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悄悄的从地铁口走过,乞丐向她打了个招呼,吓了小丫头一跳,忙不迭的拍着胸脯说“你干啥呀,吓死我了。”
“鬼鬼祟祟的人才会害怕。”乞丐眯起了眼睛“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嘘。”小丫头竖起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可别吵吵,这离我家可近了,人家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的。”
“干什么去?”乞丐抬头问道。
“去参加个派对,跟我妈撒了谎才出来的。”小丫头的眼睛滴溜溜直转“我说去单位加班呢,你可别吵吵了,要是我妈听到就完了。”
“靠撒谎能得到的东西一定也是假的。”乞丐摇摇头“不听个故事再走?”
小丫头突然犹豫起来,听一个故事用不了多长时间,最重要的是,比起那些喧嚣的派对,乞丐的故事更有吸引力,不过派对很快就要开始了,要是听完这个故事,可能会迟到的。
她还在那里拿不定主意,乞丐却已经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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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lich)是利用魔法来达到不死目的的施法者,他们借着黑魔法和死灵法术来转化为不死生物,存放他们的灵魂于法器内,因此唯一能摧毁巫妖的办法是毁掉储存他们灵魂的法器,在其他的情况下,巫妖可以再造一个新的□□复活。
巫妖:关于欺骗
第五十六世,你是女王,我是术士,执念化成了巫妖
乔万娜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神父,他的黑色的神袍上闻着荆棘花的图案,那是宗教裁判所的标志,荆棘和剑,代表着主的惩戒和如狱的神威。
“您来宣告我的死亡吗?”她用和熟人打招呼一样的语气说,她早已得知教皇已经宣布自己为异端,但她并没有大惊小怪,这不过是她诸多称呼中的一个,她曾被称作耶路撒冷和西西里女王、普罗旺斯和佛卡尔基尔女伯爵、亚盖亚女大公,和这些称呼比起来,异端者这个称呼便没有什么特殊了,她确实是个异端,因为她并非因虔诚而信仰上帝,而是利益而信仰上帝的,教皇的圣裁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那神父没有答话,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这个女人实在罪无可恕,他竟然连最后祷告的时间都不准备给她,便拿起床上的枕头,用力压在她的脸上,狠狠的闷着,乔万娜的身体剧烈的挣扎着,像溺水的人一样双手双脚不停地乱踢乱挥,最后终于不动了,但神父仍然又用力的按了一会儿,才将枕头挪开,看到她的眼睛已经鼓了出来,才满意的用床单擦了擦手,转身离去。
窗外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
彻底的黑,比阴天的夜晚还要黑,似乎有人用一块厚厚的黑布罩住了整个那不勒斯,城堡里的灯突然灭了,整个走廊漆黑一片,神父诧异的回过头,一双手从后面扼住了他得咽喉,那是一双冰冷的女人的手,很柔软,但却有力。他用双手抓住了那双手,想要把它从自己的脖子上挪开,但那双手却像铸铁一样勒得越来越紧,让他的力量迅速的流失,他的眼睛向外凸起,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死了。
乔万娜松开了手,无力的倒在地上,又变回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在刚刚,她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而神父的尸体却没有倒下,他停顿了一刻,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很快他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又大步的向前走去。
“尸体比人类听话多了,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猜疑,也没有因弱小而产生的恐惧。”一个黑衣人从角落里走出来,轻轻地抱起乔万娜的尸体,他随手掐了几个法诀,窗外的黑暗迅速退去,而他则像影子一样,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此时正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紧追着褪去的黑暗弥漫,将整个城堡镀成了金色,世界又变得生动起来,仿佛刚刚的黑暗并不存在——这黑暗太过短暂,短暂到甚至不会被记住,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刚才眼前一黑,就继续去忙自己刚刚的事情了。
甚至没有人发现,圣费莱城堡里少了一具尸体,而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在刚刚的一瞬间全部提前开放,然后凋零,刚刚长出的绿叶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一样,变成了灰色的枯叶,风一吹,便全部化成了灰烬。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阴霾的气息,人们似乎也变得烦躁起来,仅仅十五分钟内,至少发生了上百起斗殴,有数十人失去了生命。
然而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合理的,它们自然而然的发生,或者因一场意外而产生——即使是意外也是合理的,它们并不惊世骇俗,总能得到说得过去的解释,圣费莱城堡里的尸体一定是被宗教裁判所的神父处理掉了,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也并不是第一次在春天枯萎,至于那些斗殴,人们每天都在斗殴,不是吗?
