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的例会,两人到公司的时候行政和各部门负责人已经等在了会议室,桌上摆着精致的早茶。
刁墨翰和关棋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会议室。
开会中途关棋的手机震动了几下,等到会议结束跟着刁墨翰回到办公室经由他提醒才想起这事。
“关秘书,你手机响了好几次。”推开办公室门的刹那,原本走在前头的刁墨翰突然开口。
起先关棋愣了几秒,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才后知后觉摸出手机。
是关爸爸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前面几条是语音,最后一条不知道推的谁的微信。
已经快要走到办公桌后的刁墨翰发现关棋在看消息没跟上,又转了个折回到他身后,犹豫着要不要看两眼是谁,熟悉的中年大叔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阿棋,这是你官姨朋友家的大女儿,人刚从国外回来,你俩年纪差不多,你官姨让我把微信推给你,你俩加上聊聊。”
“好好说话啊,别把你那套直男聊天拿出来用,听说这孩子说话直,你好好和人家聊。”
关棋是想点转文字,意外误触了播放,还是外放,整个办公室都能听到关爸爸的声音。
“……”
他叹了口气,回了个好,手机揣回兜里,刚一抬头脑袋撞到了硬硬的东西,定睛一看刁墨翰正龇牙咧嘴的捂着下颌。
“刁总,你站我后面做什么?”关棋无语又觉得有点好笑,这人什么时候返回来的,走路无声无息的。
实际上是地毯吸纳了脚步声。
见刁墨翰痛的流出了生理泪,关棋收敛了笑意,掰过他的脸担心道:“是不是牙齿磕到舌头了,我看看。”
刁墨翰委屈的眨眨眼,俯身将脸凑他跟前:“哥你看看我下巴是不是肿了,好痛,感觉骨头好像碎了。”
“……”好像也没撞多重吧,关棋仔细检查了一番,还上手摸了又摸,确定没有他说的什么骨头好像碎了肿了的情况。
“没什么事,可能就是痛的。”
刁墨翰还是不放心,一把握住他的手贴上下巴处的骨头顺着往下摸:“可是我真的感觉好痛啊,棋哥你再看看。”
这会儿也不装什么上下级喊关秘书了。
“真的没什么,你坐着歇歇,别多想。”关棋推着他朝沙发那边去,他不知道的是刁墨翰此刻眼珠正滴溜溜打转。
被推到沙发边坐下的刁墨翰拉住关棋胳膊让他也坐下。
“哥,你再看看我舌头,刚才是被牙磕到了,不知道磕破了没,感觉嘴里有点血腥味。”
关棋皱眉,让他张开嘴巴,刁墨翰听话照做,微张了嘴吐出舌尖。
湿红舌尖上有一丝显眼的红。
他没撒谎,确实是牙齿磕到了舌头,还磕破了皮。
关棋眉头紧皱,眼里是自责:“刚才是我没注意到你在身后,对不起啊,你也是,也不吭个声。最近怎么老是受伤,又发烧又被烫到,现在舌头又破了流了血。难不成我俩八字不合?”
听到这句话的刁墨翰骤然瞪大眼,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嘴巴:“呸呸呸,你忘了算十三岁那年算命先生说我们俩八字最合了吗?”
确实没想起来。
十几年前的事了,关棋有些意外刁墨翰竟然记得这般清楚。
他总是能记住以前的各种事情。
刁墨翰说完眼神有些黯淡的放下手,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上头还残留着呼吸时的温度。
“怎么了?”一旦他的情绪陷入低沉,关棋永远会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就像现在。
最近刁墨翰偶尔会突然的一言不发,情绪有些奇怪。
办公室内安静了片刻,关棋想或许是舌头痛的不太想说话吧,谁知下一秒,身前的男人开口了。
“哥,关叔让你相亲吗?”平静却带着试探的语气。
关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甚在意的笑道:“没有,就是让我和官姨朋友家的女儿认识一下。”
刁墨翰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近乎执拗的盯着那双笑起来月牙似的眼睛。
“可这不就是相亲吗?”
关棋听出他的不悦,不解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正常朋友或兄弟不都是会调侃或者揶揄两句?
再说,相亲又怎么了,更何况这属于个人**,和他刁墨翰没什么关系吧。
硬要挂上关系的话,相亲对象是刁墨翰的母亲官姨介绍的。
难不成自己比他先相亲,他不服气?
以他的容貌家世还用得着相亲?
其实关棋打心底对相亲没什么想法,目前暂时没有恋爱的想法,一是刚工作无存款无房无车,二是工作暂时不稳定,三对恋爱并不向往憧憬。
总而言之,不想相亲不想谈恋爱不想拖累对方。
再者官姨的朋友肯定都是非富即贵者,家世背景都比他好出不知多少倍,也许官姨是出于好心,但无形之中带来的压力会让他喘不过气。
“只是认识一下,不会有后续发展。”面对刁墨翰,关棋没什么好隐瞒的,大方的说出了内心想法。
然而刁墨翰并不相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母亲,她会介绍给关棋的,一定是关棋和对方十分契合的类型。
“聊上之后谁又能保证……”
表现这么明显了,刁墨翰不信关棋还看不出他在吃醋。
到底是高估了关棋,因为他迟钝的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已经想到另一层的关棋忍不住戏谑道:“刁总,你是嫉妒我比你先相亲,怕我先你有对象?其实你用不着嫉妒,论样貌论家世,你哪样都比我强出很多倍,以前那么多女孩儿追你你自己又不谈。”
嫉妒?
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刁墨翰陷入沉默,失算了,他恨,恨这个男人为什么这般迟钝又低敏感,都已经表现得就差明说了竟然还在想着他是在嫉妒?
