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打破了和平的假象。
这一瞬间,律动的乐声被尖叫掩盖了过去。在开阔的草坪上,人们慌不择路,玻璃杯从手中摔落,甜酒洒了一地。
在惊叫着四散逃窜的人群之中,宋弭迈开脚步。他先是悠然地走,继而开始小跑,速度越来越快地穿过慌乱的人流,前往那已经预定的凶案现场。
视野里的底色是恐慌,夺路的脚步踩断草茎又碾压出汁水。暗处的环绕立体感官发生了损坏,虫鸣一瞬间寂静,酸苦的药剂气息取代植物香若隐若现。
又是几声枪响和怒喝。接着宋弭看见林有易。
白色的衣料染血,随着奔跑而摆动。林有易隔着喧嚣与宋弭对上眼神,张扬地笑着吐吐舌头,比出一个鬼脸。
硝烟的气息萦绕不去。
追在林有易身后的一名持枪者看到了宋弭,忽然按住耳机开始说话。于是宋弭接着感受到另外几道视线。
毕竟他已经主动卷入其中了。
宋弭脚步一顿,调转方向冲向茶点台。
无人顾及的音响兀自歌唱着,那节奏轻快的乐曲在见了血的草坪上回荡,反差得甚至有些诡异。
宋弭蹲坐在放倒的长桌后,糕点撒了一地,散发出甜腻的奶油味,与他身上的灼烧烟气化在一起,刺激着鼻腔。
八点钟方向。只有一个人。看样子林有易仍然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宋弭从衣袋内摸出消音器,不紧不慢地拧上。
在某一个鼓点中,来人悄无声息倒在了奶油和糖浆中间,把蛋糕胚染成红丝绒的模样。
宋弭摘下他的耳机,挂在自己左耳,起身走向草坪后方的宅邸。
矮墙围成小院,宅邸是洁白的两层,半开放式构造,如同一座小小的异域宫殿。风从立柱之间穿进去,再从中庭涌向每一隅。
音乐声模糊远离,耳机中的低语变得清晰:“二楼东侧检查完毕。”
“非常感谢。”宋弭隔空对说话者致意,抬眼环顾宅邸的地形。
中庭的景观树轻微摇晃着枝叶,朦胧的鼓点盘旋在上方,这座房屋看起来已经空无一人。主人和宾客被接引进入掩体,安保的搜查工作悄然无声。
宋弭低下眼,迈步向走廊右侧。
一楼右手边的第二间房面朝酒会举办的草坪,房间内是书架、木桌、躺椅和半开放的阳台,也许是一间用于休闲的小屋。
宋弭停在敞开的门前,足尖顶到门框线。
从门中望进去,阳光洒在木地板上,摊开的书页随风轻颤,仿佛一幅停留在黄金时代的、静谧的画。
宋弭弯起嘴角,向前迈出一步。
一秒钟是常用时间单位里最小的量,一次呼吸都要消耗掉大约3到5个一秒钟。
但是一秒钟实际上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足够让紧张的心脏跳动2次,眼睑开合3次,神经信号走遍全身。
也足够让宋弭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银光,并护住自己的喉管。
格挡与进攻发生在同一秒内。枪管与钢刃刮擦出刺耳的细微响动,但攻击距离的差别令刀刃立时停滞,尖端堪堪悬在握枪的手腕内侧。
这漫长的一秒之后,宋弭才真正与林有易对上视线。
无声的对峙未被追击者发现,门外仍是寂静。
林有易目光紧锁在宋弭身上,那双眼属于雪地里蛰伏的狼。训练有素的两名杀手均不闻呼吸声,但灼热的气息已经在过近的距离中弥散。
林有易微微笑起来,伸足勾过门板,朝着宋弭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接着悄无声息拧上门锁。
宋弭没有动,枪口正对林有易。
房门闭合的一刻,室内的声场发生了变化,一侧的杂音消失,仅剩目之所及的狭小空间,而这空间内的声响也不再轻易飘扬出去。
林有易低声开口:“你猜到我在这里了。”
这间房太靠近大门,自然是最早被搜查过的,理应空无一人,更别提藏着一名行凶者。
但也正是因为它洗清了藏匿的嫌疑,才最适合作为庇护所。这一点两人都清楚。
可是林有易既然有能力避开追击者进入这个房间,那么当然也能够不被发现地脱身。所以无论如何,他现在也不应该身在此处才对。
但宋弭确信地说:“你不会离开。”
林有易注视着宋弭平静如水的眼神。消音器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也显得刺耳,那么宋弭是否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开枪呢?