人类是最善于寻找理由的生物,除了那些掌握真理的智者和拥有力量的强者,比如宗教裁判所的红衣主教圣·安德烈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就在刚刚,连续出现了三次魔法波动,他认得其中的两个,黑暗天幕和死亡凋零,施法的时间非常快,只有短短几分钟而已,似乎除了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和那笼罩了整个那不勒斯的黑暗之外并没有造成其他的影响,但安德烈的眉头却深深的皱了起来,这两个魔法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却彰显着施法者强大的实力,瞬发、无咒施法、禁咒级,整个世界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施法者绝不会超过三个,这两个魔法与其说是攻击,倒不如说是一种警告。
然而这并不是让他最担心的,比起一个陌生的禁咒法师,显然另一件事更加让他恐惧,以至于他拿着杯子的手不自己的颤抖起来,他已经认出了那个施法者是谁,黑暗天幕和死亡凋零是他得招牌法术,教廷的施法者和骑士们曾经无数次在几分钟的黑暗天幕和死亡凋零笼罩下,被那个人用层出不穷的法术迎头痛击,安德烈甚至能记得那个人的法术列表,黑暗天幕、死亡凋零、尸体控制、尸爆术、剧毒光环,每一个法术的名称的背后,都是教廷战士的鲜血和尸骨,不,甚至连尸体也不会留下,那个人会把每一个死者的尸体变为武器,丝毫不在意是否会亵渎亡灵。
想到那个人和乔万娜的关系,红衣主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无法确定那个人究竟会做什么,如果那个人阻止的话,恐怕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一定会失败的,虽然他派出的那个神父是整个裁判所最有经验的执行者,但他仍然没有丝毫信心,在那个可以一个人对抗一支军队的人面前,他和手无寸铁的孩子一样脆弱无力。
“笛尔卡,你这个该死的骗子从地狱回来做什么呢?”红衣主教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作为神职人员,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行为,但安德烈此时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曾亲眼看到那个人在火刑架上被烧成灰烬,然而此刻那强大的魔法正在提醒着他,那个本应在地狱的家伙以更强大的姿态回到了世间,嘲笑着教廷的无能。
而此时门被打开了,执行者艾德恭敬的站在门外,看到他询问的目光,便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任务已经完成,红衣主教的心稍稍安定了些,继而又问道“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正要向您禀报。”艾德的神情严肃起来“在杀死那个女人后,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冯·笛卡尔!”红衣主教忍不住惊叫起来“他做了什么,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
“他一共用了三个魔法。”艾德的脸上满是敬畏“黑暗天幕和死亡凋零同时瞬发,然后在解除黑暗天幕时使用了一个暗影传送,他抢走了乔万娜的尸体,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即使是在强大的施法者也不能让死者复活”安德烈似乎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紧张起来“即使是他把乔万娜改造成活尸什么的黑暗生物,也只能坐实她异端的罪名,无法在争夺王位,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会对教廷进行报复,当年我们曾经烧死了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从地狱回来的,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将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艾德,你必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教宗陛下,一刻也不能延误。”
“是”艾德转身离开,红衣主教并没有发现,他的表情突然呆滞起来,就像被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
