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摇摇晃晃的从地铁口走了出来,看到乞丐,眼前便是一亮,一溜小跑便到了跟前。
“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乞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后面有色狼追你?”
小丫头摇摇头,急急忙忙的说“我跟你讲个有意思的事啊,今天我们单位来高人了。”
“啥高人?”乞丐眼皮也不抬“肯定是装神弄鬼的骗子。”
“才不是呢。”小丫头把头摇的跟拨楞鼓一样“人家可不是和你一样成天吹牛皮的骗子,可是有法力神通的高人呢,刚才在我们单位现场做的法,用剑一斩,便真的杀了一只鬼呢?”
“有神通的不一定是高人,也可能是恶鬼。”乞丐笑了“话说那高人是不是病怏怏的样子,手里拿了一把银色的剑?”
“你怎么知道?”小丫头疑惑的睁大了眼睛“莫非你和这高人认识?你真的是世外高人不成?”
“屁!”乞丐哈哈大笑“我们是一个诈骗团伙的,还是听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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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六道中鬼世界之王。又泛指鬼的头目。据《地藏菩萨本愿经》载:仅地狱和阎浮提(南赡部洲即人类居住的世界)中的大鬼王即有:恶毒鬼王、大诤鬼王、白虎鬼王、血虎鬼王、赤虎鬼王、散殃鬼王、飞身鬼王、雷光鬼王、狼牙鬼王、千眼鬼王、啖兽鬼王、负石鬼王、主耗鬼王、主祸鬼王、主食鬼王、主财鬼王、主畜鬼王、主禽鬼王、主兽鬼王、主魅鬼王、主产鬼王、主命鬼王、主疾鬼王、主险鬼王、三目鬼王、四目鬼王、五目鬼王、祁利失王、大祁利失王、祁利叉王、大祁利叉王、阿那吒王、大阿那吒王等,小鬼王则数以千计。
鬼王:关于算计
第五十九世,你是天师,我是恶鬼,执念化成了鬼王
吉野山的樱花今年开的特别好,仿佛只要这个春天一过,就再也不会再开放一样。原本按照按“山麓千棵”、“山腰千棵”、“山上千棵”、“山里千棵”的顺序依次盛开千本樱,竟然在一夜之间同时绽放,漫山遍野上万朵红色的、粉色的、白色的樱花引得四面八方的信徒纷纷前来拜祭,一时间山上香客如云,金峰寺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主持役小路的脸上却笼上了一片愁云,他低着头,跟着前面带路的武士,快步的向皇宫内走去,后醍醐天皇正在那里等着他,对这位修验道嫡系传人的老法师,无论是南朝的天皇还是北方的幕府,都要保持足够的尊敬,不要说那十万名虔诚的信徒随时可以颠覆任何一个国家,即使是役小路本人那神秘莫测的法术和那传自安培晴明的强大式神前鬼和后鬼,都足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肃然起敬。尊敬从来都来自恐惧,役小路足以让他们恐惧,那是即使位高权重也无法忽视的超凡力量。
后醍醐天皇知道,眼前的这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随时可以化身为呼风唤雨的鬼神,但他虽然承认王室的正统,却不愿参与到自己与幕府的争斗中来,如果自己能得到他的帮助,想必即使是足利尊氏也不在话下吧,想到这他收起了心中的失望,脸上堆着笑容说:“大师要来,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朕也好早些去迎接呀!”
“陛下不必客气。”老和尚对天皇的谦卑视而不见,这样的谦卑他早已见过无数次,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微微行了个礼,便开门见山的说“老僧这次来,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与陛下商谈。”
“大师但说无妨。” 后醍醐天皇闻言一喜,这役小路大师一向与世无争,从未曾这般郑重的求过自己,若是今日让他欠下自己一个人情,想必对自己日后夺回京都大大有利,暗暗决定不管这老僧提出什么要求,都要一一满足才是,谁知那老僧紧接着说出了一句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老僧欲借三神器一用,去一趟京都。”役小路面不改色,仿佛自己在借的不是传国之宝,而是老农家里的一瓶醋一样。
后醍醐天皇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心中一瞬间转了无数年,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敢在自己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他马上就会叫武士砍掉他的脑袋,但面前的人却让他不能不谨慎对待,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老僧,发现他泰然自若,眼皮已经垂了下来,看起来似乎睡着了一样,这让他更猜不透对方的来意到底真的只是来借那三样神器,抑或是已经归顺了那北方的幕府,所以他微微一顿,开口问道:“大师莫非是要我退位不成?”