就算是嫉妒,也是嫉妒他那个相亲对象。
难道真得摊开出柜才行么?刁墨翰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坦然相告之后呢?
以前两个人看片子,里面有过男男,刁墨翰记得很清楚关棋看到那个场面时的反应和说的话。
如果就这么冲动出柜,会不会觉得他也和那俩人一样不正常是个变态?
想到这里,失落又烦闷,称呼也变回了公式化:“关秘书……”
关棋抬手中断他的后话,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说多了实在没什么意思。
“不说这个了,毕竟是官姨介绍的,虽然我没什么想法,形式还是要走的,再说了那个女孩子家世很好,虽然现代社会部分家庭已经不讲究门当户对,但在我这儿,也许门当户对会更好,所以你不用嫉妒,想谈恋爱了你随时都能找到人谈。”
说的都是现实,听起来却有点刺耳。
句句未提阶层,字字都在揭露彼此之间的阶级差距。
尽管陈述者说的轻松,神色也无异常,甚至眉眼间挂着浅淡笑意,刁墨翰仍旧敏锐的读出了其中深意。
他想解释,又无从开口,无力感油然而生,因为关棋没说错,出身于豪门世家,作为既得益者,出生已是大部分人穷其一生都可能追逐不上的终点,若是由他开口宽慰,不管说什么话,只要从他嘴里出来的,听起来都隐隐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讽刺感。
虽然关棋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样想吧?
相处了这么多年,刁墨翰了解关棋的性子。因为顾及着他的心情,所以这个人总是喜欢独自消化各种负面情绪,其实他更希望关棋能说出来。
“哥,我不会和女生恋爱,这辈子也不会结婚。如果这辈子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宁愿孤独终老。”避开了家世这种敏感话题,刁墨翰捡了最后一句回复。
谈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在刁墨翰说完之后,关棋只是怔愣了一瞬,随后展颜笑着说了句是吗,门就被敲响了。
行政主管进来汇报工作,两人迅速从日常聊天切换到工作模式。
休息的空档,关棋去茶水间的途中加了关爸爸推来的微信。
如果单单是关爸爸推的女孩儿微信,关棋还有拒绝的机会,可偏偏是官姨推给关爸爸的,这些年承了他们一家诸多照顾,关棋实在没法拒绝。
女生的头像很可爱,是只蓝眼睛的布偶猫,大抵是她养的。
通过的很快,对方主动发了个“你好”的小猫表情包。
出于礼貌,关棋也回了个看起来稍微可爱的表情包。
他平时的表情包多是刁墨翰发的搞怪类型,鲜少用过可爱系的,所以发过去之后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对方并未多想,又回了几句话,大概是性格直爽的原因,说话也很直球,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你好,我是林姿。
——听官姨说你是她的干儿子,是个很能干的孩子,正巧我就喜欢能干的男生。
——下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关棋看着消息,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方面觉得这位林小姐有点过于主动了,一方面又想可能性格使然行事直率。
如果工作及时完成,下班后的空余时间倒是挺多,毕竟是女方主动约饭,第一次就拒绝的话不太好,最主要的是中间有官姨这层关系在。
他给马骋发了个消息说自己下班后有点事,让他下午送一趟刁总,如果刁总要自己开车就不用。
马骋没有问什么事,回了单字一个好。
工作落实后,关棋才回复林姿。
第一次见面让女方主动约饭已经不太好了,所以关棋提出他请客,林姿也没假意推却,兴致颇高的细数了一堆想吃的,最后选了麻辣小龙虾。
关棋原本已经想好以林姿的身份等会儿预定一家高级餐厅,未曾想女孩儿想吃小龙虾。
又先入为主的自以为是了。
泡了杯茶回到办公室,关棋刚坐下,门外传来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门被敲了两下,不等他开口,已经被推开了。
“关秘书,下午什么事这么重要能让你抛弃我?”
抛弃这个词用的有点怪,听着就好像两个人有着什么亲密关系似的,十分不恰当。
关棋站起身,非常公式化的回答:“刁总,下午我要去见一位朋友,我已经和马骋说了送你回去。”
刁墨翰咬牙切齿,脸色隐隐发绿:“不是朋友,是未来的女朋友才对吧?”
关棋不喜欢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长叹道:“不是的,只是和林姿小姐见个面。”
林姿小姐?刁墨翰冷笑,阴阳怪气的:“这么快连别人名字都知道了啊。”
关棋盯着他泛了层薄红的眸子,这双眼睛连生气都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他好脾气询问:“我不是很明白你生气的点是什么,刁总能直白告诉我么?”
这一问倒是让怒意翻涌的刁墨翰清醒了几分,是啊,他生气的点是什么?他有什么理由有什么权利站在什么角度出于什么关系对关棋生气呢?
“我……”该怎么说。
有些话哽在喉间想说却又不敢说。
关棋只当他是因为自己不能和他一起回去在闹别扭:“别小孩子脾气了,你今天回你家吧。”
要是结束的有点晚,刁墨翰又不会做饭,这人又有点挑食好些东西吃不习惯,倒不如正好借此机会让刁墨翰回刁家去。
刁墨翰想拒绝,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眨巴着扬起嘴角:“回去准儿挨骂,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关棋问号脸,不是,他和人女生第一次吃饭,这人跟着去干嘛?
关棋想也没想拒绝:“不太好,听话,你今天先回家。”
刁墨翰委屈的瞪大眼:“不要!”
“别这样,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以前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种始乱终弃的男人,我……”
门口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关棋和刁墨翰不约而同转头,同抱着一沓资料快要进到办公室的马骋隔空对视。
三人面面相觑,马骋面不改色的颔首道:“打扰刁总和关秘书了,我过后再来。”
马骋来的快去的快,步伐明显比平时匆忙急促。
关棋无奈扶额,这下好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让人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