他实在是应该使用一个“侦测亡灵”的小法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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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笛卡尔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解除了传音术和变声术,刚才就靠这两个连魔法学徒都能学会的小法术,他成功的骗过了宗教裁判所的红衣主教,让一具活尸获得了觐见教皇的机会,他相信即使是教皇也无法识破——那些宗教裁判所的神父们本来就和活尸一样沉默寡言,他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操纵一下那具尸体,就可以轻易骗过整个教廷的眼睛,人类是最容易欺骗的生物,比起真相,他们更愿意相信他们的眼睛和他们希望看到的东西,即使强大如教皇也是如此,似乎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会因自己的傲慢而拒绝接受不喜欢的,只选择那些自己愿意接受的,哪怕是谎言也一样,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也是一样,笛卡尔曾经欺骗过很多神灵,它们无一例外都轻易的相信了他的谎言,为此他得到了一个并不好听的绰号:欺诈者。
笛卡尔是一个术士。和魔法师、牧师这些高贵的施法者不同,术士是所有施法者中最低贱的,他们不像牧师一样拥有对神灵虔诚的信仰,无法祈求神灵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也不像法师一样天生智慧过人,可以操纵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魔法元素,只能在夹缝中生存,去和那些恶魔邪神或者域外生物去交易,换来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大部分术士可以使用的法术微乎其微,甚至连魔法学徒都不如,只能沦落为四处游荡的江湖骗子,靠几个简单的戏法欺骗一些不懂魔法的傻子,换几个同伴度日,只有很少一部分术士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和强大的恶魔换来了力量,可他们无一例外的夭折了——恶魔并不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他们做生意从不亏本。
但笛卡尔不一样,他是术士中的传奇,也是唯一能够达到禁咒级别的术士。最强盛时期他和十三位恶魔君主签订了契约,精通所有黑暗系和恶魔系的法术,除此之外,他还能使用神术和诸多魔法,至少有五位主神赐予他祝福,其中甚至包括魔法之神和教廷所供奉的上帝,以至于一度得到了教会的青睐,几次被邀请成为教廷的首席法师,这当然是被他拒绝的,只有他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既不是虔诚的信徒也不是博学的智者,他只是一个骗子而已。
关于力量他有着不同的见解。在他看来,魔法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本就不是人类可以掌握的。如果把法师比成学者,靠掌握真理来获取这种力量,把牧师比成奴隶,靠神灵的恩赐来获得这种力量的话,那么术士就是骗子,他既没有法师的天赋,也不想像牧师一样乞求,所以只能欺骗。
因为弱小,所以欺骗,因为谎言,所以强大。
他向所有的神灵祈祷,比最虔诚的信徒还要虔诚,他清楚所有宗教法典,能够轻易的和神灵沟通,但他并不相信神灵,他只相信自己能够抓在手中的东西,他只要神灵的力量,却不接受他们的教诲,在他看来,所谓的神灵不过是一群拥有强大力量的白痴,轻易的就能玩弄于鼓掌之间,他骗来他们的力量,然后把那种力量变成自己的,再切断和神灵的联系。
然后这力量便成为了他的筹码,他找到那些恶魔君主,连威胁带哄骗和他们建立契约,代价则是神灵不会毁灭他们的承诺——神灵如果想要毁灭恶魔几万年前就会动手了,根本轮不到他来调停,不过那些恶魔君主很乐意相信这个谎言,在它们看来,这个同时具有五个主神力量的男人,毫无疑问是神的使者,它们很高兴他带来的是橄榄枝而不是战争的号角,作为回报,它们愿意分享一些力量给他。