“因为你还有一个目标。”宋弭嘴角上扬,话语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
他会。
林有易用刀尖携住宋弭的手腕,堪堪将那颗子弹引导向书架,纸张爆裂绽开的声音取代发令枪炸响。
宋弭胯骨撞上木桌,侧身翻越过桌面将纸笔扫落一地,踩住座椅扶手稳住枪,却紧接着被林有易缠上。
当距离足够近时,枪反而不容易发挥出优势。
宋弭的小臂多了一道血口,猫抓似的狭窄,却切入皮肉不浅。他以此为代价侧身收枪入怀,并反手从腰间抽出甩棍。
金属相撞出“呛啷”声。
躺椅被踏得使劲摇晃,像是风暴中的海面;木桌已经翻倒,偏离原位数米之遥。林有易被掼在书架上,摇摇欲坠的顶端摔下几本单薄书籍。
门外的喊声已经到了廊下,破门也会是不久之后的事。
宋弭的手臂横在林有易颈间,气管受迫使林有易面部染上不自然的红色,他浅而缓地呼吸着,仍带着好整以暇的笑。
他的刀已经脱手,刺入宋弭垂落的右侧肩臂数寸,不致命但足够恼人。
在第一个人上前拍门时,林有易轻声开口,模糊得像是呓语:“二楼的露台不高,从那里下来不需要缓冲。”
在宋弭进入宅邸前,林有易就是从那里折返,回到一楼的这间房内。
但他此时开口不会只是为了揭露真相。宋弭直觉不对,取枪的手一顿。
门外的声音嘈杂起来,林有易的声音更加难以分辨:“我在那里留了点谢礼。”
——轰鸣声。
墙体将爆炸的冲击波传到每个人脚底。门板在此刻洞开,追击者茫然地鱼贯,被意外的炸弹分走了心神,却仍惯性地冲进门完成任务。
呼喊和倒塌不分先后,尘烟在中庭扬起,比脚步更快速地涌入房内。
爆炸冲垮了露台下的承重梁,整个宅邸为之悚然一震。
视觉和听觉全部混作一团。宋弭在震颤与推搡中稳住身体,林有易已经不在眼前了。
宋弭在一片朦胧的灰白中张望,杀人者与保护者同样无措,笼上一层尘土就都只剩干净的轮廓,再也分不清敌我。
等到宋弭从人群中遁走,回头望向坍塌的宅邸时,林有易就彻底寻不到踪影了。
为了一次会面,林有易制造了这场过于盛大的烟花秀。
疯子。宋弭想。
就像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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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默认铃声是清脆的叮咚旋律,兀自悠扬地演奏了两个小节,才被从旁伸过的手抓起接通。
“晚上好,海曼叔叔。”林有易用热情的声音打过招呼,接着继续面对镜子涂抹遮瑕膏,盖住颈间碰撞出的淤伤。
“晚上好,伊安。我听说你又出门了。一切都顺利吗?”电话对面的人问候道。
事实上,海曼·克利夫应当算作林有易的养父,只是这位单身汉更适应叔侄的称呼。
“非常顺利!”林有易面不改色地扯谎。他那枚炸弹可完全不能算在“顺利”里头,但是显然海曼对此还不知情,让他亲爱的叔叔晚点知道也无伤大雅。
林有易对着灯光检查过肤色,满意地收起工具,抓着手机离开卫生间:“我想你了,海曼叔叔。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会回家吃饭,还会带些纪念品。这边有很可爱的小泥偶。”
三言两语把长辈哄高兴了,林有易挂断电话,把化妆工具收进行李箱扣好,拉起拉杆迈出了酒店房间。
一切正按照林有易的计划进行,非常顺利。
萨米尔会是个合适的对手。他顺应林有易发出的“邀请”前来了,就说明他是乐意参与到游戏当中的。
林有易暂时还不打算动真格,一来这位对手不是那么容易杀的,二来,他还想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些。
今天他当着宋弭的面引爆炸弹逃遁,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挑衅。接下来林有易只需要等待,下一次,宋弭仍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下次准备什么样的场地呢……真令人期待。
林有易靠坐在行李箱上,等在高架桥下的阴暗处,哼着歌时不时左右张望。
今天的11区比平日更有生机一些,时值传统节日,周围有不少人聚在桥下,十分钟后的一班电车会送他们前往庆典。
不过林有易等待的并不是那班车。
手机的默认铃声再次响起。林有易摸出来看了一眼,是一串没有标记的号码。但他认得,那是伯劳设在附近的联络站的号码之一。
林有易接听电话:“今天好晚。所以我应该上哪辆车?”
