山上都是妖怪，不可以有人。”

“那些人上了山，便叫他们繁衍，等生了婴儿，就交给妖怪带大，交他们说妖怪的话，吃人肉，他们不就成了妖怪？”叫做人的妖怪说“在妖怪山里活下来的，都是妖怪，三代以内，便不会知道自己是人了。”

那山妖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良久，才说道“可以，你和第一代的迷很像，既然这样，这些山上的人，便由你来管。”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乱童的意料，荒唐的简直像是一场闹剧。

妖怪山上现场封起了官，山妖做了王，四个最强大的妖怪做了四大将军，真姬成了妖怪中的第一任丞相，山里大大小小的妖怪，皆有个官做。

然后他就被敢下山去。

临走时，他听见山妖问真姬若是自己下山引来官府的大军怎么办，虽然妖怪们不畏凡人的兵将，但若闹得太大，恐怕会引来修真者。

真姬只是笑着说“不会的，别说朝廷不会信，就算他们真的知道有这么一座山，如今天下太平，也不会承认的，当官的，最怕的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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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童终于成了一个人。

他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逢人便说那《桃花源记》是假的，那座山里只有一群妖怪，要赶紧告诉朝廷派兵围剿，还说山上有一个女人，是妖怪们的军师，要抓人上山去当畜生养着。

人们只当他是疯了。听说他后来找过朝廷报官，后来被赶了出来，又去找五台山、天师观的高人求助，也都吃了闭门羹，再以后便没有消息了，听说是没多久就死了。

后来有好事者把他的事儿整理成传奇故事，竟然大卖，印了上万册。一时天下人趋之若鹜，纷纷寻访妖怪山，却是比桃花源记火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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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童死的时候，突然明白真姬为什么要做妖了，世人愚不可及，比妖更不可理喻，相比之下，妖还逼人要直接些，说吃你便真的吃你。不过他到底还是把妖怪山中的事情传了出去，想必，以后不会有人自投罗网了吧。

他却是不知道。一切和他想的都正好相反。

他下山不久，那真姬便生下一个孩子来，这女人却也够狠，当着众妖精的面摔死，自己吃了，虎毒不食子，她却有过之而不及，这份狠劲震住了不少妖精，让她的地位越发稳固。

他死后的第三年，妖怪山上便来了许多人，那些人一上山就被妖怪关了起来，也不管是兄弟姊妹，母子父女，只是逼着□□，等上下婴儿来，便统统杀了做成肉干，给那些婴儿吃。等婴儿长大，便只知道自己是妖怪，不知道自己是人，他们被养在一个村子里，耕种繁衍，每年都要交出一些族人给妖怪们当口粮，它们不知道反抗，认为自己生来便是如此。

妖怪山上一片和谐，每只妖怪都吃饱了肚子。就这样过了很多年，那几只最强的妖怪觉得真姬已经没有用了，又整天指手画脚的碍事，便将她吃了。后来山妖知道了这事，只是说了那几个妖怪几句，便又去沉睡了。

妖怪山上都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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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好生怕人。”小丫头有些毛骨悚然“真的有妖怪山吗？”

“只要你想找，妖怪山就在你身边。”乞丐淡淡的说。小丫头一愣，似乎懂了什么，突然对乞丐说“我想我该换分工作了。”

乞丐笑了。

“不过，那真姬也真是可恨。”小丫头咬着牙说“这是你讲的所有妖怪里最可恨的一个。”

“可恨的不是真姬。”乞丐摆摆手“只是人在迷中，没有外人点醒，便会变成自己都想象不出的妖怪，该怪的是妖怪山。”

“那真姬就是关白，乱童就是关白看着被杀的那个女人了？”小丫头啧啧道“这反差有点大。”

“这一世乱童弃真姬不顾，下一世关白对他见死不救。”乞丐叹了口气“都是早就注定的，不过这一世真姬救了乱童一命，下一世那女子也点醒了关白，算是扯平了。”

小丫头若有所思，转身想要离去，却突然回过头问道“对了，那座妖怪山，现在还在世间吗？”

“放心吧，给一个厉害的大妖打碎了。”乞丐笑了，小丫头显然是心安了不少，转身便离去了，这一次，却是向着回家的方向。

她身后，一个女子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来，见了乞丐，似乎有点畏惧的轻声说了句“大人，我醒了。”

“你不用如此拘谨。”乞丐头也不抬的说“已经没有妖怪山了。”

“我知道。”女子轻声说，她虽然本性风骚，在这乞丐面前竟然不敢有丝毫放肆“妖怪山已经被您打碎了，可是，这人间也是一座妖怪山。”

“这人间我还打不碎。”乞丐的眼中闪着幽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