不过他再一次做了手脚。作为一个比那些不学无术的恶魔君主还要熟悉恶魔语言的人类,他把契约上的“服务”这个单词改成了“服从”,让十三名恶魔君主成为了他的仆人,当这份契约成立,那些恶魔发现这份“平等契约”竟然变成了“奴隶契约”时,它们愤怒的咆哮着,却拿他无可奈何,不过它们很快就平静下来,眼前诡异的一幕让它们更加确信,这个男人是神灵派来的,自己并不是败给了他,而是败给了神灵,这让它们感觉好受了一些,在听到他只是需要一些力量的保证之后,甚至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必经自己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倒是从此不用担心神灵的怒火,也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所以,双方欣然达成了交易,恶魔君主甚至承诺会派一些高等恶魔作为他的侍从,以解决施法者武力不足的窘境。
笛卡尔很快成为了整个大陆屈指可数的强者,强大的力量使他无所畏惧,他公然使用黑暗系和恶魔系的法术,因为他发现这样杀人的效率比神术要高得多,他肆无忌惮的发表亵渎神灵的言论,声称自己并不信仰任何神灵,自己的神术是从这群“白痴”那里骗来的,这触怒了所有的教会,教宗陛下宣布他为亵渎者,但当他在短短几分钟内以一个“剧毒光环”将一个小队的神圣骑士变成腐烂的尸体之后,便再也没有教廷的人来找他的麻烦,一个可以瞬发禁咒级魔法的骗子,即使是教宗陛下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人间已经没有能够制服他的力量了,而上帝却不屑出手,也许这就是主对教廷争权夺利的惩罚,当时的教皇克莱芒七世悲观的想,笛卡尔的存在就像一个耻辱的标志,牢牢的钉在教廷的脸上,似乎在宣告着教廷的无能。
当年他被烧死时,整个教廷像过节一样,教皇和宗教裁判所的红衣主教还破例喝了一小杯红酒,庆祝圣光终于净化了这片笼罩在整个教会头上的阴影,认为这是巨大的胜利,甚至有一名红衣主教说,这是教皇在位期间最大的功绩,应该写入教廷的史册。
想到这儿,笛卡尔忍不住冷笑起来,当年这些自己甚至不屑于欺骗的蝼蚁得知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恐吧,刚刚自己在圣费莱城堡的亮相所展示出的强大力量,甚至超越了自己强盛时期的水平,但其实不过是一场华丽的表演罢了,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力量,作为一个用灵魂和冥王签订契约,以不死者身份醒来的新生巫妖,他失去了全部法力,那些从神灵那里骗来和恶魔君主签订的契约统统被收回,他的力量仅仅够释放维持一个操纵亡灵,甚至连同时控制两具尸体都做不到,那个黑暗天幕不过是他计算好的日食,而那个毁灭的普罗旺斯所有薰衣草田的,不过是他配制好的一种秘药,根本不是死亡凋零这个传奇级法术,即使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学徒都能调配的除草液而已。世人都以为这些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意外,其实比教廷神父们的猜测更接近真相:超自然的力量并不存在,只不过这些意外是人为设计出来的而已。
这只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骗局,而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隐藏在暗中,看着那些惶恐的神父们偷笑而已。
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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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班六世的表情就像被一个强壮的人在脸上吐了一口痰一样,耻辱、愤怒,却又恐惧。
刚刚宗教裁判所的那只穿黑袍子的乌鸦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那个已经被烧死的异端又回来了,对此教宗陛下并没有丝毫惊讶,他早已习惯那个人的不可思议,即使现在有人说他取代了撒旦的位置也不会大惊小怪,对于那个卑鄙骗子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偏偏这个无所不能的骗子和自己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恨,这让他有一种把所有在外的圣骑士和神职人员都召回身边的冲动,似乎随时可能有一道邪恶的法术从黑暗中射来,把自己变成一句冰冷的尸体。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那个匍匐在地上的神父抬起头来,突然问道:“陛下,不过是区区一个术士,您为什么会恐惧?”