话音才落,数十名武士已经将役小路围在当中,只听得锵锵锵出鞘声大做,数十把宝刀已对准了他,只等天皇一声令下,就要将他斩杀当场,可那役小路却还是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低着头像睡着了一样,良久,等的连那些武士握刀的双手都颤抖起来,他才悠悠的反问道“陛下才是正统,老和尚为何要逼你退位?”这话一落,后醍醐天皇便松了一口气,那些武士更是惊魂初定一般,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的更是连手中的刀都拿不稳,呛啷一声掉到地上,惹得役小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陛下,我知那三神器事关国祚,非同小可,本应当给陛下一个理由才是,但眼下便有一桩天大的祸事,因这三神器而来,相比之下,那幕府之祸简直微不足道。”见那后醍醐天皇露出心不在焉之色,众多武士也露出笑意来,显然是并不相信,那老和尚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愠色,轻轻的唱起一首童谣来“吉野山的千本樱尽开,恶魔从海的对面来,它要到这里找它的剑啊,把锁链解开,它要把这常世用火燃尽呀,让人间崩坏。”
那童谣的调子给一个声音沙哑的老人唱出来,说不出的诡异,有武士忍受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不就是吉野哪个孩子都会唱的童谣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这不是童谣,而是先祖役小路留下的预言。”役小路正色道,随着他的话语,前鬼和后鬼同时出现,硕大的阴影将每一个人笼罩起来,众武士瑟瑟发抖,恍惚间只听着那役小路接着说道“那预言中的恶魔,是来自地狱的鬼王,前鬼和后鬼在他面前,就像孩童一样。”
“还有,吉野山的千本樱今天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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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从海的对岸来?”足利尊氏抬起头问“难道那元朝还要攻过来不成?先生倒是不必担忧,神风会吹散他们的船队,而我手中的刀会斩下他们的头颅。”
“神风挡不住恶魔。”对面的黑衣道人淡淡的说“君上的剑也斩不了鬼神,祖师长春真人曾经说过,地狱里有数千鬼王,其实都是假的,真正的鬼王只有一个,乃是这世间的怨念戾气所化,戾气越重,这鬼王在的世间的力量越强,这鬼王无形无相,化身千万,防不胜防,却是要早作准备。”
足利遵氏不敢怠慢,别看对面这黑衣道人像平常人一样,其实却大有来头。他乃是全真教掌门重玄蕴奥宏仁广义大真人重玄子的嫡传弟子,十年前奉师命东渡日本,一路上斩妖除魔无数,被称为“神仙人”,他与那足利尊氏相识多年,交情深厚,也正是因为此人,尊氏才有底气问鼎天下人的宝座,与后醍醐天皇分庭抗礼,只要有他在,就算是全日本的阴阳师加在一起,也不能伤自己分毫。他虽然不曾开宗立派,但一身法力却是极为精深,不说别的,那修验道的役小路只有前鬼和后鬼两个式神,但他的“五鬼搬运术”却能驱使五个鬼神。仅凭这一点,足利尊氏就相信他才是日本第一的阴阳师,虽然他称呼自己为“贫道”,但足利尊氏却知道,那不过是中原人固有的谦虚罢了。
所以他虽然不懂这鬼王的厉害,却丝毫不敢怠慢,心下一凛,便站起身来,躬身问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请先生细细道来。”
“要说这鬼王,和贫道师门还有一段渊源,当年这成吉思汗挥兵南下,中原烽烟四起,不知多了多少冤魂,这些冤魂怨气冲天,惹得这鬼王重现世间,或是附身秉性凶残之人,引发战乱,甚至做出那屠城之举,或是直接以本身显世,吞噬生灵,残忍虐杀,便连生魂也不放过,最为可怕的是,这鬼王还浅入蒙古王帐,想要附身在成吉思汗体内,施行暴政,为害众生,幸得祖师长春真人以无上法力将其镇压,方使天下苍生逃得此劫。祖师羽化之后,曾言百年后‘岛分南北,樱花尽放’之日,那妖魔就要重现世间,贫道心生感应,以阴神夜游,见本岛南北各处樱花一夜之间尽皆盛开,想必那鬼王出世,便是今日。”
话音才落,一名武士快步上前禀报道“将军,上野、淀川、青森、阿苏山、长野、京都、吉野的樱花尽皆盛开,天降祥瑞啊!”
