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倒是不知,为何还与我有关?”
“白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不记得罗莎庄园了么?”
早些年白逸手头宽裕时,盘下过一个名为罗莎庄园的庄子,后来一直交由一对老夫妇打理,没几年,老夫妇写信来说,在庄园里发现一种纯白郁金香。环亚股价动荡时期,他便靠着这种郁金香换了一笔投资,在圈子里小小出名了一把。
“后来圈子里便兴起了盲买庄园的风气,我跟了趟风,还真收到点好东西。”
白逸失笑:“是二公子独具慧眼。”
兰迪恍然:“我记得那个郁金香,母亲很喜欢,本来想移栽到温室里,但是没有养活。本来我还想这次找你买几株呢。”
庄园和华国纬度不同,此刻尚在花期,白逸点头:“当然可以,我让人空运过去。”
“这不是巧了么。”钱靳转着杯柄,“波尔多配郁金香杯。”
他并不吝啬这几瓶好酒,侍应生缓慢将深沉的液体注入郁金香杯中,在空气中划出弧线,黑果与橡木香缓缓在室内漾开。
白逸抿了一口,馨香在唇齿间扩散。
平衡的不错,醇厚的酒香压倒了青涩,那保留一点点苦又催生了舌津的甜。
“都是老同学了,白总有门路也带带咱们?”
“是啊,当时股价动荡那么剧烈,白总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现在还为圈子里津津乐道呢。”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白老先生近来身体如何?”
习惯了名利场上的虚与委蛇,白逸慢悠悠地四两拨千斤。外人说他与兰迪交好,可实际上兰迪回国他也是被通知的一方,这层关系还不足以获得整个Astray的青睐。
“听说兰迪先生来华国是要调整国内的生产线?不知是打算向什么方向发展?”
兰迪被灌了不少,略有些上头:“人力成本太高了,往自动化那边改。几位如果有意向,都可以来投标。”
“自动化?国内的硬件还得数环亚啊,看来这回又是强强联合,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能不能分到口汤。”
“近来不是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势头很猛?我记得好像叫‘新河’?一没门路二没投资的搞硬件,还真被那个幕后老板拉到了政府的单子。”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们要做那一批基础设施改造,原材料少不了,这不可得想办法吃下去嘛!”
“苏老板可以啊,看起来是打算当着白总的面,鼓动这个‘新河’和环亚打擂?”
“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你不要乱传。”
新河科技。
白逸有所耳闻,圈内一匹黑马,其幕后控股人非常神秘,并没有在网上公开露过面。就这样一家成立不满一年的小公司,硬是从环亚手里咬下一块肉。
在自己手里还是走下坡路了。
无论心里如何想,白逸都没有表现在面上,好似这些明争暗斗与他无关。
“Astray的合作方还没定呢,各位莫要太抬举白某了,不然这失望一攒,可叫人难受。”
钱靳打圆场:“自然是公平竞争,不然兰迪先生怎么会千里迢迢亲自来华国呢。”
得了“保证”,某些心思蠢蠢欲动起来。不少人敬兰迪,连带着“最大竞争对手”白逸,也被“关照”了不少。
一杯接一杯喝下去,他的脑子也开始陷入迟钝。
白逸解开了一颗领口的扣子,用领带结稍作遮掩。
好像……有点难受。
这酒会不会浓度太高了些?
兰迪这接风宴只请了一些旧友,大家都没带助理,全靠自己硬喝,机会难得,大家都卯足了劲,大有种不把这个金毛喝趴下签字不罢休的趋势。
兰迪酒量很好,喝趴下了一圈人,蓝眼睛中浪潮濡湿沙漠:“华国人,还喝么?”
“再喝就要囫囵吞枣、浪费好酒了。”
“不醉不归嘛!楼下就是钱氏的酒店!”
“不行不行,让我歇几杯。”
倘若此刻有一面镜子,白逸便能瞧见自己眼尾惊人的红晕,像两尾缠绵的红鲤,随着鸦睫扑扇游弋,拨动眼底波光。
古板之人的醉态更为惹人注意,只是一个领带结落在咽喉处,不像是遮挡,反而更像是某种欲拒还迎。
钱靳喉结一滚:“光喝酒没意思,不如加些别的。”
白逸懒抬眼,好奇地追问:“钱总想什么?”
他带着些鼻音,一如情人耳语。
钱靳招来推着小推车的侍从:“白总不陪兰迪先生喝个尽兴,我们可不能放你走。”
小推车上除了酒,还有一副牌。
“很简单,抽到鬼牌的人指定两位喝酒,咱们凭本事把兰迪先生喝倒,换Astray的优先选择权,如何?”
