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春 第27章 婚约（1）

【大明殿】

瑰丽的大堂下，人行匆匆，低头，不作声。“太子到！”公公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守门的侍从们被吓了个激灵，赶忙正色。

在乌压压一群人的簇拥下，一个人影出现在大殿的阶前。其人身着华服，器宇不凡，眉眼间透露着野心。“荣儿来啦。”明帝微微颔首，睁开了眯着的双眼，结束了短暂的小憩。“儿臣参见父王。”端木荣单膝跪倒，朝他的父亲的方向作揖，“快起来吧。”明帝望着眼前的端木荣，露出了欣慰的神色。端木荣稍作犹豫，随后颤颤巍巍地站起，他抿了抿双唇，发问的话语有些颤抖，“不知道父亲大人召见儿臣是有何事？”他垂下了眼眸，好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蓉儿，邻国的长公主清晏你应该有所耳闻吧。”端木荣点了点头，“听闻其人国色天香，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父王，您难道仍然坚持这门婚事吗？”端木荣攥紧了拳头，发出了低沉的吼声，歇斯底里，而又无力。瞬间，明帝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整个大殿里的气氛也渐渐凝滞，侍从、大臣们的头也垂得更低了。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怎么，难道你不愿吗？”明帝蹙起了眉头，面露怒意。“可是，这只是百年年前的婚约，更何况我与清晏公主本无感情……儿臣不愿。”端木荣咬白了下唇，浑身都在战栗着。明帝的怒意逐渐变得脱离了掌控，他愤恨地拍捶着龙椅，一脸愠色，“婚约岂是儿戏？祖辈所传下来的联姻传统，岂能因为你的意愿而就这么断了！若无联姻，这大疆的领地如何可保？你想让朕的颜面如何难堪？”，看着暴怒的明帝，端木荣低下了头，表现出示弱的样子，眼底却满是不甘和不快。“你走吧，婚约会如期履行，你只要听朕的指示即可了”明帝扬了扬袖子，别过了身子。望着父亲的背影，端木荣缓缓作揖，灰白的下唇被咬出了鲜红的血，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大殿内传来了声声的叹气声，大殿外则是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端木荣走在冰冷的长阶上，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眼神空洞，原本窃窃私语的侍女们看到他，都纷纷垂下了眸，表情显得有些慌张，可是，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他是齐弱水，一直以来，他都是齐弱水，而不该是大明国的太子端木荣，也不该走上被支配的这一生，不该和清晏成婚，也不该继承帝位而成为下一个王，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是自己走错了一段路，这是端木荣的命运，而不是他齐弱水的。天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包裹着整个城郭，齐弱水凝望着天空窄窄的一角，耳边隐隐传来了城外爆竹的声响，只是很快又消失殆尽了，那日的情形渐渐印入脑海，他原本黯淡的眸中也露出了些许光亮。

“齐弱水？”她的神情、笑容拨动着他的心弦，像是有什么神力般，让他暂时忘记了不快。没想到，人间的时间竟然会过得如此漫长，五年了，他们已经五年没见过了，五年，不长不短，对于凡人而言，刚好可以用来淡忘一件伤心的事，淡忘一个人，也可以用来记住一件重要的事，遇见一个新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她，也一直在想她，他会自顾自产生很多恐惧的心理情绪，当然，他最害怕的是她就这样忘记了他。乞巧节那日，他本是要去邻国见清晏公主，却没有想到，他竟会再邻国熙攘的街道上一眼便看见了她的背影，她看上去神情低落，跑得有些匆忙，他追了上去，却发现她早已消失在人群中，本以为他再次错过了她，却终于又在镜湖边遇见了她。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他认识的那个边蝉，只是，在被问到那个人的时候她所露出的神色又好像在告诉他一切都变了。他想追问，只是如今他被困在整个大明城中，大明宫里，他被婚约困住，被嫡长子的位置困住，被端木荣这个身份困住，就像是一只折翼的金丝雀，怎么也飞不出早已搭建好的牢笼。

【数年前，天界】

“师妹，如果我们哪天分开了，那该怎么办啊？”小齐弱水轻轻推着青藤秋千，认真而一脸担忧地看着秋千上的小边蝉。小边蝉摇头晃脑，古灵精怪地冒出了一句，“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师父，师兄永远会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可是，万一你以后嫁人了怎么办啊？我们会分开的吧。”小边蝉怒了努嘴，做了一番短暂的思考后便脱口而出了一个自认为聪明的办法，“那我就嫁给师兄！这样，我，师父，师兄就永远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一定不会分开的！”“好好好……”欢乐的笑声传遍了天界的每一处，本以为，就可以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一辈子，却被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师父九重天的离去已经让他少了一个家人，现在，他已经不想再次经历失去，也不能够再次失去了。

记忆中的童音所说出的一个幼稚的承诺，却伴随着齐弱水长大，点点滴滴里，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变得越来越有分量，而更让现在的他陷入了痛苦。他踉跄着走向了东宫，推开了所有搀扶他的侍从，孑然一身，孤傲，也孤独。

“我只娶你一人。”他说。固执，也偏执。