足利尊氏不喜反怒,一脚踹翻了面前跪着的武士,转而向黑衣道人望去,急问道“先生,这鬼王究竟为何而来?幕府又该如何应对?”
“三神器。”黑衣道人面色凝重“君上有所不知,我全真派代代传承,每一代皆有三名弟子,一为掌剑人,辅佐君王,传道弘法,佩紫气东来剑,执掌天下道门事务,乃是当今龙门派掌门紫阳真人;一为藏剑人,远遁海外,隐迹江湖,精研法术,佩北斗黑煞剑,传承本门道法神通,乃是贫道本人;一为执剑人,行走天下,济世救人,斩妖除魔,佩南极白虹剑,为天下道门护法,乃是我的师弟白云道。这三人各有专精,掌门师兄熟读经书,精通道理;我擅使神通,精通道法;师弟道理道法皆不习,独擅剑术,所用南极白虹剑却是天下无双的破魔法器,当年家师便是以此剑将那鬼王封印,那妖魔一旦出世,小师弟必然极力追杀,那鬼王只有往东渡扶桑,夺得那三神器方可与之抗衡,君上需要小心防范。”
足利尊氏闻言却放松下来,往后坐回了椅子里,微微笑道“先生却是多虑了,那三神器一直在后醍醐那伪皇手里,并不在京都之内,那鬼王要夺便夺吧,与我何干?到时候他们斗个两败俱伤,我正好一统天下。”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黑衣道人正色道“那鬼王不像寻常鬼怪那般简单,若是他附于后醍醐天皇身上,必将拥有鬼神之力,到时候挟三神器之威兴兵来攻,则幕府危矣。贫道倒有一连环妙计,只是却不知君上是想当个幕后执掌天下的幕府将军,还是想做个名正言顺的天皇?”
“先生所言何意,我不太明白。”足利尊氏言辞闪烁,眼中却放出光来,显然对黑衣道人的提议很感兴趣“当今天皇乃是光明殿下,尊氏并无不臣之心。”
“嘿嘿嘿。”黑衣道人一阵怪笑,阴阴地说“要是神器认将军为主呢?若是天下人硬逼着将军接受三神器呢?”
“此话怎讲?”足利尊氏猛地站了起来,眼神闪烁,显然是颇为动心。
“那鬼王化身千万,除了有法术在身的高人,谁都有可能被它附身。”黑衣道人眼中精光暴射“但持有三神器的人它是无法附身的,它只能附身在别人身上,伺机夺取神器,此时我便用法术将其困住,再由佩戴神器的君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天丛云剑将那鬼王镇压,天下人会认为谁是神器的主人?”
足利尊氏眼睛一亮,然后又黯淡下去,有些心灰意冷的说“先生说笑了,三神器在后醍醐伪皇那里,我又如何用得?那后醍醐伪皇平日里也不知把那神器藏在什么地方,就算派忍者去偷,恐怕也只能无功而返。”
“若是那后醍醐天皇也知道鬼王之事呢?”黑衣道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吉野山有一首童谣,听说是役小角传下来的,唱的是吉野山的千本樱尽开,恶魔从海的对面来,它要到这里找它的剑啊,把锁链解开,它要把这常世用火燃尽呀,让人间崩坏。你猜,如果是后醍醐天皇听到了这首童谣,会怎么做?”