“停车场东侧,银白色商务车,车牌号4517。”联络员语气严肃,飞快地说。
林有易轻轻挑眉:“别急,乔。怎么了,上头问起我了?”
对面安静了片刻,声音紧绷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哈。”林有易自言自语似的说,“真是超出我的预期。”
林有易拉起行李箱走动起来,下一步竟直接迈上公路,穿行过一众喇叭大作的车辆。
在他身后,被迫停下的汽车再次挪动起来,轮胎碾过一台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立刻碎裂,通话界面花成一片后暗下去。
宋弭听着对面的嘈杂归于忙音,无奈地看向颤巍巍的联络员:“你的随机应变能力不太过关,乔。”
联络员被枪口顶着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张嘴:“我的名字不是乔……”
宋弭闻言抬眼,看向屏幕上的定位,弯起嘴角:“很好。”
他伸手敲两下键盘,定位闪烁两下,计算机应声吐出一份小型磁盘。宋弭将它连接上手机,信息和地图立刻显示在屏幕上。
“打扰了。”宋弭说罢抽身走开,一眼都没再看向联络员。
枪口挪走之后,联络员兀自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哆嗦着呼出一口气。他心有余悸地偏头向后偷看,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了。
街道上人头攒动,喧嚣一片。
节庆游行正进行到中途。长裙的舞女随着音乐旋转,引领花车前行,围观者从街角一直挤到舞女跟前。夜幕降临后,花车上亮起彩灯,更加引人瞩目。
11区的经济状况还不算糟糕,但也就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才能重现几分黄金时代的盛景。
游行队伍缓缓地移动,人们大声欢呼,视线也随之前移。更有甚者缀行在了游行的末尾,与表演者共舞。
隔着幢幢人影,宋弭望见了林有易的眼睛。
那双眼微微一怔,接着浮起笑意。林有易转过身,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与游行队伍同向前进。
宋弭目光紧锁着林有易的背影,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没有拉近距离,却也始终不让林有易离开他的追踪范围。
游行即将汇入广场,前方是四通八达的路口。
林有易就在此时迈出围观的人群,跃入队伍末尾的跟随者之间。
在越过分界线的一刹那,音乐声骤然变响,将游行者从头到脚包覆起来,卷入舞蹈的欢快之中。每个人都在笑闹,踩着节奏扭动身体,或是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一气——这混杂的场面实在太适合逃逸了。
宋弭同样走入队伍之中。奇装异服的表演者向他伸出手,凑热闹的观众高声打招呼;隔着这些人,林有易转过身,遥遥做出一个脱帽致意的姿势,似是在宣告这场表演的落幕。
宋弭加快脚步。
广场上的喧嚣达到顶峰,乐声更加响亮,人声也攀比着提高,成了一场对耳膜和心脏的考验。
舞女的鞋跟敲击砖石,裙摆掀起惊涛骇浪,闪烁的灯光切碎视线,跃动和奔跑变成定格画面逐帧播放。
宋弭自后方扣住了林有易的右腕。
花车表演引发又一阵欢呼声。林有易闪身躲过刀锋,急停之下被拽向后,撞上宋弭的肩膀。
“晚安。”宋弭彬彬有礼地绞住林有易。
眼见要被制住,林有易低头拧腰,滑不留手地钻出桎梏,刚拉开些许距离又被抓着右臂猛然止步。
“你来得太早。”林有易回过头。
欢呼尚在继续。他们混迹人群之中,仿佛一对寻常舞伴。
音乐进入下一小节,宋弭邀请般伸手,刀刃藏在掌心。二人一进一退,踩着桑巴舞曲跳一场危险的探戈。
刀尖掠过林有易耳际。他看清那把刀的轮廓,弯起嘴角:“喜欢我留给你的纪念品吗?”
