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喝呀,能和Astray合作的机会可不多。”白逸转眸间做了决断,身上去握高柄,本想装作不稳将这一杯洒了,但钱靳实在盯得紧,杯身才一晃,已经主动伸手过来帮他拿稳:“白总要是醉了,可就把机会让给大家了。”
“那可不能,都喝到现在了。”
众目睽睽之下,白逸不好再拖延,大大方方举杯相碰,仰头饮下。
原先有些失水的唇瓣再次被酒水沾湿,诱人采撷。
他们二人的仪态都好,喝的斯文,不像拼酒,倒像在出席某个高端品酒会。白逸的手指上戴着的钻戒泠泠反光,多切面璀璨夺目。
侧台上的琴音乱了一拍,很快就被激昂的乐章掩饰过去。
一杯下肚,白逸倒转杯口向下,兰迪眼底再生了些雾气,却还是彬彬有礼地重新坐下,并没有被这一杯灌倒。
前几年喝坏了胃,白逸平时只偶尔喝些甜酒助眠,这一杯像个引子,在小腹中灼烧起来,一阵一阵如刀,在肚子里来回切割。
一层冷汗悄无声息地在他额角凝聚,但现场的焦点很快被引向了另一个“幸运儿”。
纸牌被传了数轮,一些细小的标记逃不过他的眼睛。看来是在场有人打算合作,刻意灌兰迪了。
要喝倒兰迪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让兰迪喝酒,另一个才是把兰迪喝倒。比起完成这个条件,直接排除其他人显然更容易。
不过,真能早些把兰迪灌倒,对他也并非坏事。
“怎么又是你,吴哥,手下留情啊。”
“横竖都是这一杯,干了!”“吴哥”捏着鬼牌,环视在场一圈,白逸不动声色地用食指横在牌后,目光中带上一分警告。
没办法,要真任由他们来,自己肯定首当其冲。
察觉了他的小动作,“吴哥”有些不甘地移向旁处:“那红桃2和草花6。”
红桃2是钱靳。
白逸看见了那张牌的标记,猜他要点自己,所以故意用手指迷惑了对方。钱靳果然面露不悦,显然是也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但并没有阻止。
场上的人太多了,借他们之手淘汰一部分人也好。
钱靳招招手,阿青连忙抱着酒瓶回到他身边,被钱靳搂过腰接了个吻。分开时,他的眼神还有些懵懂和委屈,钱靳在他腰间拍了拍:“去吧,倒酒。”
白逸毫不怀疑阿青的嘴里藏了解酒药。
啧。
玩不起,钱靳居然玩不起。
阿青直起身,去推车上拿酒。钱靳接过酒杯,这回痛快地干了。
“还继续么?”
“继续继续,这不还没出结果嘛。”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他们的手脚,“小团体”不再迂回,直接把目标对准兰迪,兰迪被连着灌了三轮,顿时有些握不住筷子,夹偏了几次配菜,阿青连忙递上准备许久的刀叉。
钱靳的眉头舒展开不少。
“怎么又是我?”兰迪用叉子把黑松露拨到骨盘里,嘟囔了一句,“要是我投资也能这么准就好了。”
他的醉话引了一小阵欢笑。
白逸在桌下又悄悄松了松皮带,他今天喝的可太多了,钱靳这规则也不让去洗手间,原本修身的衣服,三杯两杯后,着实勒的慌。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和贺乘逍说了晚上会早点回去,结果自己留下来拼酒,还把手机交了,他肯定要找自己的。
小腹的疼痛因为忍得太久,慢慢被适应,像钝刀子般慢慢磨,他用手按着腰侧,避免自己因痛佝偻下身子,那样也太难看了。
“白总?白总?你脸色不太好?”
白逸回神,惊觉自己又被点中了。小团体没敢针对他,但参与的人数降下来了,只是随机抽取,他的概率也上去了。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毛病,坐在位置上没动,尽力维持着原本的仪态,等阿青给他递酒。
这一瓶是波尔多,钱靳口中能“回本”的酒此刻喝来还不如一瓶普通白水让人舒服,无疑给本就不适的肚子火上浇油。
场上的人数在刻意针对之下越来越少,透过大落地窗朝外看,蜿蜒的车灯在聚散间归于黑暗,应当是已经很晚了。
拉菲他平时也喝一点,并没有如此上过头,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苦甜交织的铅香。
钱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笑道:“白总酒量不行啊,这就醉了?”