“他会恐惧。”足利尊氏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不只恐惧。”黑衣道人的嘴角挂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他还会听从一个人的建议,别忘了,忠于天皇的那群阴阳师的首领,役小路也在吉野。”
“所以呢?”足利尊氏抬起头看着他“我应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黑衣道人笑了“恐怕此时三神器已经在京都了。”
话音刚落,一名武士走上前来通报“将军,修验道役小路大师求见,说有要事要与大人商谈。”
足利尊氏的脸上露出笑容来,他与黑衣道人相对一顾,见他肯定的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高声道“快请大师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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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利尊氏从来没感觉到像今天这么好。
右手握着天丛云剑、左手拿着八咫镜、胸前挂着八尺琼勾玉,身上披着绯色威之铠,威风凛凛的站在众武士中间,身后是役小路和一众修验道的阴阳师。
三神器是役小路借给他的,斩杀了鬼王之后便要归还,不过他觉得,自己佩戴三神器,要比后醍醐天皇合适多了,像那样软弱的人,是不配得到神器承认的,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强者,才配拥有神器,就像黑衣道人家乡那句老话所说的,有德者居之。
站在场中的黑衣道人突然严肃起来,他轻轻的抬起头,对足利尊氏说“已经来了。”
足利尊氏点了点头,众武士拔出刀剑,役小路和一众阴阳师也召出了式神,严阵以待。
黑衣道人也不知念动了什么咒语,顿时阴风阵阵,一团黑气喷涌而出,将他紧紧地笼罩起来,不停翻滚着,似乎有无数冤魂恶鬼隐匿其中,看起来就似打开了地狱之门般恐怖,那黑气逐渐凝聚,化为了一条黑色的龙,在场中游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样。良久,竟然径直扑向足利尊氏,那黑衣人吃了一惊,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那役小路大声喊道“原来你便是那鬼物!”他还没反应过来,前鬼和后鬼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只得仓促召出五鬼,与那二式神战在一处,趁机反手拔出剑来,迎向扑上来的武士们,他那剑法虽然不像众武士这般威猛有力,却诡异无比,好似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让人防不胜防,众武士竟然轻易间奈何不得,正熬战间,只听足利尊氏大喊一声住手,双方这才暂且罢手,但都手持兵刃,虎视眈眈。
足利尊氏却丝毫不以为然,他分开众人,径直走到了黑衣道人面前,微笑着说“先生这是何意?”
“你到底是谁?”黑衣道人面带疑惑,手中的剑却放松了些,看这足利尊氏眼神清明,不像是被恶鬼附身之人,况且他有三神器护身,便是鬼王也近身不得,想必是有什么其他的误会,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觉得胸前一凉,天丛云剑已经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足利尊氏,却见他脸上带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容,那个叫役小路的阴阳师在他身后掐了一个手印,便看见一道黑气从自己身上升起来,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鬼影,他突然有点想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障眼法罢了,然后他看见足利尊氏从自己胸口抽出宝剑,将那个巨大的鬼影拦腰斩断,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役小路和他身后的阴阳师全都跪了下来。
能让役小路下跪的,只有新天皇登基的时候。
黑衣道人脸上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他突然明白了,将军已经有了新的阴阳师,不,也许从明天开始,他就不再是将军了。
这一切和鬼王无关,只是人间事。
但是人间事马上就要和他没有关系了,全身的血液正在离开身体,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眼皮也越来越沉,在闭上眼睛前,他依稀看到了一抹白衣。
关白云来了。
黑衣道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拼命的张开嘴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血液已经完全的离开了他的心脏,把他肺里的空气挤了出来,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关白云轻轻的蹲下身来,眼中满是悲悯,却没有愤怒。每次见到那些被妖魔害死的百姓,他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黑衣道人讨厌他的眼神,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虫子一样,但他已经无法抗议了,关白云那双修长的手已经顺着他的额头轻轻的拂下去,然后他便再也看不到了。
关白云站了起来,亦步亦趋的向前走去,他走得很慢,但却仿佛能够踏碎时空一样,瞬间就站在了足利尊氏的面前,轻轻的说“全真教护法道人白云子,见过将军。”