乌尔班六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裁判所神父的声音也像乌鸦的叫声一样沙哑难听。也许自己应该把他打发到最偏远的小村子去当牧师,乌尔班六世想,但他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也许是因为过于恐惧,他需要宣泄和倾诉,哪怕是对一个最底层的神职人员。
“你懂什么?”他挥舞着手中的权杖“笛卡尔不是普通的异端,如果不是乔万娜这个蠢女人选择了站在教会的一边,就算是整个宗教裁判所也拿他无可奈何,当年仅仅是他一个人,就令拉约什一世那样强大的帝王也无可奈何。你以为克莱芒七世那个老狐狸仅仅是因为得到了阿□□翁那弹丸之地的权利便会出面调停?你以为拉约什一世真的会相信乔万娜无罪的审判?你以为匈牙利帝国的大军已经占领了那不勒斯是因为协议才撤军?你这愚蠢的家伙,一切都是因为笛卡尔的力量。还记得席卷整个欧洲的那场黑死病吗?那就是他的杰作,上千万人死在了这可怕的瘟疫中,只是为了阻挡匈牙利的军队而已,笛卡尔,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我烧死了他。”
“陛下是上帝的代言人。”匍匐在地的神父向前爬行了两步,离教宗更近了些“在我看来,你无须忧虑,应该恐惧的是笛卡尔才对,他也许敢反抗教廷,却不敢反抗您,因为反抗您就是对上帝宣战,更何况已经被烧死一次的他一定会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间最强大的魔法,不是禁咒,而是权利。”
他看了一眼教皇手中的权杖,高声说道:“无上神权在您手中。”
乌尔班六世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这只宗教裁判所的乌鸦不像其他的那些一样沉默,反而像那些大主教一样善于阿谀奉承,看来他可以不用去最偏远的小村子传教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真正放下心来,所以他仍然板着脸说道“不要小看你的敌人,神父。”
“不!我确定他一定不会再与您为敌。”这次神父却没有顺着教宗的意思说,而是出言反驳。这令乌尔班六世微愠起来,他低下头,投来询问的目光,像在告诉跪着的神父,若是没有满意的答案,自己绝不会原谅他的冒犯一样。
“我有证据。”神父继续说道“我见到了,那个人。当时我刚刚杀死乔万娜,而我肯定他早就在那座城堡里了。他的魔力强大到让人无法形容,但他并没有对我出手,只是带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
“你是说,他本可以阻止你?”教皇的声音激动起来“告诉我当时详细的情形。”
“他当时施放了三个法术。”神父的瞳孔放大,似乎沉浸在惊恐中“其中有两个是禁咒,黑暗天幕和死亡凋零。但并没有造成杀伤。从魔法强度来看,黑暗天幕的笼罩范围大概是整个那不勒斯,也许还要更大,应该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至于那个死亡凋零,施法对象也只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而已,与其说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发泄,似乎是要将和某人的记忆全都抹去一样,当时我就在他的对面,他却并没有攻击,只是用一个暗影传送离开了,他完全有时间阻止我,或者杀死我为乔万娜报仇,但他没有。”
神父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他不是来向教会复仇的,甚至可以说,相比与烧死他的教会,出卖他的乔万娜,才更可恨吧。”
乌尔班六世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他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眼前一直跪着的神父也变得顺眼了,这个孩子的分析很有道理,比那些平时阿谀奉承,一听到笛卡尔名字就吓得不知所措的主教们要强得多了,丢在宗教裁判所的那群变态里简直是浪费,于是他用和蔼的声音说“起来孩子,让我看看你,一定是主让你来解开我的疑惑,作为奖励,以后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吧,那身黑色的袍子不适合你,你应该披上红袍。”
年轻的神父站了起来,直接站在了教皇身后的右侧,那是枢机神父的位置,这个很不谦虚的行为并没有引来教皇的不悦,他反而很欣赏他的直爽,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果断的人,也许他可以做一位红衣主教。
“陛下,还有一个人应该得到奖赏。”新任枢机神父献上了他的第一个建议“有一名叫笛卡尔的术士,希望能够蒙住恩宠。”
乌尔班六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不过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不知道,克莱芒这个伪教皇曾经想要笛卡尔担任首席法师,被拒绝了。”