白逸点点头,顺着他的话:“是有些醉了,钱二公子这酒劲可真大。”
他皮肤白,腮上酡红由浅及深地向外晕染,把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一口咬破,露出底下柔嫩的芯子。思绪有些混沌,某些刻意维持的表象便如冰山融化,一显春情。
“那还继续么?”
“肯定呀。”底气沉不下去,声音便有些飘,被酒精驯化沙哑,和以往的冷淡全然不同。
在场有人小声感叹了一句:“白总可……真漂亮啊。”
白逸双眸水光潋滟地望过去,说话的正是那小团体中的一人。
在场的人太少了,以钱靳为核心的小团体开始收网。别说喝倒兰迪,在他们的围攻下保持意识清醒已然不易。
又一轮过去,有个侍应生快步附在钱靳耳边低语几句,钱靳抬眼吩咐:“去把白总的手机拿来吧。”
白逸重新拿回手机,才发现屏幕上许多未接来电,明白了原因,给贺乘逍去了个电话。贺乘逍接得很快:“小白,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可能要晚一些回来。”
“要很晚么?”
“可能吧。”
挂断了电话,手机重新交给侍应生,钱靳打趣他:“白总还真是妻管严。”
白逸提了点神,回道:“这不是被钱总的项目钓住了么。”
下一轮,白逸抽中鬼牌。
-
他蓦地笑了,一双眼像是吸饱了山间晨雾的艳丽桃花,明明栖息在梢头,却又偏要选一根触手可及的枝条,搔得人心头直痒。阿青被他看着,肌肤小幅度战栗,直到白逸起身,带着些困倦地朝他投来疑惑一瞥,这才醒过神,想要伸手去扶他,又被钱靳一个冷厉眼神止住。
登时冷水泼头。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讨好似的染了一头黑发,也没有多得一个青眼。
白逸振作精神,缓慢环视一圈。牌在他手中传了几圈,要是连那点小标记都破解不了,他妄白混了这么多年名利场。
兰迪的金色发丝在湿润的空气中有些下垂,跟着琴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对上他的目光,递了个求饶的眼神。
白逸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让我看看……那就……方块5和黑桃2吧。”
两方正是钱靳和“吴哥”。
又是一轮瓶底酒,“吴哥”自觉多倒了一些在自己杯子里,液体相融成枝头葡萄半熟的颜色。
下一轮的鬼牌落在了剩余的人手里,他点了两个幸运儿,又成功灌醉两个。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厕所了,你们继续。”
说话之人步子都走不稳了,全靠侍应生架着往外走。
再轮下去,鬼牌便再次回到“小团体“之中。
场上就这点人,离最后“胜出”很近了,越往后拖,留下的概率越大。“吴哥”直接指定了白逸和小团体中的其他人,把对上兰迪的机会留给自己人。
钢琴声走势磅礴,把气氛拉向了一个新的紧张的高度,兰迪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按着太阳穴,还没有认输的意思。
都到这个时候了,再等等,小团体该内斗了。
他们本就是为了利益抱团排除其他人,如今场上人数变少,免不了灌自己人。钱靳答应的机会只有一个,谁能斗到最后,谁才能拿下这份奖励。
作为游戏发起者,钱靳嘴角飞快地向下一撇。
这些人喝不喝倒不要紧,从游戏开始,他已经手握项目的入场券。
刨去这一点,他有自己想灌醉的人。
那人手指轻点着桌面,雾蒙蒙地眸子随着牌面往向被指定的人。他的眼睛太好看了,没了平日里刻意维持的冷漠,不论望着谁都天然带着些深情,像一团嫉妒的火苗在他心头燃烧。
他刚才打电话说什么?晚些回去?
那醉倒了……也不要紧吧。
以钱氏的财力,三年前白逸要是向他求助,环亚完全不会经历那一番低谷期。可让他们这群人完全没想到的是,白逸真就一个公子小姐都没选,转头就和名不见经传的穷学生贺乘逍在一起了,一面投身环亚夺权,一面扶乘方上市。
钱靳翻出鬼牌,指道:“梅花K……和我。”
白逸错愕,在收尾的时候,大家都尽可能避免自己喝,反而是多去灌别人。钱靳拿到了鬼牌,居然点自己?
阿青从小推车里开出了一瓶金酒。
联想到这酒的某个特性,白逸无意识蹙了蹙眉。
肚子真的好沉,喝不下了。
他在桌下轻轻夹了夹腿,大脑迟钝地纠结着继续还是退出。
“白总,请吧。”
金黄的液体裹挟着松木的辛香扑面而来,白逸叹了口气,将杯子抵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