“非常顺手。”宋弭已经接近到能够耳语的距离,“但它是不是一把能杀人的好刀呢?”
话音的末尾,宋弭猝不及防从背后擒抱,冰冷的金属就贴在林有易喉间。林有易立时收肘后顶,倾身踢向宋弭的胫骨,在最后关头挣脱出来。
但刀尖已经在林有易颈间留下了一道血痕,并不依不饶地缠上来。
林有易后撤着躲避:“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是不是?”
刀刃在宋弭掌心转过半圈,改劈为刺:“别担心,我会及时停下的——在你的生命终止以后。”
侧方另一支游行队伍汇合过来。林有易躲闪间与一名舞女相撞,他浅笑着道歉,挽住她的手臂接续上她的舞步,末了转个圈将她推离——恰好拦在即将捉住他的宋弭跟前。
林有易逆着人流跑去,舞女面上仍带着茫然的笑意,来不及收回的刀尖已经勾到了她的衣裙上。
宋弭扣住刀,抬手揽住舞女的腰,旋身将她送向前,轻飘飘绕过她继续朝林有易追过去。
舞女没有发现裙摆的流苏脱了线,只当那两人是走错路的看客,跟着队伍继续舞蹈。
最后一辆花车缓缓停下。它载着今晚庆典上将要点燃的巨大烟花,等到歌舞表演的末尾才会登场。高大的框架结构组成太阳与神鸟的复杂图案,此时昏暗地糊成一片,人群绕过它涌向广场的中央。
林有易被撞倒在烟花的脚下,紧接着侧身翻上花车,宋弭只捅穿了花车侧面的装饰。
“别躲了。你的实力不止于此,你也不是这种会逃避的性格。”宋弭迈上花车,步步紧逼,“所以你想带我去哪,伊安?”
林有易钻过木架,一跃攀上第二层:“或许我就是个怕死的胆小鬼呢?相信我,你现在转身离开,之后的游戏会更有趣些。”
宋弭抬头观察着烟花木架的连接处:“游戏。这对你来说是一场游戏。”
林有易已经爬到上层,隔着错综复杂的木条看向宋弭,两人的表情都被遮掩得看不分明:“冒犯到你了吗?”
宋弭与他对视片刻,抬手搭住连接处的麻绳:“现在游戏该结束了。”
“我本想让它变成一场长期的游戏。”林有易加快语速,半蹲下来放低重心,“你不在意引起骚动,但一直没有动枪,因为你也对我有兴趣,不是吗?”