“克莱芒只是个蠢货而已。”年轻的神父鄙视的说“笛卡尔不可能屈居人下,那不勒斯的老国王罗伯斯和他兄弟相称,乔万娜女王在他面前像小孩子一样,区区的一个教廷的首席法师,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他需要的是善意,而非赏赐。”
“比如呢?”乌尔班六世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个特使的身份。”枢机神父弯下腰,似乎在等待教皇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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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卡尔果然没有来找教廷的麻烦,不仅如此,他似乎已经接受那个特使的身份,在一些教堂请求了帮助,这些请求立即被满足了——也只有教廷能够满足,他索取的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魔法材料,即使是教廷要凑全也并不容易,比如说那种在中国才有的玉石,就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何苦他要的还是有一个人那么大的,除了这个,水晶、精金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他甚至还以教廷的名义征召了一大批劳工去了极北之地,至今还没有回来,有人说,他们都被当成了祭品,不会回来了,这件事引发了极大不满,甚至有些劳工的家属找到教会,要求交出这个凶手。
不过乌尔班六世却十分满意,在他看来,笛卡尔的行为是一种表态,这个强大的术士至少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这将对他争夺教廷的权利有极大的好处,这也让他更加欣赏那位新的枢机神父,不,这个叫做艾德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一位枢机主教了,他甚至还想让他成为宗教裁判所的负责人,在他看来,安德烈那个只会折磨人的老家伙已经不适应这个职务了,但年轻的红衣主教却执意要留在自己身边,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也许多一些这样的孩子,教廷不会**吧,老教皇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三年里他越发成熟了,虽然沉默寡言,但无论是对教义的理解还是对事物的处理上,都远远超越了其他人,甚至连一些老资历的大主教们都自叹不如,乌尔班六世甚至有点感谢起笛卡尔来,如果不是他,这么优秀的人才可能至今还在不见天日的宗教裁判所,充当杀戮的工具,而现在,他甚至想让他成为下任教皇的人选。
自乔万娜死去三年来,这片大陆的争斗从未停止。
都兰公爵路易和害死乔万娜的卡洛轰轰烈烈的打了两年多,好不容易等来了法兰西的援兵,自己却在深秋时节突然一命呜呼,至于是疾病还是毒药,没有人能够知道。而卡洛三世在一年后,又继承了匈牙利的王位,号称查理三世;伪教皇克雷芒七世仍然还待在阿□□翁,时时刻刻不忘和乌尔班六世做对,乌尔班六世停止了那不勒斯的圣事,开始清除异己,两位“伪教皇”互相攻击,最后一个都真不了,他们组建了各自的十字军,互相打来打去,各有胜负。
而此时,笛卡尔的脚步却从未停下,他从那不勒斯出发,穿过巴黎,再由马赛出海,一路向北方行驶,途中曾经在冰岛补给,最终到达了格陵兰岛,那里的人记录了最后看到他的场景:他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的袍子里,头发和胡须上挂满了冰雪,坐在一辆由十条巨大的獒犬拉着的车上,车后面拉着一个巨大的棺木,他在格陵兰岛大概停留了一天,补充了食物和水,又再度向着北方出发。
他没有随从,之后也再没有任何消息,那里除了巨大的冰川和终年不化的白雪,没有任何人类居住,就连最凶狠的挪威海盗也不会到那里去,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到那里做什么,有人说,他要唤醒在极北之地沉睡的恶魔,有人说,他要寻找诸神留下的宝藏,但很快就没有人关心了,因为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很远和很久的事情,而眼前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比如说,圣诞节结束没多久,刚刚加冕的匈牙利皇帝卡洛就被刺杀了,一个匈牙利人刺杀了他,他自称是都兰公爵路易的遗孀伊利莎白王后派来的,但也有人说,这名刺客曾经隶属于宗教裁判所,是红衣主教艾德的心腹,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在乌尔班六世教皇陛下的亲自干涉下,所有人都很快相信,这件事与尊贵的红衣主教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与查理三世并没有任何仇怨,而乌尔班六世则是查理三世的重要盟友。
查理三世的儿子拉迪斯拉斯继承了王位,这件事很快得到了平息。然而不到三年,就发生了另一间震惊整个欧洲的大事——教皇乌尔班六世死了。