“你带着剑,莫非是要行刺不成?”足利尊氏此时心中已定,眼前的道人不擅法术,就算是剑用得再好,又能如何?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众武士便会一拥而上,将其斩杀当场。
关白云突然笑了。
“我听我师兄说过,幕府的将军是不会说汉话的,怪不得白虹会带我来这里。”他便说边抽出了怀里那把白色的剑,那剑与普通的兵刃不同,剑身通体都是白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铸,上面刻满了符文,正是那把南极白虹剑,见了这剑,足利尊氏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那把剑的威名太大了,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斩了多少妖魔鬼怪,全真教三把剑里,就属这把剑最为凌厉。那紫气东来剑乃是掌教信物,与其说是兵器,倒不如说是一种象征,没什么威能,北斗黑煞剑一直声威不显,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奇特之处,就只有这把剑不知斩杀了多少魑魅魍魉。传说这剑可斩鬼诛邪,若是鬼怪附在人的身上,被此剑砍中,便会逃脱不得,和寄主一起被杀死,至于那些无处依凭的妖邪之物,哪怕被剑锋挂到,都会魂飞魄散。这天下的妖魔鬼怪,不要说见到这把剑,就算是听到它的名字,都会害怕的浑身颤抖,就算鬼王也不例外。
关白云也不废话,只是干净利落的一剑斩去,剑锋还未及体,那足利尊氏竟然仰天向下倒去,这一下却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那妖魔得了三神器,便如虎添翼,和自己一番大战,却不成想这妖魔竟然连和自己过上一招的勇气没有,竟然直接舍掉足利尊氏逃了,这下他却是不知该怎么是好,他并无法术在身,刚才也只是使诈才知道这鬼王附在了足利尊氏的身上,现在要找出它来,却是难若登天,他正在这里发愁,那些武士和阴阳师却以为他杀了将军,一时间刀剑法术齐发,那关白云却不惧反喜,仗剑而上,却是这些武士提醒了他,那鬼王定在这些人中间,既然找不出来,打过去便是了。
好个关白云,果然是精修剑术,比刚才黑衣道人的剑法何止强上十倍,又有这能破万法、诛百邪的宝剑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只见他长剑左搏右击,一招一式绝不落空,竟如入无人之境,那役小路刚刚召唤出前鬼和后鬼,就被他一剑斩断,变回了两张符纸,他此时杀的兴起,剑法展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顷刻之间便将数名武士击倒,那些足利尊氏手下最强大的武士,在他的面前竟然像不堪一击的孩童一般,至于那些阴阳师,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是短短几个瞬间,在场站着的人,竟然只剩下他自己,他反手一抖手中的宝剑,将剑上的鲜血震去,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刚才他却是下了杀手,手下没留一个活口,若是鬼王也在其中,却是不该这般简单。
他正踟蹰间,却听得身后一阵劲风破空,堪堪转过身来,避开了极其阴险的一剑,却见那当胸被刺了一个大洞的黑衣道人边拍巴掌边站了起来,口中桀桀怪笑道“好个道门护法,杀起人来干净利落,连我这个鬼王也自叹弗如,可惜可惜,剑法虽高,脑子却不太好用,从头到尾都在我的算计之中,还不如你这个死了的师兄。”
他似乎是好久没和人说话,又似乎是知道关白云在疑惑什么一样,还不等他问,便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我只是比你们早了一步而已。你祖师长春真人的遗言其实是‘千本樱尽,鬼王出世’,役小角的遗言是‘千本樱尽开,恶魔从海的对面来’,其实他们都算错了,我从地狱里出来的比你们算的都要早一些,这一点你最清楚,从我出世那天起,你便一路从中土追杀我到扶桑。不过你师兄不相信这一点,他以为我还没有来,可以占得先机,让那足利尊氏穿戴上三神器,我便无法附身,其实那是我早已先行附在足利尊氏身上,只等他们乖乖把三神器送到手上,他却毫不怀疑,等你那一剑砍到足利尊氏的时候,我又先你一步舍了这具身体,让你无从寻找,只能和那些武士阴阳师们拼命,但你杀光他们之时,我又已经附在你师兄的这具尸体上了,所以你就算把他们全杀了,仍然找不到我,你们却是全都被我耍了。”他口中滔滔不绝,竟似十分得意,不料关白云却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手里的白虹剑,不知在想些什么,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竟然无端愤怒起来,又接着说道:“你那师兄,其实另有算计,他早就知道长春真人的遗言,却故意隐瞒消息,让那足利尊氏提前布置,却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杀你。”说道此处,他又看了关白云一眼,见他已经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便满意的又说下去“只因他手中这口黑煞剑,一直无法炼化,用着不趁手,几次想要回中原争夺掌门之位,却始终没有把握,便想利用足利尊氏将你斩杀,再夺了你的白虹剑,回去和紫阳那牛鼻子争个高低,啧啧,从始至终,你都被算计着呢,可真是可怜。”
他边说边摇摇头,似乎想看到关白云露出或者愤怒、或者伤心的表情,不了关白云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哦”字,似乎对同门师兄想要谋害自己这件事并不关心,正想要出言讽刺几句,关白云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到底来日本干什么?你附身足利尊氏身上时,三神器已尽在手中,却为何不战而逃?”