他没有明说,但话中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钱氏和Astray联合组局,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兰迪。不管能不能拿下这一轮合作,但如果真做到了把兰迪和趴下,Astray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都够小公司吃饱了。
可真是一块肥肉吊在恶犬面前。
“钱总加规则,那奖励加不加呢?”
“加啊,谁要是赢了,钱氏带他联合开发城西的商圈。”
场中一寂,接着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钱总大手笔,我敬您一杯!”
钱靳二指推开:“游戏开始前可别灌我了。不过,这也是有条件的。要是真有谁喝倒了兰迪先生,这和Astray的合作,还劳烦给钱氏分一杯羹。诸位,玩不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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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tray的小公子、钱氏二公子要拼酒”一事很快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场,钱氏的酒店底下有酒窖,钱靳直接让人去里面抬,小巧的高脚杯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色如丝绸的液体轻晃,晕开晨曦般的光泽。
“为了避免场内的状况泄露,给诸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还请愿意参加的人交出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
酒窖的酒种类很杂,白逸运气尚可,开头几轮都没有被选中,被抽中的几人挨个开酒,因为是接龙,难免碰上瓶底酒。钱靳特意让人换了包装,在开到之前,没人知道下一瓶酒的属性,若是不幸碰上两种酒混在一处,几口下去,脑子就能炸出一团蘑菇云。
肚子里没菜垫着,喝酒醉得快;肚子里用菜垫着,肚皮又胀得慌。
阿青负责倒酒,他刻意打扮的像个学生,低眉顺眼的样子被揩了些油,脸上难免挂不住,但钱靳没有阻止,他也不能贸然影响场内氛围。
台上的兔子面具继续弹着钢琴,他这次选了首慷慨激昂的曲子,恢宏的曲意无意间煽动人内心好斗的因子,一张一弛,牢牢攥紧“赌徒”的心理。
在场不少人两眼通红较着劲,随着游戏一轮一轮推进,眼底凶光毕露。
忽然,一阵小范围骚动传来。
“呕——”
“苏老板没事吧?快快快侍应生!”
“苏老板”捂着肚子,脸色难看盯着狼藉,抓过一杯酒漱了个口,婉拒了侍应生的搀扶:“让大家见笑了,我还是继续。”
钱靳屈起指节轻叩桌面:“不行哦,之前说了,不能催吐。”
“我不是催……”
“苏老板,可不要玩不起。”
“苏老板”脸色骤然变得颓败,被侍应生架着胳膊扶下桌,浑浑噩噩地离开会场。他留下的痕迹很快被钱氏的人打扫干净,直接撤了桌布酒菜,完全换成酒席。
“有没有人喝不下了,想推出?要是闹成苏老板这般当众失态,可就扫兴了。”
比起合作,在熟人面前丢脸还不讨好显然影响了不少人的决断,很快,有不少人选择退出,但更多人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选择了继续。
白逸手掌在小腹比了比,好在有硬挺的西装勒着,不至于让体态变形。
说实话,这两个合作他都很心动。
“我也……继续。”
下一轮,鬼牌落在了钱靳手里,他眉梢上扬,笑容里也带上了醉态:“草花A和方块7……让我看看,这一瓶底,是哪个幸运儿?”
白逸亮出牌面无奈应声:“是我,还请钱总手下留情。”
兰迪用手指夹着牌,轻轻一转:“另一张是我。Bunny,我记得你酒量不算好。”
“舍命陪君子。”白逸说着话,眼底也多了几分认真。Astray和张德兴都想开拓国内市场,和他们合作对于国内企业来说又是个走向世界的机会。至于钱氏那块地,里头最有价值的是一座古刹,和政府合作开发商圈一事算是板上钉钉。
前一个瓶底是香槟,兰迪出乎意料地认真,金黄色的卷毛用发胶梳的服帖,收敛了顽色,也有几分上位者的气质。杯子在手中托成一朵微醺的郁金香,随曲摇曳。
下一瓶……
清辣的雾气从瓶口冒出,浅绿的液体倾泻而下。
“还有这么烈的啊……”
半杯香槟,半杯苦艾,白逸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这个配比灌倒兰迪的概率也很大。
“怎么,白总想临时反悔?”
“倒也没有……只是觉得,要开钱总这个盲盒,代价有点高啊。”
晶亮的清液撞出点点浮沫,在灯光下如同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