“我喜欢你这样的对手,但我感兴趣的部分是看着你们咽气,而不是这种玩闹似的追逐。”宋弭亮出刀,挑起绳结,双眼紧盯着林有易。
他不介意把事情闹大,只要能送林有易去死。
第一截麻绳断裂,木架发出不明显的吱呀声。林有易被烟花筒遮住半张脸,先前的笑容也被掩去,不知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宋弭挪动刀尖,停在下一个绳结之前。他凝视着林有易的眼睛:“这里就是你的目的地。”
广场上的乐曲不知何时终止了,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或者说喧嚷起来,细碎的人声挤满每个角落。
就在这骤变的声场之中,林有易的身影脱离了宋弭的视线。
下一秒,林有易自木架后方迅捷地荡过来;宋弭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踢击,却紧跟着被林有易勾住脖颈撞向承重柱——这一下借助惯性的力道,宋弭只来得及抬臂护住脑部。
受伤的肩臂结结实实遭受冲击,刀险些脱手。宋弭立刻改为反手握刀,不留间隙地递出反击。
奇袭没能放倒宋弭,林有易并不十分意外,马上拉开距离,绕到木架之后。
宋弭一刀扎进圆木,深陷的刀刃竟一时无法拔出;林有易见机上前——
黑色的粉末忽然占据视野,烟熏火燎的气息涌进鼻腔。林有易连忙紧闭起眼,凭直觉向侧后方撤开。
但他才踏出一步,忽觉头皮一痛。宋弭丢下被切开的烟花筒,抓着林有易的头发猛地掼向木架,刀锋也在同时逼近颈动脉,直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林有易倏地睁开眼。
这一刀没能切到底。林有易没有浪费时间维持平衡,而是顺势擒住宋弭的手臂,砰一声撞上木架,同时也将致命的威胁推离。
宋弭握刀的右手有伤,吃不住这等力道,然而已经来不及调整。只听咔哒一声,宋弭的手被卡进了烟花筒的固定框中——这还是宋弭刚刚亲自腾出的空位。
一只手失去自由,宋弭知道必须马上与林有易拉开距离,立刻出腿。然而林有易早有准备,闪避之前不知道碰了哪个机关,近前的烟花架竟整个转动起来。
宋弭重心被迫迁移,第一时间尝试破坏腕上的锁扣;但林有易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已然再次逼近,使力别住宋弭的左手,与转动的木架一起将宋弭放倒在地。
“……终于,”林有易喘息着,用膝盖抵住宋弭的腿,“让我看到你安分一点的样子了。”
很显然,林有易正是为了利用这些机关,才一路将宋弭引过来的。
宋弭目光紧锁着伏在身前的林有易,不动声色地寻找破绽。
林有易抬手按停了转动的木架,将宋弭的双手都固定到锁扣之内。他慢条斯理地抹去眼睫上沾的火药粉末,又去探脑侧的撞击伤,轻轻嘶了一声。
“其实我在重新考虑。”林有易从宋弭的手里取走自己的刀,姿态亲昵地扶起宋弭的头,刀尖顶在他脑后,“你过于不稳定,容易让游戏变得很危险。也许确实应该早点结束它。”
宋弭忽然抬起上身,木架嘎吱响了一声。林有易下意识后仰,但锁扣限制着宋弭的行动,林有易的躲避显得十足多余。
宋弭露出一个刻薄的笑:“那么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此时宋弭处于全然的劣势,说是任人鱼肉也不为过。但他看着林有易,那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只要让他抓到一个缝隙,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他就会无孔不入地纠缠上来,直至将目标拖拽向死亡。
林有易注视着他,蓦地收回手:“我考虑好了。”
花车颤动一下,底座发出隐约的引擎声。远程控制正在运行,现在来到燃放烟花的时间了。
林有易笑起来:“我决定让上帝扔骰子。”
花车缓缓开动。林有易起身,将刀掷在宋弭胸口,转头迈下花车。
“希望我能有幸再见到你,萨米尔。”林有易留下最后一句话,花车从他身前驶离。
音乐声已经再次响起,那是烟火的倒计时。宋弭将腿折至身前去踢踹木架,破裂声被人群的高呼完全盖住。
烟花点亮夜空的一角。
在隆隆的响声中,人们仰着头,惊喜地叫喊。
宋弭站在人群的前侧,成了唯一没有抬头的人。他望向花车驶来的路,那里也已经挤满了围观者。
“你还真是喜欢这一套。”宋弭喃喃道,无名指轻点着手心的刀柄。
本篇可以视为与《生化反应》同世界观,我称之为赛博朋克初级阶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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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