“桀桀桀”那鬼王得意的狂笑起来“你们都以为我是为这狗屁神器而来,其实全都猜错了。这神器虽好,却是那什么劳什子天照大神的,我以鬼王之身发挥不了全部威能,又怎能和你手中的南极白虹剑抗衡?我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你师兄这死鬼的北斗黑煞剑而来,这剑也不知道是你祖师从哪里寻来的,道门中人拿着,就如那烧火棍一般,不但不能增添实力,反而会克制修为,便如那普通人一般,只适合隐匿踪迹,但若到了我们鬼物手中,却是威力无边的法宝,正是你那白虹剑的克星。你本就没有法力,若是没了白虹剑,我看你还怎么斩妖除魔?”
“我不信。”关白云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那鬼王回答,便化作一道白虹飞掠而来。那鬼王桀桀怪笑,拔出北斗黑煞剑相迎,只听得铮的一声,震得那树上的樱花都纷纷落了下来,半截剑尖斜着飞了出去,钉在了将军府的屋檐上。
南极白虹剑,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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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王桀桀笑着,口中依旧喋喋不休“等我杀了你之后,便附在那足利尊氏的身上,把这些武士练成傀儡,也弄个天皇当当,再过个几年,便发兵攻打中原,啧啧啧,真是想起来就浑身舒服。”他边说边把那剑刺进关白云的胸口去,却没注意到,竟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屋檐上的风铃响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就像当年海上的神风一样,瞬间便席卷了整个岛国。树梢上的樱花一片片被吹落下来,上野、淀川、青森、阿苏山、长野、京都、吉野的樱花,只是一个瞬间,就纷纷落尽了。
万里樱吹雪。
千本樱尽,鬼王出世。
关白云的眼神变了,那不是人类的眼神,倒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只是比神灵多了一丝暴虐和不屑,他轻轻的从自己的胸口抽出了那把黑色的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这把剑的来历,想必以你区区第一层拔舌地狱的饶舌鬼王,是没有资格知道的吧。”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异常的飘渺“它不叫什么北极黑煞剑,它叫玄风,是无间地狱之中,唯一大鬼王的本命剑,不要说什么区区一把南极白虹剑,就算是人皇的轩辕剑,也当不得它的锋芒。”
“南极白虹剑,不过是封印那无间鬼王的枷锁罢了。”关白云边说边把那把黑剑高高举起,无数道黑气从地面上散落的尸体中溢出来,融入到玄风那黑色的剑身中来,那把剑变得更加飘渺了,看上去竟然模糊起来,饶舌鬼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知道,那是这把剑正在超越他认知的界限,变成他不知道的某种东西。
那把剑终于消失不见了,关白云满意的露出一个微笑,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黑衣道人身上便多了无数道血痕,似乎有无数把无形的剑在将他凌迟一样,他发出痛苦的哀嚎,有气无力的问“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我之名为无间。”关白云的嘴角向上扬起“乃是第十八层无间地狱唯一大鬼王。”
“不可能!”黑衣道人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喊“无间地狱里的每一个鬼都是恶贯满盈的大魔王,随便一个都能将人间毁去,从来就没有人逃得出来,你又怎么能现身世间呢?”
“我什么时候说我逃出无间地狱了?”关白云怜悯的看着不停哀嚎的黑衣道人,似乎在感慨他的无知“无间地狱在哪,我便到哪;我到哪,无间地狱便在哪。若不是地狱随身,你以为长春真人那老牛鼻子能将我封印?不过是用些阴谋诡计罢了,那南极白虹剑本是无间地狱的锁链,那老儿拿来炼成了一把剑,要与我分个高低,决斗之前却说什么要和我交换兵器,以示公平,我也是过于自信,一时不察,竟着了他的道,给封印起来,说起来本座道真是要多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找到了这玄风剑,本座还不知道要困多长时间,既然如此,就让你尝尝十八层地狱的滋味吧。”
他打了一个响指,那黑衣道人身体便痛苦的扭曲起来,似乎有无数无形的刑具正施加在他的身上,他的舌头掉了下来,然后又长出了新的;十个手指被一根根剪段,然后又再生出来;皮肤似乎被火烧烂,然后又再愈合,似乎十八层地狱的所有刑罚都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关白云微笑着冷眼旁观,轻轻说道“我所到之处,便是地狱。”
“鬼王显世,地狱随身!”那占据黑衣道人的饶舌鬼王浑身颤抖的跪了下去“请大人饶命,我愿奉您为主,替您冲锋陷阵,攻占人间,还请您看在同为鬼族的份上,饶我一条生路!”