他最信任的朋友,尊贵的枢机红衣主教,最有希望竞争下任教皇的候选人艾德杀死了他,在他死前,他正按照艾德的建议,将可能反对他的阿奎那等数十位主教一律加以囚禁和残杀,却没料到他最信任的神父却为他端来了一杯毒酒,这毒药是如此剧烈,以至于他连一句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凶手并未得到审判,因为真相太多骇人。在教宗回归主的怀抱之后,红衣主教很平静的召集了所有的枢机主教们,宣告了这个消息,并告知所有人,刺杀查理三世的刺客也是自己指使的,这一切都是主的意志。
然后他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奉我主冯·笛卡尔之意愿,完成乔万娜女王的复仇。”
说完这句话,他就倒在地上,迅速化为一具腐朽的尸体。这件事被教廷秘而不宣,相比一个教皇的死来说,教廷的名誉更为重要,更何况,让一具被操纵的尸体成为了红衣主教,这样的教皇的确昏庸的该死。
很快便会有新的教皇来接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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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笛卡尔站在北极最高的山峰上。
没有人能忍耐这样的严寒,哪怕呼出的一丝蒸汽都会马上被冻住,几只狗早已经在半山腰死去,这害得他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把那口巨大的棺材搬上山顶,不过他既没有感觉到累也没有感到寒冷,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背着这口棺材在这里走到世界毁灭。
山顶有一座用冰晶雕刻成的王座,看起来非常华丽,上面绘满了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这花了他近五年的功夫,没办法,这里的冰块太坚硬了,必须用精金的笔尖一点一点雕琢,不过现在它终于完成啦,他满意的把乔万娜的尸体从寒玉制成的棺材里搬出来,小心的安放在王座上,把她的手放在下巴底下撑住,摆出一个打盹的姿势,然后又退后两步,仔细的端详起来,乔万娜的尸体被寒玉保存的非常好,就像还活着一样,出了面色过于苍白,根本开不出已经死了,他小心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很显然,这个动作他曾经做过无数次,所以非常自然。
“小骗子,我猜你一定在怪我不复活你。”他的声音有点俏皮“你看,你的灵魂现在就在你体内呢,就算冥王也没法把她带走,但是我只能让她沉睡,因为忠于你的士兵都没有啦,你就算是醒来,也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你真的在怪我?”他似乎是疯了,仿佛那具尸体真的回答他了一样,激动的退后一步,大声的说“没办法,这次我不能由着你的性子啦,以前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事实证明那些聪明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所以没办法,我爱你,但我不再相信你啦,不是因为你骗了我,而是因为现在的我很软弱,软弱到没有办法再保护你啦,人类这种东西,因为软弱所以欺骗,因为欺骗所以怀疑,所以请原谅,我不能让你醒来。”
“你怎么就不愿意理解我呢?”他很苦恼的抓着头发,似乎那句尸体说了什么话,又似乎从始至终都在和自己的幻象做斗争“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了,你的祖父拜托我照顾你,你出嫁的时候才6岁,我算是你的陪嫁;你加冕的时候才16岁,我站在你的左手边,也许是王室的孩子天生早熟,这么小你就学会了勾心斗角,你才17岁,便请求我杀死你的丈夫安德烈,还嘱咐我一定要让这一切看起来与咱们无关,我只有用亡灵控制操纵了一具死尸,杀死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但他们还是怀疑了你,把你赶到阿□□翁,你的军队不是拉约什一世的对手,你的身边谁都没有了,克莱芒七世那个老狐狸又不愿帮助你,于是你又来求我,我只有引发一场瘟疫,这场瘟疫差点毁灭了整个欧洲,但其实只是为了让拉约什那个老家伙退兵而已。让娜啊让娜,你这个小骗子,竟然还以为是克莱芒七世那个骗子从中调停的功劳,把阿□□翁卖给了他,要知道他只是一条丧家犬而已,你这个孩子总是令亲者痛、仇者快,所以我这次不会让你醒来了。”
说完这絮絮叨叨的一堆话,他似乎清醒了一点,念起了一些咒语,解除了亡灵控制的魔法。
万里之外的罗马教廷中,一位红衣主教轰然倒下,而笛卡尔又重新拥有了力量,这力量微不足道,但他已经利用这微不足道的力量杀死了两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而现在,他将用它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他轻轻念动了咒语,开始召唤一位恶魔君主。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风雪变得更加急促起来,由寒冰构成的巨人打破山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他的老相识了,当年他用骗术获得了他的法力,却因杀伤力过于微小而弃之不用,而如今,他却必须从它身上获得一个法术,幸好变为巫妖之后,他的躯体已经**,否则交易还没有开始,那愤怒的恶魔就会撕碎它。