“同族?”无间鬼王阴阴一笑“你也配和我同族?你不过是那卑微的人类罢了,虽然已经死去化为鬼怪,但和那些活着的蝼蚁并没有什么区别,你和人类一样还在追求功名利禄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像人类一样精于算计和阴谋,而真正的鬼,是不屑这样去做的。只有人类这些弱小的虫子才需要算计,可笑的是他们竟然称为智慧,并为之骄傲。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攻占人间,而只是为了毁灭那些叫做人类的,讨厌的虫子罢了。”
他随手向远方一指,黑衣道人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去,远方的田野上,两个小孩子正在奔跑追逐着,小一点的孩子发现了一朵漂亮的话,大的那个抢了过来,得意的跑到了一边,小的那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眼神慢慢变得狰狞,他拿起一块石块,悄悄的从后面跟了过去,狠狠向那个孩子头上砸去,他一下比一下砸得凶,很快那个大孩子便鲜血淋漓的倒在了血泊中,几个大人闻声赶来,那个小孩子却扔掉了石块,大声的哭泣起来,他的眼睛提溜乱转,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把拿着那朵被鲜血染红的小花悄悄背在了身后。
没有人相信是他杀死了那个孩子,大人们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你看,人类这种东西,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这么让人讨厌,长大了更是自私,就算是死绝了,也会变成像你这样讨厌的鬼。”无间鬼王的眉毛皱了起来,随手又是一指,那个孩子和那群大人便被脚下的一团黑色的火焰化作了灰烬“他们只追求存在,不在乎意义,靠剥夺别人的东西证明自己的拥有,想要作恶却害怕被人发现,黑的不够彻底,白的也不够纯粹,唯一还算不错的,是他们的灵魂还算美味,特别是那些被痛苦煎熬过的灵魂,更是如此。”
“多谢款待。”他嘴角又露出一个笑容来,随手一招,便从那黑衣道人的体内拘出一道黑气,正是那饶舌鬼王的阴灵,随手丢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那黑衣道人的身体轰的倒在地上,激起一大片尘土。
“还真是无聊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道“这些愚蠢的人类就只会算计,算来算去只算了自己不说,一个个弱得不行,连个像样的对手也没有,到底我是该去占了那个皇帝的躯体,发动一场战争呢?还是直接现出真身,干脆把这人间灭了?哎呀呀,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呢?”
“把身体还给我。”一个声音从身体里传来,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呦呦,我忘了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家伙。”无间鬼王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可没有抢你的身体,是你那无情无义的师傅把我封在你体内的。说实话,你们这全真教,就没一个好东西,师傅算计徒弟,把鬼王封在弟子体内,弟子竟然一无所知;师兄算计师弟,有谋夺掌门之位的,有想要杀人越货的,只有你这傻子还算实在,啧啧,一直被人耍个不停。”
“把身体还给我。”那声音继续说道。
“还真是倔呢。”无间鬼王化作一道黑烟,从关白云的天灵飘了出来,转了一圈,又钻进黑衣道人的体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嬉笑着说“诺,还给你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打败你。”关白云拿着那把半截的断剑,踉跄着扑了过来,这让无间鬼王感到十分的有趣,便像猫捉老鼠一般,戏耍起他来,那关白云使出浑身本领,又怎是这鬼王的对手?直累得喘息不止,却犹自像个孩子一般,拿着剑胡乱挥舞起来,却根本近不得那鬼王的身,那鬼王也是促狭,时而蹦蹦跳跳,时而化作一道黑烟,四处翻飞着好似舞蹈一般,不时还逗弄关白云一番,紧贴着他的剑锋,险之又险的躲开来,两人斗了一个多时辰,那关白云本是**凡胎,怎禁得起他这般折腾,早已头晕眼花,勉力举起剑来又冲了过去,却被那无间鬼王轻轻的伸出脚来一绊,便径直倒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这下却是摔得狠了,再也站不起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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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白云做了一个梦。
恍惚间,他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时候,他们三个还都是小孩子。有一天晚上,大师兄紫阳突然推开了门,怏怏不乐的对自己说“白云,你可听说师祖曾经封印了一只鬼王?听说那鬼王法力无边,师祖是耍诈才将它封印的,还真是可怜呢。”
“可是,师傅说那些妖魔鬼怪都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二师兄青云插嘴道“师祖他巧施妙计,却是用无上智慧降服了那鬼王,乃是大大的功德才对,莫非师兄同情那鬼物不成?”
“对付邪魔外道就可以用卑鄙的手段了?”白云却不以为然“要真如此,师祖也算不上是英雄人物,若是我遇到那邪魔外道,哪怕丢了性命,也要和他公平一战。”他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木剑,三个孩子顿时闹成一团。
次日清早,掌门重玄子便召见了三人,他面沉如水,颇为严肃的问道:“你们三位都是我全真教当代的真传弟子,未来要担当重任,如今却有一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最近有些传闻,说当年祖师长春真人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才将那鬼王封印,不知你们怎么看?”
“师傅,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二师兄抢先说道“弟子以为,就应该不择手段才是,至于那些人说得什么,大可不必在乎。”
重玄子抚须微笑,这二弟子说的虽然在理,却少了点圆滑,日后还要多加提点才是,便转过头来,看着关白云。只见关白云把胸膛一挺,大声说道:“弟子以为,我辈正道中人,万万不可用那阴谋诡计,就算是和那邪魔外道,也要堂堂正正才是,若是祖师真用了卑鄙的手段,就应该把那妖魔放出来,堂堂正正的打败他才是。”
他这里志得意满,却没看到重玄子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却是对这个三弟子极为不满,心中已有了定计,既然他不成器,就让他做这一代封印鬼王的鼎炉吧,他转过头来,像大弟子紫阳看去,只听那大弟子朗声说道:“弟子以为,我道门中人当堂堂正正。”脸色便更阴沉了一分,关白云的脸上却露出喜色来,心道大师兄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不过,那邪魔外道不过是些畜生鬼物,跟他们讲道义,岂不是对牛弹琴?”紫阳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弟子以为,对人应该讲道义,对那些邪魔外道,就是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才行,应当广告天下,对妖魔越是不择手段,越是对天下众生的仁心。”
“哈哈哈”重玄子朗声大笑,连声道“掌门之才,掌门之才呀。”
三日之后,紫阳得了紫气东来剑,成了下任掌门;青风得了北斗黑煞剑,入万法阁苦修;白云得了南极白虹剑,从此入世修行,一路走来也不知斩杀了多少魑魅魍魉,度了多少次生死难关,即使是再强大的鬼物,也一一倒在了他的剑下。
只不过他有一件事从未跟旁人说过,一直以来,他就期待着那鬼王重现人间,亲手和他分个高下,哪怕是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这场决斗还没完,想到这儿,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呆住了,那黑衣道人的尸首躺在地上,那钉在屋檐上的半截剑尖,笔直的插在他的天灵之上,早已没了动静。
那法力无边,似乎天下无敌的无间鬼王,竟然因为这小小的一个意外,败在了自己手里。
机关算尽,又有何用,人心之外,还有天意。
关白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将那半截断剑丢了出去,缓缓的站起身来,踩在满地的樱花瓣上,亦步亦趋的向远处走去。
他没看到,足利尊氏的手指,随着他的脚步,轻轻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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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白云一生除魔卫道,怎的来世投胎做了奴隶,如此凄惨?”小丫头歪着脑袋问“那鬼王如此威能,又怎的投胎做了一头猪?”
“俗话说除恶务尽,那关白云放纵妖魔,当有此报,而那鬼王投胎成猪,从饿鬼道轮回到畜生道,算是进化了,也不枉存了一点善念。”乞丐哈哈大笑“我讲这故事,你却不用想那么多,只需知道那些所谓的天师,其实有可能是恶鬼所化便是,信不得,信不得。”
“切,饶了一圈还是要讲大道理。”小丫头摆了个鄙视的手势“那鬼王和关白云也真够可怜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一见面就要生死相博,这就是所谓的前世冤孽吧。”
“谁知道。”乞丐嘿嘿一笑,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她身后,一团黑云从夜色中浮现出来,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鬼影。
“你醒了,鬼王。”乞丐的眼中闪着幽绿的光“去让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消失吧。”
“才醒来就让我干活。”那鬼影喃喃自语“我又不是你的长工。”
“再废话就给你打到猪里!”乞丐厉声喝到,那鬼影似乎对猪字十分恐惧,化作一道黑烟,转眼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