它果然没认出他,只是用咆哮般的声音问“弱小的巫妖,你为何召唤我,如果你的答复不能让我满意,风雪将把你撕裂。”
“一个交易。”他笑了“用一个灵魂,换你的一个法术,绝对零度。”
“这交易并不公平。”恶魔君主咆哮着“凡人的灵魂和这个传说级的禁咒并不等价。”
“如果是冯·笛卡尔的灵魂呢?”他的脸上泛起了诡异的微笑。
“那个可耻的骗子!我要把他的灵魂折磨一万年!”恶魔更加剧烈的咆哮着,一张写满金色符文的契约出现在空中,它迫不及待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笔抛给他,然后他得意的笑了起来,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笛卡尔
寒冰王座开始冰封,这是超越了世间一切寒冷的寒冷,冰雪不断附着在那华丽的王座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座新的冰山,那是神魔都无法打碎的结界,圣光之下的第一防御,绝对零度带来的深寒,它恢复的速度,将超越任何破坏它的速度。
“一千年后,再醒来吧,”笛卡尔对冰封的乔万娜说,此时恶魔君主已经看到了签名上的字迹,它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向笛卡尔伸出手来,想要得到他的灵魂。
笛卡尔的灵魂离开身体,而此刻,地狱深处的一张金色契约亮了起来。
那是他和冥王定下的契约,一旦灵魂离开身体,就归冥王所有。
两股契约的力量撕扯起来,他的灵魂瞬间化为了乌有,在他的灵魂消逝之前,他爆发出一阵桀桀的狂笑,大声喊道:“我欺骗自己,我欺骗神灵,我欺骗魔鬼,我欺骗死亡,我欺骗整个世界,我从未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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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欺骗了全世界,他们都信以为真,只对你说实话,你却从不肯相信我。”火刑架上的笛卡尔大声喊道“因为谎言比真理更值得信任,因为外人比亲人更值得信任,因为恶意比善意更值得信任,对吗小让娜?”
正要离开的乔万娜一震,停下了脚步。她知道这个老人拥有怎样的力量,诚如他所说的,如果不是因为对自己的信任,他不会喝掉那杯掺了禁魔药水的茶,也不会被宗教裁判所绑在火刑架上。
乌尔班六世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心软。
是了,自己已经不需要这个老人了,她的几任丈夫留下的权利和财富,足以让自己的王朝稳固,更何况,她还将得到两位教皇的承诺,而这个老人,只能让自己恐惧,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对自己毫无敬畏,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子,正向教皇所说过的,只要他还在,自己就永远不是女王。
曾经的靠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绊脚石。
不能心软。
所以她只是停下一刻,便以更快的速度走开了。
火烧了起来,信徒们在欢呼着,欢呼声中夹杂着一声很低的呢喃,落在了乔万娜的耳中。
“我会回来的。”
他对她从不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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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卡尔就是断水流,乔万娜就是毕秋水吗?”小丫头骗着头问“上一辈子学骗术,下辈子学刀法,可惜学了之后对命运一点改变也没有,还是死于非命了,还真是可怜,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乔万娜的灵魂不是被封印千年了吗,怎么还能投胎呢?”
“那个结界被人打破了。”乞丐笑着说“在绝对的力量之前,一切谎言和算计都是没有用的。”
“切。”小丫头翻了个白眼“这是给我上课呢吗?好啦好啦,我以后不撒谎就是啦,派对要不赶趟了,我得走啦。”
她身后的黑暗中,巫妖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见到乞丐,便兴奋得说“大人,沉睡了这么久,真是太思念你了。”
“滚蛋”乞丐翻了翻白眼“你说的话就没有一句真的,阿谀奉承的骗子。”
“废话,不骗你能行吗?绝对零度一拳就打碎了,被撕裂的灵魂你也能找回来,冥王和恶魔君主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像您这样的大神,就得骗。”老巫妖小声的嘀咕着“反正你们这些强者就愿意听好听的。”
“做骗子总比做奴隶好,是吗?”乞丐幽绿色的眸子盯着它,淡淡的说。
巫妖发出一声叹息,它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